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有些事永远是秘密，只在你我之间，切勿被第三个听见。
1
刚刚通过层层筛选，成为黄河龙王米洛斯公子身边第一侍从副官那会儿，路尼对大公子的风流成性还没什么切身感受。毕竟“敖氏子弟从小学的就是行云布雨，所以某些事情特别擅长”，这可是冥府加隆王爷给的风评。如果没有点儿影子，族长大人也犯不着为老不尊地上天入地追打了人家几十笏板。同为敖氏宗亲，路尼对这事还是比较宽容的，何况他自己头顶的发璇儿和以后长出的龙角都会清清楚楚地表征，他本龙也是一个非婚生子。
第一天去东海报到，路尼就真真切切领教了一下什么叫做风流成性。新上任的三位副官都去帮上司搬家。艾亚哥斯公子年纪最小，老龙王难免会照顾他一些，所以分给他的资深工作龙员尤其多，副官法拉奥打包了大家伙儿的几十枚待孵龙蛋，小心翼翼地挪回泾水龙宫；拉达曼提斯公子最是热心肠，又十分喜爱小龙崽，所以一千多年间为亲戚朋友孵化了众多子女，副官巴连达因把一个个留作纪念品的碎蛋壳标注妥当，仔细打好包裹背在背上，怀里还抱着一只装着龙蛋的水晶孵化缸。路尼嘴角抽搐地目送两位同僚离去，心想若是待会儿有空就过去帮个手，哪知自己到了龙蛋库房取件的时候，库管老龟怜悯地对他笑笑，然后把写着“黄河寄存”的龙蛋指给他看——我的天啊！比泾水还多！
路尼目测自己无论如何搬不回去，黄河龙宫新主入住，他这个侍从副官肯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搬蛋上面，于是赶紧请示米洛斯公子，多派几个过来搬蛋。反正都是大家的孩子，大家都动手也合道理。哪知米洛斯听完，亲自到了库房看看，把其中十余只蛋搬到一起说道：“这几只你拿走，剩下的告诉库管直接作废处理。”说完扬长而去。
路尼为了这等草菅龙命的行为义愤填膺，顾不得自己是头一天上任，直接追出去跟上司理论：“大公子，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孵与不孵自有它们父亲定夺。公子虽是上司，也不能这样胡来！”
米洛斯古古怪怪地笑了一下，正要张嘴，被拉达拦住：“别欺负小孩子！”二公子一把扯住路尼走到墙角，轻声说：“大公子将来是东海龙王世子，所以他的长子必须是嫡出，离他迎娶王妃不知还有多久，所以这些蛋留着没用，白白占了库房。”拉达说完，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盯着路尼。
路尼目瞪口呆，迅速破解了二公子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那些都是！！！！他不敢相信地向大公子努努嘴，看到拉达曼提斯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我——的——天——啊！
拉达曼提斯附耳低语：“副官大人辛苦了。”
没错，确实辛苦！路尼觉得别的倒是没有什么，都是他分内的差事，只是玉皇大帝有个讨厌的习惯——拖拖拉拉。拖拖拉拉的玉皇大帝，哦，诽谤玉帝是不对的，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实在太忙了，有时候会到了快下雨的时候才想起降旨，因而常常搞得诸位龙王手忙脚乱。换在白天也便没什么，大家最多苦笑一下，慌忙忙赶回龙宫准备；若是夜半三更来了这么一通谕旨……
法拉奥：“简直讨厌死了！三公子起床气超级大。上次他睡得正开心，被我喊醒，气得直接龙形着就出来了。虽然还没有角，但是他毕竟是五爪龙，那个龙威呀。一句责备也没，都快吓死我了。”
巴连达因：“说得对，简直讨厌死了！二公子特精细一龙，降雨之前十遍八遍地检查，有时候出了门都不放心，要我搬着整套量具跟着去，路上再量一遍！我每次都担心渭水龙王半路失足从云头一个跟头摔落，贻为敖氏笑谈。”

路尼一言不发，难道要他说：简直讨厌死了！我最烦的是晚上去叫大公子，发现他在跟什么美人或是美龙燕好。他可以毫不抱怨地随时停止转身干正事去；然后我呢？还要帮他收拾残局！他的某位床伴实在是令龙无语，玩得兴起，居然揪着我要求代替！好吧，我应该感谢大公子你把他绑得够牢对不对？你说你约的都是什么龙渣？！
就这样，另两位相对一笑。法拉奥：“路尼果然是未来东海之主的侍从副官，咱俩就没这深沉。”巴连达因：“二公子说了，让我跟路尼学学，别整天上蹿下跳。二公子果然永远是对的！”
这是三兄弟回东海龙宫述职时候，三位副官坐在一起调侃上司们。侍从副官这活儿真不是龙干的！但是东海三位公子身边这个职位，那可是抢破头。原因无他，他们三兄弟中总有一个会成为几千年之后的敖氏族长，入主东海龙宫。比起做哪个井哪个泉的龙王，做他们的侍从副官自然是了不起的出路。
巴连达因自小跟着拉达曼提斯，二公子被伺候习惯了，从来就没考虑过换换；艾亚哥斯孩子气得很，意外发现候选龙之一法拉奥弹得一手好箜篌，居然闹着非这个不要了。比起这两位，路尼这差事来得真是辛苦，且不必说米洛斯将来会是东海之主，有多少龙竞争这个位置，单是重重的考试都令龙崩溃。
