也是上次宁将军镇压北蛮大捷收复城池的功劳,刚到军营这段时间还算安逸平静。沈王爷每天闲的很,每天除了饲马遛马之外,便一头扎进兵书里钻研用兵之法。他也想过跟将士们一起操练,但似乎被宁长乐一口回绝了。
"沈王爷在王府十指不沾阳春水,怕是不曾吃过一丁点苦,更别说军营之中了。王爷还是先把自己的马喂好了,让它做好上战场的准备,再考虑您吧。"
于是沈青沉便每日去江边遛马,一直持续了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马都快被遛烦了,沈青沉也终于坐不住了。
"我真是不明白了,怎的就不让我接触军中事务呢?"虽然是日日遛马,人烦马也烦了,但他仍是不忘拿本兵书研读。"我到底哪惹他了?怎么感觉他看我哪都不顺眼呢?"
"王爷,小的怕说出来,倒惹了您不高兴了。"小侍卫愁眉苦脸道。
"你说,我不生气。咱俩谁跟谁呀,本王心胸开阔,你见我生过气吗?是吧?"说着就把人小侍卫勾过来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哎,这…王爷,您还记得我们是在哪见到的宁将军吗?"还没等沈青沉开口,小侍卫就接着说道:"是醉香楼。当时您出来,宁将军准是瞧见您了,您贵为王爷,出入醉香楼这种风月场所本就……本就不成体统,更何况……更何况您第二天就跟皇上请愿,要随他来军营呢。"
"……"若有所思。
"王爷,您也不是不知道,哎,就算您不知道吧,这段时间相处您也懂得宁将军就是这种一本正经之人,做啥事儿都一丝不苟的,他那匹战马,那鬃毛都不准乱的。"小侍卫担忧道:"您留给宁将军的第一印象本就不好了,来北疆的路上宁将军问起您来北疆的缘由,您答的竟是为了心上人……这对宁将军而言,不明摆着就是把军务当儿戏吗?"
"啊?本王这话这么容易引起误会吗?"他手上兵书都要掉了。
"这不明摆着就是为了不知哪家胸怀大志的姑娘来的嘛!"小侍卫连忙扶了一下沈青沉的手。"王爷您小心着点儿,这几日雨雪交加的地面泥泞的很,这书掉地上准沾泥巴,您可不想又被宁将军嫌弃吧。"
"哎,也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让您这么倾心,放着长安皇粮不吃,来北蛮之地吃沙子。"
得嘞,这误会算是解不开喽。沈青沉想道。
咋办?能咋办?明天开始也跟着早起晨练去,软磨硬泡还不成?用行动证明一切还不成?
"阿福。"他唤道。
"哎,王爷。"
"明日起,寅时一到便唤本王起来。本王要随兄弟们晨练。"这回轮到小侍卫震惊了。还没等他的‘啊?’出口,沈青沉接着道:"本王知道往日懒散惯了,可能叫不起。若是连叫三次不起,你就往我床上泼水便可。不会治你罪的。"
将军帐中。
"大哥,你就这么把那王爷放养啦?当真是让他来北疆游玩的?"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女孩儿有着小麦色的皮肤,个子高挑,黑发束成马尾略微随意的垂在身侧,看着已是一副大人模样,但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她名叫郁蒸,年方十七,是多年前宁长乐出征时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孩子,看样貌不像是中原人,说是很小就没了爹娘,一直在外流浪。自己倒也努力,身为女子跟在宁长乐身边这么多年也不乏练习武功,忠心耿耿,如今已经是宁长乐手下的心腹,得力干将了。
"不常在长安,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王爷风流逍遥,却不知会到这地步。"宁长乐脸色极不好看,眉头都快皱成疙瘩了。"谁知会是这样一个人。以为是良心发现来为国效力了,一问方知是为了追女人?!"
