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阿尔弗雷德是这世界上最恶劣的骗子,说什么让自己等他的蠢话,真是荒谬极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在等?
为什么他没有像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忘记那个**。
因为。
我也是个笨蛋啊。
所以,才会用这么多年的时间徒劳的去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又或者,不想做到。
亚瑟站在伦敦桥上,桥下的水缓缓流淌而去,阿尔弗雷德那个笨蛋,已经死去很久了。
北美洲的土地一片焦土,日夜探测的生命监测仪的屏幕上永远只有一条令人失望的横线,仿若那里的时间进入了永恒的停滞。
而同样陷入停滞的,还有亚瑟·柯克兰的人生。
他缓缓的走在伦敦街头,这个世界的变化很大,可是,那个笨蛋看不到了啊。
周围变得嘈杂起来,警笛声从远方传来,他从那段悠长的回忆中回神,顺着人流跑到了联合大厦,只见有人坐在大厦顶层。八十多层的大楼,人看起来像是草稿纸上的一个小数点般。
底下的警员一边用喇叭呼喊,一边准备防护措施。亚瑟见状,从人群里挤进大厦,电梯坏了,他从狭窄的楼梯一路往上冲。
他绝不能接受,再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仿若要从什么噩梦中醒来一般,他用尽周身力气冲上了顶层的平台。
“先生!”英国绅士双手扶膝,气喘吁吁的喊道。
坐在顶层的人闻言回头,“您还好吗?”
棕金色的头发熠熠发光,湛蓝色的眸子里盛满星辰。
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见到那个已经死去的人,“阿尔?”
“您知道我的名字?”少年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几许狐疑。
“阿尔……”亚瑟很奇怪,明明他有那么多话想要说,他能感觉到那些话争着挤着要从他的口腔蹦出来,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曾经多少次设想过和阿尔再次重逢的情形,却没想到自己会是现在这般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情形。
简直是太没用了,亚瑟·柯克兰,又是这个样子。
“先生,您还好吧?”阿尔弗雷德几乎将大半个身子转过来,望着那片深翠森林中弥漫的雾气。
亚瑟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状况,大声喊道,“阿尔,别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到我身边来!”
“先生,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今天只有一个计划,就是从这里跳下去。”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露出一个略带眷恋的笑意,“但很感谢,您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亚瑟上前,情绪几乎失控,“为什么要做这种笨蛋行径,为什么?”
“笨蛋么?是啊,没有人会想从这里跳下去,会摔得支离破碎吧,又或者,在大气压强下,在空中爆炸,总而言之,会非常的难看吧,这太不绅士了。”阿尔弗雷德喃喃着,“与其说为什么要跳下去,倒不如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我总是孤孤单单的,留下来的理由,我找不到。”
“我喜欢你!”亚瑟突然脱口而出,“所以,所以……请你留在我身边。”英国绅士大概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直接的挽留,因此显得有些结结巴巴。
“这算是什么理由?”阿尔弗雷德嘟囔着,眼里却缓缓的淌过生机,“嘛,就勉强吧。”
(四)
“倒不是我要挑剔什么,”阿尔弗雷德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面前汉堡店夸张的招牌,“不过这个时间更适合喝一杯下午茶吧。”
身边的人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一言不发的坐在窗边的位置,也不点菜,只是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对面的人突然开口。
“好久不见?”阿尔弗雷德讶异的挑起眉毛。
“是啊,好几个世纪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面那人的声线有些颤抖,阿尔弗雷德定睛去看时,那人已经把头转向了窗外。
太奇怪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早上还坐在联合大厦看风景,走马灯般的回顾了自己的人生,打算来一个并不潇洒的告别式。此时此刻,却和一个奇怪的人坐在这里。
“几个世纪?你以为你大多啊,”阿尔弗雷德有点想笑。
但是看着那个人落寞的神情,又觉得揪心不已。可为什么,他潜意识的抗拒着,去了解那些。
亚瑟却没有在意,带着几分欢喜把菜单扔了过来,“想吃什么都可以哦。先来一个双层巨无霸,嗯,还有新出的口味,你看看。”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喜欢这些东西,”阿尔弗雷德皱着眉头望着手里的菜单,“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太不健康了,先生,你确定要把自己的体重贡献给他们。”
亚瑟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面前人,很奇怪。他试着忽略这些怪异,又沉浸在以往和阿尔弗雷德相处的情境中,“对!我就要这么干,”英国绅士少见的任性起来。
“既然你坚持的话,”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
亚瑟照着以往阿尔弗雷德的喜好点了一大桌,完全忽略了对面那人快要掉下去的下巴。
“这也太疯狂了吧,先生,”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没有转身就跑实在是最大程度的彰显了一位绅士的礼貌和修养。
“吃!”亚瑟一个眼刀过去,“不许提出反对意见。”
“OK,”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的夹起那个层层叠叠的汉堡,皱了皱眉送进嘴里。
“怎么样?”亚瑟微微探头。
看到对面人兴奋又期待的样子,阿尔弗雷德一时间把想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还不错”。
很违心的话,可对面那人的脸,实在是过分可爱了。
说不出否定的话啊。
“太好了!”亚瑟微笑,就是这样,就好像从前一样。
就像他这几百年所期盼的一样,这个人又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真的,太好了。
“没想到这些小孩子的吃食会令您那么快乐,先生?”阿尔弗雷德戏谑着。
“请叫我亚瑟,亲爱的”亚瑟抬起头,看着对方,可是出现在他眼眸里的,分明是几百年前死去的那个大男孩。
“亚瑟?”阿尔弗雷德只觉得这名字划过口腔的感觉过分的熟悉,却别别扭扭的说,“我们刚认识不久,这么称呼会不会太……”
“不许提出反对意见!”亚瑟用手里的吸管指着对方。
“喂,这算什么啊,”阿尔弗雷德笑出了声。
“我有惊喜给你!”亚瑟神神秘秘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