传说最后一次是大公子亲自主考，要求候选龙到卧室去说玉帝降旨下雨。有些考生到了门口，听到里面那种令龙面红耳赤的声音就吓得不敢进了；有的吓得直接哭出来，转身就跑；有的进去之后蚊声细语、不知所云；有的说了两遍没得到回应也吓得不敢再说；只有路尼一个奇葩混不吝，大大咧咧进去就高声吆喝，不理他就继续喊叫，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直接掀了幔帐把大公子揪出来，坊间盛传揪的可是龙尾。
大公子出来的时候整个龙火得不行，阴沉沉问了一句：“你这小子不想活了么？！”
路尼无所谓地勾勾嘴角，回了一句：“是大公子您不想活了么？！”
米洛斯哈哈一笑，拍上路尼的头：“就是你了！”
用米洛斯的话说，一个不太自律的龙王身边必须有个刚正不阿的副官，否则哪天一时糊涂就上了斩龙台。毕竟他手里掌管的是行云布雨，关乎众多生灵性命。路尼果然不负所望，上任之后，整个黄河龙宫都畏他。路尼大人所过之处，一片肃静，连十分聒噪的小蛙都乖巧闭嘴。
—TBC—

欸竟然有米路新粮(终于不用吃大腿肉...暫时

2
米洛斯和路尼两个似乎都对这一状况十分满意，虽然一些虾兵蟹将觉得悲催。从前大公子没有副官的时候，也亲自处理杂事，而跟路尼大人相比，他实在是宽厚得令大家感动。如今他的宽厚只留给了副官一个，副官是否会管别人的死活，与他毫无关系。
就这样，两条龙在黄河龙宫相安无事地共处了百年有余，改变现状的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意外。
有这么一天，一千八百多岁的路尼忽然有种微妙的预感，自己将要经历龙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蜕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懂得那是一个必经过程，他还是觉得忐忑彷徨，需要依附生命中最重要的长辈来寻求慰藉。
他提笔给远方的舅父写了封请安信函，先试探他时间是否宽裕。那封信发出很久都没有回音，他甚至开始怀疑黄河龙宫里有谁胆大包天敢记他的仇私扣信件的时候，回信终于到了。路尼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却不是他期盼那龙的字体。回信的是舅母，老太太客气地道谢，说舅舅安好，只是最近大表哥出角，整条龙烦躁异常，每日缠着舅舅撒娇，真真不成体统！舅舅连提笔写信的心思都没有，请夫人代笔问甥儿也好，全家都平安，不用挂念。
这怎么办？！路尼拿着回信欲哭无泪。头上的痛痒已经越来越明显，每天折腾得他烦躁异常，整个龙宫大概都染上了恐怖气氛，不知道副官大人是哪条神经不爽，怎么大家做什么仿佛都错。路尼彷徨无计之下，一狠心对着自己下了一个古老的咒语。
咒语果然有用，头上的问题很快缓解到可以容忍的程度，路尼不知是事多健忘还是选择失忆，反正这茬事就被他这样丢在一边了，每天更加努力地做事，生怕自己闲下来。终于有一天，黄河龙宫勤快的侍从副官路尼大人病倒了。
开始只是轻微的低烧，半日之后状况加剧。路尼俊俏白皙，此时整条龙烧得面如晚霞。发烧状况对龙族来说最是凶险，虽说大人平时御下严格，但是他心眼当真不错，也从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所以大家被他管成习惯已经感觉不到苛刻了。相处逾百年，没点儿真感情实在不太可能，急得一众鱼虾蟹蚌团团乱转，轮着班地劝他赶紧现出原形才能快速降温，这般烧下去会出龙命的。
“大人，就算你因为病体虚弱现了原形，往后你一瞪眼我们一样闭嘴还不行么？面子这东西要不得呀，黄河龙宫少了你可如何使得？”
路尼虚弱地摇摇头，他的原形不能让任何水族看到，会出大事的。
副官病倒这等大事自然惊动了米洛斯，他降雨归来一看这情况，暗暗叹气。路尼脾气执拗刚烈，让他当众示弱实在强龙所难。米洛斯赶紧驱散了大家，把虚弱得晃晃荡荡的路尼抱到自己卧室里安顿好，给房间加了结界。办妥了一切，米洛斯摸摸路尼的额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副官在长角。
米洛斯强行把一声惊叹压在喉咙里，怕这条年轻的小龙觉得自己古怪而更加害羞。长角是一条龙身心成熟的标志，雄性龙大致会在两千岁上下出现，当然个体差异在所难免。但早熟到一千八百岁就长角的事情他也是头一次看到。米洛斯再次抚摸出角的位置，发现了更加令他惊讶的事——他的副官居然私自下咒抑制自己出角的速度。

黄河龙宫还是第一次迎来龙员的成年大事，作为主人的大公子难得有点儿为龙父兄的责任感，觉得关心后辈意义重大。他先检讨自己粗心大意，早该察觉这种事情，放路尼的假回家休息；然后开始表扬路尼当真是学问渊博，这等诡异的咒语是上古战龙在战场上应急之术，如今三界太平，别的龙莫说学会，便是听都没有听过的；最后他绕来绕去，说服路尼相信出角这种事没什么可害羞的：“每条龙都会出角，就算你出得早也不值得害臊。公子我当年出角也比别的龙早些，年轻就是定力浅，每天难受得追着父王撒娇耍赖，折腾到整个东海龙宫都瞧了笑话。大家都因为出角闹过笑话，放松就好。你要是觉得在这里不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家行么？”