"你当时为啥不直接跟皇上说,不让沈王爷来就好了呀?"郁蒸问。
"小毛孩子懂个屁……这沈王爷是什么好东西吗?皇上早就不想养这种废丶物了!拿着国库的钱吃喝嫖赌,一直找不着借口摆脱他,养着他也是看在先帝的遗嘱,这回不知抽什么风要来边疆打仗,若是他能有什么大作为对于国家而言是赚,若是直接让他死在敌人刀剑之下也是赚,少了个浪费钱的败家玩意儿。"
"但是我又不能让他出事。要是刚来边疆就打仗死了,皇上碍于面子说什么也得给我治个罪。起码让他混几个挂名的军功……养几年再死。"他用手掌摩挲着下巴。"现在这位王爷不给我添麻烦就行了……爱玩玩爱咋咋地,最好什么东西都别掺和,战马都别让他喂,让他玩自己那匹御赐白马去吧。"
"要他真良心发现呢?"郁蒸又问。
"好好练武整天想些不可能的屁事干啥。"宁长乐在她后脑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要真良心发现……"
"本将军就以身相许。"
翌日清晨,该打鸣的公鸡还脑袋插翅膀里睡大觉呢,王爷帐中的小侍卫阿福就在尝试唤醒他家主子了。
“王爷,王爷!”他轻声唤着,小幅度摇晃着沈青沉。“王爷,起来了!弟兄们半个时辰后就要开始晨练了!”
沈青沉自小娇生惯养,睡眠环境也是很安静的,这不算大的唤醒动静还不至于叫不起他。他睡眼朦胧拨开阿福的手:“唉吵什么吵…这才几点鸡都还睡觉呢他们操练关我什么事…”卷着被子一翻身又想跟周公接着下棋去了。
“王爷,您自己说的要跟弟兄们一块儿晨练的呀!”他见沈青沉又要睡着了,忙轻轻将其摇醒。“您不是要用行动来改变宁将军对您的印象吗?”
他一听才想起自己昨天说的什么。在强烈的困意面前他恨不得抽昨天的自己一嘴巴子,可是如果不拿出行动来,又要从哪方面来改变宁长乐对他的印象呢?打仗?他也就啃了月余的兵书,从没实战过,宁长乐这铁疙瘩会冒险让他指挥军队?到这沈青沉已经不想接着想下去了,心中默念三遍‘万事开头难’强压困意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让阿福替他更衣。
直到更衣完毕,都到练兵场上候着了,他仍旧是哈欠连天的想抽死昨天的自己。
“王爷,凉水洗脸能醒神,要不我给您打盆冷水来洗把脸?”
“不必了。”话是这么说,讲到一半还是给一大哈欠打断了。“这时间鸡都还没起呢吧,就得起来晨练,军营这帮家伙都什么人啊?”
"王爷,驻守边疆的战士们都是如此。咱们太平盛世,军中将士们功不可没呀。"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不一会儿功夫就看见将士们鱼贯而入整齐地在练兵场上排好位置。大家都看见了大半月来一直在军中吃闲饭遛马的王爷,马都给他喂得膘肥体壮的。沈青沉搞这一出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将士们都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着什么。
宁长乐也到了。他一眼就瞧见练兵场上边站着的沈青沉,说实话也吃了一惊。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同时,下边的郁蒸表情怪异。这是一种惊讶夹杂着恐慌,但脸上又藏不住憋笑的神情。
这王爷搞什么名堂?让他混日子吃闲饭还不行非得来搅局捣乱?到边疆来是因为长安已经不够他玩的了吗?求他玩就好好玩就不要插手军务的好吗我连剑柄的一根流苏都不想让他摸!!
……难道真的良心发现?
真能为了一个姑娘做到如此地步?
怎么可能。他就像没看见沈青沉一样径直走过去,开始指挥晨练。
"早啊宁将军。"
"王爷早。"
便沉默了下来。
"将军就不奇怪,我这闲杂人怎么突然想到大清早爬起来上练兵场?我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沈青沉这人本身脸皮就不薄,讲出这话也是面不改色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倒也不是没想过王爷良心发现,只是……"宁长乐顿了顿,终究是没看过他一眼。"在下认为此事发生在王爷身上的概率比较低罢了。"
又是静穆。他以为自己终于是把沈青沉噎了回去,刚要发令晨练,沈青沉说话了。
"宁将军真这么讨厌我吗?"语气没了以往玩世不恭的轻浮。
"不敢。"宁长乐回答得极快,斩钉截铁。
这两人看似正常的对话间温度已经降到了最低点,语句的摩擦在乍暖还寒的初春北疆显得更加刺骨。
"嗯。"
沈青沉留下一个不咸不淡的回答,又恢复了以往腔调,招呼上阿福回了王爷帐。宁长乐连句王爷慢走都懒得说,接着指挥晨练。沈青沉刚刚难道真的是有良心发现的意思?
