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心·凡心》
无关错对，且痴且醉。
——楔子

“师兄师兄，那个姑娘又来了！”小和尚兴奋地扬起了头，水汪汪的眼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那比他高出大半个身子的人深低着头，握着扫把翻来覆去地扫着那寥寥几片落叶。
闻言，他道:“知道了，去玩吧。”声线清冷如山涧的泉水，似与往常无异。可没等小和尚蹦跳着走远，他便一把放下了扫把，墨眸间似有星火跳动顷刻神采奕奕。他快速走向庙门，远看到一抹绿色的身影缓缓向这边临近，像风中摇曳的芦苇，他惴惴不安的心便平静了下来。他熟稔地踱向厨房，用清晨的虎跑泉水跑了一壶滚烫的龙井。
茶香弥漫，水汽缭绕。

如过去每月初一一般，他悄悄地将茶水放到住持房中，把她常用的凳子、茶几一一擦抹干净，然后默默地退到门外，继续扫他的落叶，眼神却不知瞟往何处。
如过去每月初一一般，她独自一人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寺庙偏远，几乎斩断了与红尘的一切联系。通往寺庙的路很长，缱绻的树叶与杂草将前路遮挡，她青色的衣衫上沾满了隔夜的露水，可她不在乎。这条路她已经走过了太多遍，是因为家中的命令?还是因为那个有趣的住持?也许，更多是因为，她早已嗜上了那龙井的清甜。

兴许是太过轻车熟路，她进门时竟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楣，忽的向前扑去。须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眉眼如画，眼中有万点星辰。
“小僧初见你时，也是这般情景。可惜小僧那时年幼，离得又远，匆忙间竟绊倒了脚。且幸施主抱住了柱子，一切无恙。”
她眼神飘忽，像是回忆起了过往，眼中似有脉脉柔情。兴许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眼神暗淡了下来，隐约有些悲凄:“和尚，我问你，如果明天有一场洪水会把我们冲开，你会带我走吗?”
四下秋风忽起，她的鬓发随风飘拂。
“小僧夜观天象，我大唐国泰民安，并无天灾。”他双手合十，语气虔诚。
“唉，傻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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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施主您又来了。”住持摸着白色的胡须，眼底的笑意味深长。他有着鹤骨松姿，朱颜白发，眼珠有些浑浊，却仿佛看清了一切。
路途遥远，施主且先饮杯茶吧。”
“不了。”她淡淡地瞥了眼门外的他，道:“我今日来，是问您一个问题。”
偷听着屋内动静的他微微一愣，他以为她会如往常一般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聊到志怪奇兽，而他只要窥见她细呷龙井时的那抹嫣然，便已如尝了仙露琼浆般甜蜜。
她嘴唇轻珉，“敢问住持，佛祖究竟在何方？”
住持笑意不减，双手合十，“在你，在我，也在这山水间。”
她眼神闪烁，面容略显苍白:“世人只知供拜佛像，燃香烛点香火，求佛祖佑其财源广进，多子多福。殊不知，他们所求的是俗念，拜的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欲要得道，必先付出。佛祖不过是一个仰仗，造化如何，还要看修行。阿弥陀佛。”住持转向佛像，虔诚一拜。
“如果这辽阔山水间真的有佛祖存在，那我虔诚地祈求佛祖赐我勇气，去直面世间的一切磨难！”她目光笃定，眼中光怪陆离。

终终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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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住持缓缓敛住了笑容，寺庙内静默无声。堂前的东风吹起了落叶，轻轻地划过她的发尖和眉宇。“这怕是，我最后一次以自由身来这儿了。”
她扯起嘴角，“李员外家来提亲了。我虽为家中庶女，平时无人在意，可我毕竟是家中一员，不能置之不顾。”
“李公子非良人！他不会给你幸福！”他猛地转过了身，剑眉
紧蹙，绯红的颈项青筋凸显。那一刻，他便知道，有什么东西从心间滑落了，晶莹剔透……
她悄然收起眼底落寞，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声线，:“所以，我更要做自己的阿弥陀佛。幸福从来不是别人给予，而是自己创造的。感谢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为我沏茶，我们……”
她张口，迟迟不落下，最后化为了一声叹息。
“告辞！”

雨，像银灰色黏腻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缚住了故事中人。
夜，烛火萤萤。他长跪佛前，以头抢地，额间血染。
“世间本无两全法，兼顾皆损樊凡心。”不知什么时候，住持已站在他身后，苍白的胡子像千年人参的根须，朝四面八方生长着。
“你有着一颗剔透玲珑心，自是看透了一切。也知，当你的衣袖沾染上红尘脂粉时，这座佛像便留不住你了。”
他脊梁一僵，不语。
住持凝视着堂前这座金漆佛像，双手合十，也不语。
良久，他转向住持，眼神尖锐，仿若疾风吹劲草。“我自幼父母双亡，是您抚育我以清粥淡饭，教导我以礼义廉耻， 为父为母又为师。师弟尚不谙世事，我就这么走了，置您于何地?”
“苦非苦，乐非乐，一时执念而已。”
“不，我会成为自己的佛祖，更是，您和师弟们的！”
住持缓缓地将手背到身后，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有的时候，想的太通透，未必是好事。”

寺内，古佛深沉的眸中有烛火闪烁。它仍是旧时模样，只是莲台不厚的金漆又剥落了几层。
佛前，他手握念珠，默念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佛经。
“师父?”
“师父！”
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和尚扑到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两条短小的腿扑腾着，怎么也够不着。
“师父——那位夫人又来了。外面那么冷，她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却从不进来呢?”
清脆的嗓音，却故意装得十分老成，“定是她以为这寺中的住持是个又凶又怪的老头！其实才不是呢，师父和其他住持一点儿都不一样，师父是最好的……哎哟——”
他轻轻将小和尚从身上抖落，十分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好似并没注意小和尚的话，眼眸一睁，一闭，便敛去了心中悲喜。
“徒儿，外面天冷。你，去给她送杯茶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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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