路尼一把揪住米洛斯的衣角，摇头说不去：“大哥也出角了，爹忙得不行。”
米洛斯沉默良久，明白了路尼的顾虑。敖氏水族生性淫荡，投合者轻易交媾，雌雄尽欢则能得卵，但他们对孵育子女却十分慎重。龙蛋多半是由雄性孵化，经徒手触碰开始成长，执拗得只认一位孵化者。期间一年每日需换水抚慰，半途而废则会因杀伤性命折损修行。非婚生子成年后会长出马鹿角以有别于他龙的梅花鹿角，男儿难以取得封邑，女儿难以嫁入高门。故而敖氏一族的父亲下定决心孵化婚外子女，若不是旧情难舍铭心刻骨，便是龙蛋实在瑰丽可人，庶出儿女多半伶俐俊美，极受父亲溺爱，嫡庶之间关系十分难处。
路尼是西子湖龙王的庶子，风闻在家中与嫡母和兄弟姐妹相处得甚是融洽，因此名字才能入了米洛斯的眼，如今看来这难得的融洽是靠分寸和忍让得来的。相处日久，米洛斯已将路尼当了自己龙，想到他在黄河如此受众水族敬重，回家还得陪一万个小心，委曲求全，难免有些心疼。米洛斯坐在床沿，让路尼枕在他腿上，帮他按揉因出角而肿胀的头皮，发现情况糟糕透了。
“路尼，你这对角被压制了月余，现下恐怕会在一夜之间全部萌出的，有你受的。”米洛斯头痛地埋怨，“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跟我说！”
路尼沉默不语，自然是因为大公子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值得托付的前辈，这话怎么说？米洛斯却读出了他的心声，无奈苦笑，这小家伙一向稳妥，都是自己觉得他值得托付，在他面前果然是不靠谱的事做得太多了。
“别翻我的旧账了，马上解除咒语、现出原形，你体温会退得快些。”米洛斯催促道。
路尼坚决不肯，要求回房自己解决，被米洛斯拦下——他现在这个状况，一旦开始出角一定会失去理智，闹个天翻地覆，身边没有强势的成年龙看管，后果不堪设想。
路尼不信：“我听巴连达因说过，二公子出角的时候自制得很，总是自己闭门蹭墙。可见那是能忍得了的，才不会失去理智！”
米洛斯对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孩儿十分无语，但为了他龙宫的安全还得尽力规劝：“第一，拉达的角不是一天长出来的；第二，小巴连是拉达孵的，就算不是父子，拉达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失态；第三，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拉达没有私下偷偷找我撒娇？！”
—TBC—

3
路尼已经被折磨得十分痛苦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类似小姑娘认定面前是个花花公子的神色，极力抗拒长官的诱惑，仿佛人家不是为他好，只是专门想看他出乖露丑。当真是狗咬吕洞宾！米洛斯忍不住骂了一句：“哄小姑娘上床都没这么难！”龙的耐心都是有限的，他伸出两指在路尼眉间轻轻一点，瞬间夺走了对方的神志。
神志一丢，原本约束龙角生长的咒语立即自解，路尼顺从本能迅速现出原形，衣裳直接被扯成碎片。路尼是条银色的四爪龙，亮紫色的眼睛因失去了克制变得目光涣散，满屋子寻觅粗糙可以蹭痒痒的表面。卧室的墙壁被撞得摇摇晃晃，若没有结界保护，恐怕早就坍了。
米洛斯却被眼前的事惊呆在原地，脑子里火速转过了千万个念头。事实是这样还是那样？究竟有多少水族牵涉其中？一旦事情败露又有多少水族要遭到天谴？而父王作为一族之长又要承担多大的失职之责？难怪路尼千方百计不肯在任何水族面前露出原形，原来他居然有一条不够高贵的蛟尾！
龙族的尾形来自父氏，只有龙尾的孩子才可以得到敖姓。如果路尼有条蛟尾，那么他的父亲、祖父，兄弟姐妹，叔伯姑姑，都该有条蛟尾；而他家一众姻亲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龙血统不正？！这说不通啊！
路尼低声的抽泣把他拉回现实，那小龙用他从没听过可怜兮兮地声音哀求：“舅舅，帮帮我……”
舅舅？米洛斯又是一阵糊涂，但是对上一双水汪汪的紫色眼睛，他放弃了。路尼犯了什么错可以先放在一边，此时此刻，他依旧是自己的侍从副官，那就不该袖手旁观。米洛斯三下两下除掉衣物、现出原形，迅速缠上路尼的身体把他拉进怀里，任他在自己的鳞片上玩命地蹭痒，小心地把危害控制在一间卧室之内。有那么几个瞬间，路尼找回了一点点理智，羞涩地道谢，话没说完，又陷入一片混沌。

米洛斯估计不错，路尼整整折腾了一夜，天明时分龙角冒出了小小的尖端，两位累得倒头便睡，直到日上三竿时候方才醒来。
路尼睁开眼，发现米洛斯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等他，颧骨上淤青着，脸色是从没见过的严肃。路尼察觉到被子下面的自己一丝不挂，明白自己藏了多年的秘密已经泄漏，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