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稍微想了一下。
将军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听完这番乱七八糟的话的将士们不约而同地想道。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昨天的话只有郁蒸一人听见。咱将军要嫁人了?她还在憋笑。
沈青沉慢吞吞的走在回帐的路上。一旁的阿福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王爷,"他叫道。"您这么早起来就为了受宁将军的气?您要不再去睡个回笼觉?"
沈青沉只是在前面背着手慢慢地走,跟步伐一个节奏的慢吞吞回应:"不了。困都给气清醒喽…我从长安带过来的不止你一个侍卫吧?"
"回王爷,算上小的共三个侍卫。"
"身手都没落下吧?"
"王爷,您的意思是?"
"还能有啥意思,不让本王在练兵场练,本王自己练!"沈青沉嘴巴一撇。"我还不稀罕和那群一股子汗臭味的抠脚大汉练呢。"
于是乎王爷就这样和从长安府上带来的几个亲兵每日操练起来了。
也是很有毅力,接下来半月有余沈青沉都是从鸡都还没睡醒的寅时起床练武,直到日上三竿方才休息。每日王爷帐那儿传来的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将士们都听在耳中,都打心底的觉得这锦绣丛中长大的娇惯王爷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看来这是真的良心发现啊。
这个王爷也没传闻的这么糟糕嘛。
诸如此类将士们口中的正面评价,宁长乐全当耳旁风,我不听。我不信。
直到他自己身边的心腹郁蒸都跟他说起来了。“大哥,你看那王爷真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吧?你看他天天起的比弟兄们都早,我也偷看过了,真刀真枪的训练呀,不掺水的。”
“去去去放什么屁,这才稍微努力个半月就把你们都给收买了?我们谁不比他辛苦过,这算什么。”明显还是不乐意相信沈青沉的样子。
“哥我觉得你差不多就行了。人王爷什么环境长大的,皇宫呀!这娇生惯养的能坚持大半月,已经是奇迹啦!况且还是那个沈王爷。”郁蒸凑近他,将声音放低。“我知道哥看王爷不爽是有原因的,可以理解,但王爷都做到这地步了,分明就是跟你表决心啊,告诉你他不是来北疆吃闲饭遛御马的。”
“为了姑娘又如何,有这打仗的心思我们也不亏啊,我也见他天天嚼兵书,指不定能成个军师嘞。”
宁长乐烦了,真烦了。“我说你这小白眼儿狼怎么净给狗王爷说好话?你收他好处了?”想找理由反驳郁蒸,但仔细一想好像…好像真没有啥好反驳的。骄纵惯了的王爷还真就老老实实地啃兵书,早起习武,还不是刻意做样子给他看。就好像知道宁长乐看不惯他沈青沉一般,这大半月就算凑巧碰面也是短暂的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这是真的下了决心了吧。
……吧?
虽然真的很不愿意很不愿意很不愿意承认,但宁大将军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便松口道:“就算他不是来蹭名头吃闲饭的,我看他那样子也干不成什么大事儿。”
“那大哥,你是承认了?”郁蒸问道。
“承认啥?”
“王爷良心发现的事儿呀!”
“哦…姑且算是吧。……你这什么眼神?”宁长乐发现她不太对劲,激动的神情好像眼睛里都要蹦出星星来。
“大哥,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吧?”
“啊,咋的了?”这丫头啥毛病??
“那,那那日你说的,若是王爷真是改过自新,你就以身相许……”
宁长乐气结。“我他【】妈三天不打你还上房揭瓦了是不是?”他一巴掌就往郁蒸脑壳上招呼,打得她吱哇乱叫满帅帐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