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再见燕洵,是在燕北军队攻破长安的那一日。来报帝都沦陷消息的太监跪在元淳面前,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元淳并不意外,她起身走到窗边,原本该是重重守卫的院落只片刻便空空荡荡,侍卫和宫人们慌乱求生,纷纷卷了家当奔逃,皇城之内最为重要的尊卑秩序变得如同笑话,而皇城外的厮杀和兵刃之声却如海水一般铺天盖地袭来,乱世之中,什么皇子公主,都是笑话。元淳明白,当年那个“魏帝将亡,燕主天下”的预言,终于要在今日成真。“快逃吧,”元淳回过身来,看那小太监依然跪着没走,她有些意外,只好提醒他,“能活一个算一个。”小太监怯懦懦地抬头,一双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惊艳,这是他第一次直视公主,这位最受魏帝宠爱又容颜倾城的公主,着了一身正蓝色嫁衣,朱唇丹蔻,华贵非常。小太监看着元淳沉静的侧脸,竟瞧不出一丝波澜,“公主不走吗?还在等驸马?”“驸马……驸马……”元淳呢喃着,又轻笑出来,像是个期待幸福的新娘,今日原本就是她的大婚之日,“是,我在等他。”宫城之外铁蹄铠甲越来越近,小太监终于清醒过来,他重重地俯身给元淳磕了个头,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元淳在镜前整理衣衫,这一身的嫁衣和装扮同四年前并无差异,当年她未能嫁给心爱之人,如今的情势,不过是又一次的轮回罢了。燕洵在长安东门外斩杀了元彻,又生擒了魏舒烨和元嵩,他以缰勒马,瞥见魏舒烨铠甲之下的蓝色华服,和他当年叛出长安之时是相似的模样。“我真应该一剑杀了你!”断了臂的元嵩被士兵扣押着跪在燕洵马前,他抬着头发狠地盯着燕洵,“当初,我就应当一剑杀了你!”看着元嵩徒然的挣扎和愤恨,燕洵觉得有些无趣,“我曾发誓,要用魏帝狗头祭奠我燕北亡魂,如今你们元氏一族被他所累,终究也怪不得我。”他将目光收回,眺望远方,不远处就是整个中原的权利核心,他已胜券在握,驱动战马,一路奔驰,火一样鲜艳颜色的战甲披风在空中飞起,卷起了一阵热浪,笼罩了整座长安城。燕洵入主魏皇宫不过片刻,元淳就被燕北士兵带到了太华殿,这太华殿是历代帝皇处理政务之所,尊贵非常。元淳被士兵推押着跪在殿前时,便看见燕洵坐在王位之上。多年不见,他的样貌与从前并无大改,也许是连年征战的远古欧,燕洵的轮廓已变得比从前更加坚毅冰冷,一身的玄黑铠甲叫他气势迫人。元淳眼睛有些发酸,又和隔了很远的距离,看不大清楚他的眼角眉梢,更想不起当年性情飞扬笑得灿烂的燕洵哥哥是什么模样。被捆绑了的元嵩和魏舒烨紧接着被带进来,元淳牵着嫁衣裙角跌跌撞撞地冲他们跑去,士兵放开了元嵩和魏舒烨,也没人拦元淳,像是料定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哥哥!”元淳扶着满身是血的元嵩,她发觉自己哭得厉害,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又拉了拉魏舒烨的衣袖,他跟元嵩一样,都是重伤,“你怎么样?”魏舒烨身上的婚服即便是在铠甲护卫之下,依旧被鲜血染得通红,他守在元淳身边,像之前无数个夜晚一样,笑着安慰她,“公主别怕!”“燕洵你这**!”元嵩忽然站起身来,他冲着王座之上的燕洵竭力地辩驳,“四年前你在与淳儿大婚当日悔婚叛乱,让淳儿成了天下笑话,四年后你又要破坏一次她的婚礼、再夺一次她的命吗?”魏舒烨悄悄握住了元淳的手,算是元淳最后的扶助,而元淳却明白哥哥的这一番争取根本无用,连楚乔都可以成为棋子,什么青梅竹马十年故交,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从未在他心中有过一席之地的自己。元淳伸手拉住元嵩,哭着求他,“哥哥你不要说了……”如果继续说下去,燕洵会立刻杀了他的。元嵩一手甩开元淳,他从来疼爱妹妹,但同时也痛恨她在燕洵面前的软弱无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要维护他吗?你还要像当年一样地跪在他面前求他吗?元淳,你给我清醒,他是反贼燕洵,是窃国贼燕洵!”元淳被魏舒烨护在怀里,虽然依旧在流泪,整个人却有些发懵,她有些晕晕沉沉地拉住魏舒烨的衣袖,怎样都不肯放手。似乎是看够了这一场兄妹情深,燕洵挥了挥手,下了命令,“关入天牢,明日九幽台候斩。”长安虽地处南方,但一旦进入冬季,夜里仍旧凉得厉害,天牢之中更是如此。皆是重伤的元嵩和魏舒烨的情况在入夜之后开始恶化,元嵩本就断了一臂,今日又被燕洵重创,再加上和元淳怄气,晕厥之后便一直未醒;魏舒烨虽失血多,却还算清醒,他被元淳抱着躺在她膝上,“公主,咱们不能成婚了。”“你不要瞎说。”元淳又开始流泪,当年大婚之后她去燕北找燕洵,回来之后便一直逼着自己不要再想那个人,那些事,可记忆这种东西,却是不想记得,就越是记得清楚,那些痛苦和难堪都烙进了她的身体和生命里,她几乎要被耻辱溺毙的时候是魏舒烨拉了她一把,“你不是说会对我好吗,你不能食言。咱们今日成不了婚,那就改日!”魏舒烨从未被元淳如此珍爱过,他抬了手想去拢一拢她散乱了的头发,目光所及,却是满手血污,他自嘲地笑,终是将手放下,“公主,好好跟着他,跟着他,你的日子终究会好过些。”元淳并不答他的话,魏舒烨肩上受了刀伤,血淌得厉害,元淳从袖子上扯了布下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