米洛斯丢给路尼一件自己的外衣，一大清早在自己的床上看到平时古板严谨的副官没穿衣服的样子，实在违和了些。
路尼穿得马马虎虎爬起来，一开口发现嗓子哑了：“公子问吧，属下言无不尽。”
“西湖主究竟是不是你亲爹？”米洛斯问完转头一看，他一向最有礼数的副官衣冠不整大马金刀地跟他并排坐在床沿，心中忍不住想笑，这孩子果然是不想活了。
路尼摇头否认：“不是，他是我舅舅，我有家书为证。关于我的尾巴，家里只有他知道，跟舅母和兄弟姐妹没有关系。”
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谁都不知道，为这种事牵连无辜实在犯不着，米洛斯决定采信他的说辞，起码这种说辞对自己的父亲是有好处的。“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通过验身的关卡最终成了我的副官的？”这事也太严肃了，究竟东海龙宫藏着多少乌七八糟，能闹出这么大的纰漏？
路尼笑了：“大公子，你想复杂了。换了是你，这条小龙已经通过重重关卡，被未来的东海龙王世子点中，验身的时候羞答答地不肯脱裤子，你会为难他么？”
的确有理！米洛斯苦笑，选个副官而已，又不是选王妃，人家为什么该恪守本职得罪前途无量的路尼呢？敖氏一族夫妻离异、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事倒是常有，更换副官这种事实在少见，何况他的副官绝对说得上是千挑万选。不出意外的话，几千年之后路尼一瞪眼，整个东海的水族都会闭嘴。得罪这条小龙，真是划不来。
弄清了这两个事关原则的问题，其余的都是小事。米洛斯好奇地问路尼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早晚得告诉一条龙，你有条惹麻烦的尾巴。
路尼的眼神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兹事体大，就算注定一生寂寞，我也不会冒险的。”
米洛斯愣了很久，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相信有条龙会真心待你？”
路尼反问：“公子你不也是一样么？”看着米洛斯苍白下去的脸色，路尼安慰道：“一个龙宫里共处一百多年了，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猜，何况我的本职就是揣摩你，并不是二公子酒后失言什么的。”
唉！连我偷偷跟谁诉说无聊心事都揣摩到了！米洛斯欲哭无泪。当年看中的就是路尼大胆心细，却未考虑这番缜密被用在自己身上是怎样一种尴尬。平时这孩子深沉得很，又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谁知道满肚子曲曲折折的弯弯儿！米洛斯刚刚醒来时已经想清楚，为了这等迂腐的死规矩坏了一条年轻龙的前程实在是罪过，何况懒惰如自己这般，黄河龙宫里真是一日不可无这朵奇葩。他清清嗓，一脸严肃地骂副官：“从我床上滚下去！你以为出个角就可以耍赖偷懒不干活儿么！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衣冠不整的成什么体统！”
路尼被骂傻了，呆了一段时间，不自信地问：“大公子你说让我回去换衣服开工？”你不计较我谎报神籍么？
米洛斯想了想，让了一步：“好吧，知道你累了，不开工是可以的，但是必须回去换衣服！”
路尼慢慢勾起嘴角，重生的幸福感把他搞得迷迷糊糊，晃晃悠悠踩着棉花一样溜达到门口，忍不住跑回来说：“算我得寸进尺行么？现在马上答应我一件事。”
米洛斯哀叹一声，哦，我欠了你的么，怎么感觉被敲诈勒索了？
“我的公子啊，求你了！下次约炮捡个龙品好点儿的如何？！”副官大人压在肚子里一百多年的真心话脱口而出。
—TBC—

老爷子曾经为了长子的风流成性大伤脑筋，扬言如果拉达抢先成亲得子，就把世子的位置传给他。米洛斯倒是蛮不在乎，族长有什么好当的，又没好处！可是等了百十来年，拉达这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忍不住恼火起来。拉达委屈地表示我真没遇到动心的，难道为了你对付一个？！
东海两位准候补坨在一起发呆的时候，卧室门口路尼的声音提醒：“大公子，一刻钟之后有你一场小雨。”耶？！路尼都追到这里了，想必是火上了房。米洛斯二话不说，连驾云都省了，直接顺水遁。拉达怕他手忙脚乱搞错了分寸，本想追过去帮忙，被路尼扯住：“二公子你别慌，还有半个时辰，我不这么说的话，他就会一直磨蹭下去，最终误了大事。”
恶龙自有恶龙磨！拉达曼提斯欢快地扬扬眉毛。
米洛斯根本没有计较路尼的谎报军情，反正这一百多年被他真真假假地折腾习惯了。降雨回来追问的是另一件事——“你已经跟舅舅说清楚了？”
