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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秋，紫禁城里的枫红了大片，丹桂也开了满城。）
（逢午后暖阳，额娘带着小昭出了景仁，独余我一人持了剪子，将那开的正好的桂花剪下，再去叶裁枝，余下干净的花瓣，留待晾晒后封坛存取。）
（靠在窗前，一壁剪着花，一壁听坐在雕花廊下的丫头们说话，眼前还摆着一本旧书。）
（再回眸时，便看见了他。）
：来找我的？还是......

——我当踏风而来。
蹑着脚步往她背后走近，打算唬她时，脑海瞬地闪过这句，被自己逗了个趣儿，哑然而笑。
也不知道她想什么呢，半晌不做声，腿都要站麻才等来一问，苦兮兮向他。
“来找你的啊，姐姐怎么最近都不找宗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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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香来的——屋外丹桂飘香，更随着他身形微动，盈满一室。）
（我将原本手中的剪落下，伸手去握他的腕，将他拉倒身侧坐下。葱指点了点面前的书，示意他看。）
：《诗经》。
（细心的侍娥奉了奶茶，又端了碟点心来放下。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足尖一下一下的点在地上，悠哉悠哉的，像是岁月与当下的我们无关，又像是我们与这座城池无关。）
：宜主自宫外带来的，我小时候用来催眠，现在读来很是有趣。

随她柔荑去看，正落“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一行，低声读了，叹句。
“常恨自己年岁少，未能在你之先应个兄长身份。”
反客为主，取块桂花糕递了笑她。
“看你小时候是个怎样无赖性子，竟拿这三百无邪作梦乡之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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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册业已旧了，连带着编书的绳都磨得翻了毛，却在年岁渐长的今日，拥有了愈发引人入胜的浮想联翩。）
：你若做我兄长，每日里是要来与我诵这诗三百听的——
（掌心摊开，那方正的桂花糕恰好落入，其上盖了红印，以“桂”字落。）
（念及年少的荒唐事，不由垂目，笑出声来。）
：我读不懂《葛生》，到现在也不懂。我记得当时宜主喜欢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听来很有意境，我想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人，才能让她欢喜。
：你呢，可见谁欢喜？

手指抚上书册，看她神色未有不虞，才拿起一翻，轻握。
“便不是兄长，也不妨碍诵诗与你听。”
低念她所言的，泛起回忆却只是童稚时候仰额去背的模样，想来是只读懂了“风雨如晦”四字，不答，放了书去叩她案，逗上一句。
“宗在你这儿，笑在眉梢，糕点在手你不尝，反要问我见谁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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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捏住了我的不忍心，让我败的彻底。）
（桂花糕分成两份，我偏颐去看他，少年星眸里盛的是暖阳，也就笑着递去他眼前。）
：我见你欢喜，所以想要同你分食——
（从前，是何人同我共享。不是二哥，亦不是四哥，大抵是额娘的次数多些，又或许是宜主。她口中的宫外世界令我神往，而如今我得了能出宫的圣旨，却又贪恋起景仁温暖。）
：那你不妨猜猜，我最喜欢那首？

作势要趁她指尖尝糕点味道，想唬她一跳，却又在将碰着时收了劲儿，用掌心去迎她纤指上半块桂香，作狼吞咽下，拍净掌心细屑，夸句滋味。才随她去说。
“女孩子喜欢什么，不是世间最难的题么。三百零五选一太难，不如委屈你与我一样，‘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顿，抬眼望她。
“您不至于嫌恶宗所喜的吧？”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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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指轻轻揩去他沾染唇角的碎末，头也不抬的回了句。）
：你既叫我一声“姊”，我便断不会嫌恶你的，只是这句诗，实在是委屈。
（也不管他，只又挑了些桂花枝子来，细细的剪断——左边是尚未修剪的一篓，正下方的筲箕中是朵朵桂花，右边的便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枝子，交由侍娥们送出去，方是清净。）
：我答应你，过些日子就带桂花味的水信玄饼去看你，这样，就不算‘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了吧。

委屈二字骤然落下，晃的我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她埋不住那口被冤枉的气来，定了来日的约才明白。
小姑娘的心思——我叹口气，垂眼低首，往她身侧近些，软声去哄她。
“你可莫要生气，我本是要说一日三月那句。”
忙取枝桂花来，往剪下搁了一搁，阻她去忙活那些细碎叶儿。
“我既然在这儿，哪来的纵我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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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语凝在百转千回的心思中，只顾将鬓边碎发别去耳后，方抬眸。）
：你误会我啦，哪有生气，那句“委屈”分明说的是你。
（我们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一切，盖因在这座冷漠的皇城里，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并不算多，有人肯为你做些什么，已经很是幸运。是以，我从不苛求，并不丰富的一生，亦写满了成全。）
（我自他手中抽回《诗经》，信手展开。）
：诵诗给我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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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语凝在百转千回的心思中，只顾将鬓边碎发别去耳后，方抬眸。）
：你误会我啦，哪有生气，那句“委屈”分明说的是你。
（我们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一切，盖因在这座冷漠的皇城里，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并不算多，有人肯为你做些什么，已经很是幸运。）
（是以，我从不苛求，并不丰富的一生，亦写满了成全。）
（我自他手中抽回《诗经》，信手展开。）
：诵诗给我听罢。

抬眼凝她，女孩子的神色已如往常，再看不出前一会儿的微嗔意味，我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只依她意思去做。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念了几行，将往下段时候，横插一句。
“阿姐，宗也将开府了。”
未等她说上甚么，或是我压根没留下她应答的空隙，又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