路尼点头，信已发出，想必老爷子这会儿应该踏实了。可怜的西湖龙王听到外甥被米洛斯如何如何之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地找东海龙王理论，而是吓得差点儿晕过去。自己一时粗心大意，忘记了蛟成年多半在一千八百年上下，甥儿又太过懂事，结果酿成大祸。逃避也不是办法，他写信问路尼究竟出了什么事，外甥则如实回答，说公子知道了，他并不介意，还答应帮我遮掩。
众生对绯闻向来都是热衷的，就算当事龙再怎么辩驳也无济于事。解释等于掩饰，掩饰就说明真的有事。何况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帮米洛斯暂时挡挡烂桃花，静静心，该认真找个能过一辈子的了；而路尼以后面对的问题更多，且不说他身份地位，单单这样帅气冷峻的一条小龙出了角，往后桃花就能多到让他窒息。跟大公子认真有过一段，往后就算米洛斯移情别恋，分开了，他声称旧情难忘，再不接受别的龙，也没什么匪夷所思的。
米洛斯则更担心如果哪天这小东西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乎乎的蠢事。但是这话他没法说，小东西对自己的八风吹不动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嗨，果然是孩子家！红线出头这种事，连月老本尊都无可奈何，何况是你？
本来一切风平浪静，但是三公子总有种搞笑天分。再见面的时候，路尼照常打招呼，艾亚哥斯则吭哧了半天，盯着路尼刚刚长出来的尖尖角讷讷地叫了声“路尼哥”。在场的喷水者有之，笑翻者有之，以头抢地者有之，二公子掩面哭曰：“我才没孵过这么个笨蛋！”
—TBC—

5
大公子收了心还真是令龙吃惊到下巴砸地板。从前父亲是愁这孩子不安心，真的安心了，父亲就只有绝望了。米洛斯居然真的说到做到，对他的小副官真是一心一意的好。二百年过去了，除了大公子偶尔耍赖犯懒以外，两条龙在宫里宫外连拌嘴都没有过。整个敖氏一族大约都知道路尼是半个书痴，哪弯水域中的藏书没被大公子借过，都屈指可数。
老龙王绝望之余，就把期待的目光投给了二公子。拉达曼提斯倒是一向最让父亲省心，论声望，论品行，论修为，论性格，绝对没得挑。但是每每谈起他的婚事，二公子总是一脸茫然——如果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就是一定是错过了。父王，不会是错过了吧？要不我去找月老算算？父亲翻个白眼，真迟钝到家！不许去啊，丢死龙了！
三公子更是急人，眼看就要过两千两百岁生日了，头上连一点儿出角的征兆都没有！这敖家三位公子之不靠谱啊，收起来够本评书讲。
隆冬时节龙王们比较闲，所以拉达曼提斯晚上跑到黄河龙宫做客，也不奇怪。二公子满脸喜色，一进门就拉住哥哥躲起来说悄悄话，搞得一众水族十分纳闷。不过不需要纳闷很久，米洛斯很快欢呼起来：“拉达，你长出第三片逆鳞了！”
二公子不过才两千三百岁呀，竟然比哥哥更早长出了第三片！大家伙儿也忍不住跟着高兴。“要庆祝一下吗？”
“当然啦！”某哥哥简直抑制不住欢乐了。
那天大家一起玩闹到很晚，路尼副官公干回来时，整个黄河龙宫乱得令他目瞪口呆。于是一个非常可笑的情景出现了，路尼慢慢踱过去，身前的水族一片嘈杂，背后的则呆若木鸡。欢乐的中心自然是拉达曼提斯，被拍肩膀的时候还没搞明白状况，顺手拉住拍他的这位，把手中的酒杯推了过去：“来一杯。”
一瞬间，所有的大家都消停下来，本来有点儿喝高了的拉达在看清楚来者那一刻差点儿把酒杯撇出去——娘亲唉，我怎么没瞧清楚就抓！他可是我哥的龙啊！
眼见二公子的脸色由酡红瞬间变成苍白，路尼有点儿于心不忍，接过杯子小心地挑了个角度，一饮而尽，顺手把杯子丢给了伺候杯盏的小鲤鱼：“像什么话？给二公子换个大醢来。”一颔首，施施然忙自己的了，留下一桌子水族面面相觑。
米洛斯似笑非笑地拍拍二弟的脸颊，赞道：“好大的面子啊，路尼三百多年头一次开酒戒。”
拉达嘴角抽搐，赌咒发誓刚才自己实在是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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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尼慌张地声调有点儿高，声音有点儿颤：“曾经答应过，不会妨碍你去寻找合意的，我说话算数。大公子你不必因为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龙，就觉得需要对我认真什么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这里也当了我的家，把你当成亲人知己，我不想因为这种意外伤了咱们多年交情。”
路尼的脸上带着点儿淡淡的忧伤。对他来说，每份疼爱都珍贵无比，每个无缘无故照顾他的龙都是恩人。本就不曾奢望情爱的他，当然觉得为了这个与米洛斯搞僵万分不值。眼中那份神情是米洛斯熟悉的，就像当年意识涣散时哀求舅舅帮帮他。表面上刚强的路尼内心依旧是那个被爹娘遗弃的小可怜儿。
米洛斯差那么一点儿就把他抱紧，告诉他以后哥会对你比从前更好，我们的交情是进了一步而不是退了一步，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我担了这个虚名许多年实在蠢透了……就差那么一点儿，如果路尼不说：
“我这辈子都没勇气接受一段感情，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知道这种事是什么感觉。谢谢你，技术实在好，虽然没得比较，但是本龙觉得很…尽兴。”
很尽兴？！米洛斯瞬间有种错觉，路尼嫖了他，然后给他一张金牌少爷证明。几天前，他把自己人形和龙形的初夜都给了他，恐怕连初吻也是，那样青涩又那样热情。米洛斯还误以为路尼偷偷惦记了他许久，哪知这小**恐怕是把他当做成年礼笑纳了。
实在憋气！不过大公子总有点儿王室的涵养，当面发火有失身份。米洛斯强压住恼火勾出一个危险的笑意：“技术实在好？”
路尼微觉得有些不对头，但是改口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认可：“实在好。”
米洛斯一挑眉，笑道：“好啊，那就把怎么个好法写成报告，尽快交给我。”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路尼登时僵在原地——啥？！

路尼曾经帮米洛斯代写过无数文件，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拖稿。很快，整个黄河龙宫的水族都知道副官大人欠大公子一份什么文，被公子追得到处躲避。大家好心地想帮他分掉些工作，甚至还有的私下问需要帮他起草么。素来严谨的路尼大人一听这话就会过敏似的面红过耳，连说多谢不必，慌乱地顾左右而言他。
路尼有些想不通到底怎么开罪了长官，依他所致，米洛斯极厌烦被床伴纠缠，这是哪根神经搭茬了？本想无视他的无理取闹，谁知惹得这家伙越发没完没了，于是路尼一咬牙扔掉脸皮，真的把自己锁在房中半天，憋出一篇什么东西来。
白纸黑字递到了米洛斯手里，大公子也是被吓了一跳，本来他只不过想看看路尼犯窘求饶而已。他现在只有一种感觉，就像艾亚格斯经常夸二哥时那种，一脸崇拜地来一句：“路尼当然无所不能！”天才呀天才，跟了我真是糟蹋了！米洛斯心中暗笑，脸上一点儿没透出来。这是什么玩意儿啊？纯粹是床上用品试用报告嘛！哦，总而言之韧性超好还硬度挺大，睡起来累死龙的破东西到底谁会要啊！！！抬头一瞧，某作者正两眼望顶棚企图死不认账。
你个小**！米洛斯懊恼地扔掉报告，扛起路尼就丢上床——本龙很伤心，要求额外补偿！看着路尼渐入佳境，米洛斯坏心眼起来，问道：“效果怎么样来着？是你自己写的么？”
路尼羞得只想逃掉算了，偏偏那位还不依不饶地追问。“是怎么样来着？不会是谁捉刀的吧？”米洛斯正觉得满脸绯红的路尼如何如何有趣，那小坏蛋忽然主动地攀上他脖子，修长的一条右腿猴急地蹭着他的臀，颤声哀求：“深一点儿……就是那里……”
真他娘的，捡到宝了！米洛斯一时精虫上脑，就把让路尼背诵报告的坏水给玩丢了。
事后米洛斯无聊又坏心眼地追问路尼，怎么解释他们居然有过两次意外呢？路尼懒洋洋地软在被子里做思考状，须臾得出答案：“我有四个解释仅供参考：第一，也许真像你说的，我漂亮得让你把持不住了；第二，大约是那篇什么烂东西写得太露骨，刺激到你也说不定；第三，公子你枕边空虚太久，一时半会儿吃不饱；第四，我整天在你眼前晃悠，扯来上床比谁都方便……”
米洛斯恼火地翻了个白眼：“让你相信我动心了怎么就这么难？！！！！”哦，这又能怪谁呢？大公子暗暗叹了口气，果然是在他面前不靠谱的黑历史太多了。
人家不肯信，也就只能由得他不信了。一个虚名担了两百多年，这会儿就算是跑去找谁哭诉，说路尼不信自己是真心喜欢他，多半被当做无病呻吟。到时候肯定是被丢个白眼，骂一句你神经了。米洛斯第一次感觉到天下无知己的寂寞——谎撒多了早晚是有报应的呀！
在黄河龙宫乃至东海一干水系的水族眼中，米洛斯和路尼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亲密了。从前多少有那么一点儿客客气气、模范爱侣式的谦让，如今就算偶尔拌嘴，也是嘻嘻哈哈有口无心，更像老夫老妻的感觉。
除夕家宴上，艾亚哥斯一直沉默，沉默到快散席之前忽然大叫一声：“二哥我想起来了！”然后扑到拉达曼提斯耳边低语了几句，二哥被逗得笑了半天没爬起来。当大哥的实在被这两个幼稚的弟弟气冒烟了，把他们拎到角落里一通数落——幸好是在老家，被旁的龙瞧见那成何体统！哪知道这两个孩子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越笑越厉害，完全收不住的样子。
眼看大哥真的火了，拉达强忍住笑小声说：“艾亚适才说，你俩如今仿佛是童养媳圆房了。我觉得实在贴切得很，所以就没忍住。”
米洛斯瞬间被自己口水呛咳嗽了，兄弟仨躲在角落里笑得乱无形象可言。
—TBC—
祝米诺斯大人和路尼大人圣瓦伦丁节愉快！要相互善待哟(＾Ｕ＾)ノ~

7
第二年夏末，艾亚哥斯总算有要长出角来的意思，全家都很欣慰。总算可以准备冠礼的细节了，总算可以准备向他心仪的姑娘家里下聘了。老龙王默默想到了拉达，结果二公子的耳朵莫名其妙地热了一天。
晚上拉达烦躁得实在是无心做事，帮孵化缸里的龙蛋换了水之后，想到今晚艾亚没准还会跑来撒娇说出角如何痛苦，吓得拽起巴连达因就溜到黄河龙宫躲清静了。
米洛斯偷偷好笑，拉达这个奶爹做得确实年纪太小，难怪总是被艾亚的纠缠搞得吃不消。想当初孵化艾亚哥斯的时候，拉达连龙蛋都抱不动。艾亚又顽皮，每次被二哥哥勉强抱在怀里就玩命折腾，好几次害拉达摔倒，怀里还小心地护着这只无事生非的蛋。所以，路尼打算去提醒二公子回去的时候，被米洛斯默默拉住，给了个让拉达轻松一天的眼神。
那天晚上拉达睡得格外好，据说暴风雨之前总是格外宁静的，可惜一辈子跟风雨打交道的他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三更初刻，法拉奥像被烧了尾巴一样跑到黄河龙宫求见拉达曼提斯，顺便把米洛斯也叫起来。法拉奥好歹也在泾水主事了三百年，如此慌乱还真是前所未有。原来艾亚哥斯到二哥家玩，恰逢玉帝降旨下雨，他苦等拉达不归，便顺手把雨给降了，哪知居然测量有误……
拉达曼提斯惊得嘴唇都抖起来，不耐烦地追问：“差了多少？”
法拉奥几乎要哭了：“多降了一寸三分……”
“一寸三？！”米洛斯直接叫出声来，今夏水量丰沛，黄河大堤已然是岌岌可危，支流渭水再无故多添这些，黄河只怕会决口改道！
事已至此，只好尽力弥补，米洛斯让路尼把留宿在黄河龙宫中所有龙员统统唤醒，随他到河面把多余的水吸出来搬到东海去暂存。等路尼忙完赶到河面上，大家已经忙得一塌糊涂。那一刻，路尼险些化成原形凑去帮忙，幸好米洛斯先看到他，喊了一声：“路尼，你先去通知东海腾出些空间来，莫让老爷子也这般手忙脚乱的。”
忙成这样，居然还惦记着自己那条惹事的尾巴。路尼心里热乎乎的，二话不说直接顺水遁了。东海当然乱成一团，用不着路尼过去嘱咐，黄河河面上忽然有这么多龙一起活动，四海龙王全都得了讯息。路尼插手帮些杂事，乱哄哄忙了几个时辰，最终听说黄河还是决口了。

他心情抑郁地返回，在大堤的决口处遇到了呆坐米洛斯。一向仪表堂堂的大公子心灰意懒地坐在原本的河床上，马马虎虎地裹着外衣，早就沾满了泥浆，湿答答的不成体统。路尼除下外衫披在米洛斯肩上，陪他坐下来。
米洛斯轻轻吁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去忙了，我在等你告个别。”
“这件事应该怎么交代？”路尼目前最关心这个，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给玉帝一个说法。
米洛斯眼中有水光轻轻闪动，随即深呼吸把泪水憋回去，要知道龙王一个喷嚏都是场毛毛雨，任何体液流到龙宫结界之外，都可能是一场灾祸。他平静下心情告诉路尼：“出了这么大事，总有一条龙会上斩龙台的，拉达舍不得他的宝贝，已经去天宫领罪了。”
路尼惊得直接跳起来，又被米洛斯按回，叮嘱道：“我要去求各家亲戚朋友出面为拉达说情，黄河就拜托你了，三五天内我不会回来。如果还有什么正务，你全权处理就是，我信得过。”说完爬起来就要走。
路尼几步追上拦住，劝道：“大公子你冷静一下！出面求情的事情谁都可以做，黄河乱成这样，你留下来坐镇才是道理！你的亲戚朋友，有三公子出面就够了，不如我回舅舅外公那边，去拜托一下长江一系的亲戚们。”
米洛斯乱糟糟的脑子总算拎清了一些，茫然点头说你总是对的。
路尼也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一件令他绝望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米洛斯挑明：“虽然你现在心乱如麻，我还是忍不住给你添堵。如果这次二公子出了事，依三公子的秉性，是绝不肯踏着二哥的血入主东海的。老爷子岁数大，经不起折腾了，也没有心思精力去再养一个。倘若二公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劝你早下决断，迎娶一位门第显赫的王妃，赶紧接下世子的位置。”
他以为米洛斯会嗔怪会发怒，但是对方只是默默颔首，柔声说：“你说得对，刚刚坐在那里，我就一直在想这个。”
两条龙相对无言，片刻米洛斯续道：“我在想以后你怎么办？”
路尼本想说作为你千挑万选出来的副官，只要天不塌下来，我自然是永远都会留在你的左右，可仅仅这样一动念头，心里就觉得针扎似的难受。他叹了口气，诚实坦白：“我不愿与你的妻子共处一个龙宫，黄河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米洛斯，我想我大约是钟情于你了。”
曾经无数次的追问，从未预期会在此时得到答案。米洛斯忽然间明白自己太浅薄了——路尼总是这样回答，我们是亲人知己的感情，包容迁就互助，有难同当，有需要的时候很愉悦地滚在一起。他说的明明就是夫妻关系嘛！
米洛斯将路尼紧紧搂进怀中，颤声说：“我豁出去了，只有你今儿开口要的封邑，不管多难，我都帮你想办法。拉达当年说过你才堪大用，有朝一日他做了族长，就把渭水封给你。那地方你看得上么？如果我做了族长，不该让你有所损失。”
路尼苦笑摇头：“二公子是开我玩笑的。我不要封邑，以后就去三公子身边混差事，照看他，开导他…你放心……”
那天路尼换了衣裳临走时去跟米洛斯道别，发现卧室被加了结界，大公子大约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目前的表情。
结界内，米洛斯清楚地听见路尼道别的声音：“我去了。”觉得鼻子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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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路尼一天一夜忙得一刻都没歇，把自己交好的熟悉的、知道的关系一般的、一面之缘的、久仰大名的全都拜访了一遍。亲友们多半都已去了天宫，少数没有去的也正要出门。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他居然意外地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溪流见到了跑来求帮忙说情的艾亚哥斯。
主人家已经去了天宫，二位欣慰之余结伴出来，疲惫地坐下来商量——宗亲都求遍了，我们下一步该去求谁？
艾亚哥斯忧心地告诉路尼，玉帝十分震怒，要把二哥用困龙索缚上三天两夜，拔掉三片逆鳞。
“啊？！”路尼险些脱口而出，还不如给他个痛快呢！
“我不死心，咱俩坐下来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关系能托？”艾亚哥斯使劲盯着路尼的脸，仿佛能在上面看出点儿灵感。
路尼也觉得艾亚哥斯有道理，这样乱跑实在于事无补。思路正满天乱飞，艾亚忽然大叫一声蹦了起来，脸上闪过片刻喜色：“我去冥府求见楚江王！”
啊？！路尼一下子被他搞懵：“你见过加隆王爷？”
艾亚摇头：“没有，不过我爹见过呀。”
路尼几乎要翻个白眼，你爹岂止见过啊，还揍得人家好几天没下床好不好？
艾亚读出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我爹揍他的时候，听说人家非但没还手，连躲闪都少，挨得结结实实。他并不怎么记恨，只是不好意思见敖氏一干龙罢了。”
路尼还是不懂：“人家既然认打了，总不会还认罚。他总不会因为当年对敖氏郡主们出言不逊就卖这么大人情给你吧？”
艾亚摇头：“那我也太白日做梦了。不过既然他说过想娶个敖氏美人，这事就有回旋余地。”
路尼简直头都大了：“三公子啊，你家姐妹们都出嫁了，你现在能把谁许出去？再说人家姑娘能答应吗？”
艾亚淡淡一笑，笃定地点头：“一定能。”他扬手止住了路尼的追问，整了整衣冠，问道：“我现在看起来还过得去吧？左颊被二哥打到了，还肿着吗？”听路尼说没有大碍绝对过得去，他放心地笑了，转身就走。
路尼一切忙乱完毕返回黄河时，水面已经风平浪静，米洛斯正伏案打瞌睡。听到有脚步声，一下子爬起来迷迷糊糊地问：“还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你该休息了。”路尼俯身收拾一桌子一地的物件，却被米洛斯扯进卧室扔上床，一沾床单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已是傍晚，路尼愣了片刻忽然爬起来就往外跑——糟糕！二公子怎样了！
副官大人一向沉稳，如此惊慌见所未见，所以被他问起公子哪里去了的时候，可怜的小河蚌除了“天宫”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了。路尼慌慌张张赶到，只遇到了监刑的殿前将军修罗。修罗将军见来者是敖氏亲属，安慰说二公子没大事，已经回东海休息了。
“二公子面子好大，连楚江王都被惊动了。”修罗将军笑着这样说，具体怎么回事，他还没搞清楚。
路尼完全是熟极而流地顺口道谢，人家没见怪，乍惊乍喜，人总会晕晕乎乎。既然二公子已经回东海休养，想必大家都去了。路尼心里藏着个疑窦，打算偷偷问三公子究竟怎么说动了加隆王爷，莫非你还真的把谁许出去了？可到了东海却没能见到艾亚哥斯，可怜的三公子因为手欠被父王关进小黑屋面壁思过，据说两个月都不准出来。
“拉达也被禁足了，探望可以，趴门缝瞧瞧就好，不准进去和他讲话。”老爷子话说得倒是挺狠，不过他老人家趴门缝瞧瞧的次数比谁都多。
拉达公子懒散地歪在床上，正和怀里水晶孵化缸中的深紫色龙蛋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精神委顿了些，幸而没有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