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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gether×快乐崇拜≯【改文】韶华讵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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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若卿颜
菜花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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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我大概看了下简介觉得很适合AW,就先改了,希望大家喜欢
大胖单单
受伤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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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前排前排
莞若卿颜
菜花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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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讵可待 》
[文案]
在这漆黑的夜里,他抱着她,呼吸由轻浅渐至沉重,修长的手臂松开然后又慢慢收紧,纵然挣扎再三,也终究难抵深切的情不自禁。
怀里的人近在眼前……比这些年里任何时候,似乎都要更加贴近。
这是他最爱的人,也是唯一爱过的人,因此,即使前面是一条错的路,这一刻,他也想要和她一起走下去。
前路的光明或黑暗,仿似早已不重要,爱怜也好,保护也罢,他心里清楚,全都不过是替他的自私找来的借口。
他不过是,舍不得放手。
1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梁静茹《可惜不是你》
莞若卿颜
菜花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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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第二节老是会被删文,发了好几遍了又删了
莞若卿颜
菜花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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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若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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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若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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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从电视台出来,杨丞琳真心诚意地说:“多谢你愿来上我的节目。”
潘玮柏笑了笑:“老同学了,客气什么。”
杨丞琳看着他,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说出来。
“你去哪?我送你。”潘玮柏又问。
“哦,不用了。”她眯着眼笑得妩媚:“去见一个重要的朋友,我自己坐车就行了。”故意说得有些暧昧,实际上只是因为担心万一真让他与韶涵见了面,那场面肯定尴尬无比。
潘玮柏也不坚持,点头说:“那改天再联络。”
“嗯。”
杨丞琳打的离开后,潘玮柏才走进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开着深黑色的PORSCHE缓缓驶入川流不息的车阵。
下午四五点钟,接近下班高峰,即使路面宽敞也照样显得车流拥挤。十字路口似乎红灯时间永远比绿灯长,跟在一排车子后面,一路走走停停,潘玮柏的目光偶尔扫过街道两旁的树木和建筑。
这个城市,和四五年前他刚离开的时候相比,的确变了很多。林立的高楼矗立在秋天西斜的夕阳下,显得深灰而冰冷。
其实C城并不是他将事业重心转至国内的最好选择,可他还是近乎固执地回来了。并且,作为SH传媒的总裁,放着自己旗下的电视杂志不用,反而将第一次公开露面的机会留给了C城本地的一个电视节目,这一举动几乎令所有人大跌眼镜,没有人猜得透其中的原因。
车子在行驶途中,接到一通电话。潘玮柏戴上耳机,立刻听见吴昕的声音:“我看见你的车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后视镜,问:“你在哪里?”
咯咯的笑声传过来:“当然是洛杉机家里啦。汽车频道正介绍PORSCHE系列,我就想到给你打电话。”停了一下,她又问:“该不会你正好在开车吧?”
“嗯。”
“回国后感觉如何?下个月我有假期,干脆也回去看看得了,你在那边等我啊。”
“好。”
潘玮柏向右打了把方向盘,车子驶下立交桥,开进另一条较窄的马路。
阔别五年,Z大或多或少有了一些变化。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水泥路旁,高大的梧桐树依然直直挺立,树下落了些微黄的枯吴,随风贴地打着旋。原先几处旧的矮房不知何时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欧式建筑,可是新闻学院的大楼没变,立在喷水池前,泛着老旧的淡黄。
正值下课时间,成群的学生骑着车在路上谈笑风生,潘玮柏徒步随意逛了一圈,径直走到学校的后门。
那里连着一条不长的街,虽然狭窄,但却是Z大学生最常光顾的地方。一到晚上,路边摊、KTV、小酒家纷纷开始营业,热闹非凡。以前下午放了学,他就常常被韶涵拖着穿过大半个校园来到这里,陪她一家一家吃过去。那时候他还常常感叹,为什么看上去孤傲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女孩子,原来竟对吃食如此偏好?
又想起她了……
这是回国以来的第几次?
当年那样不明不白地被她提出分手,接着便音信全无,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甩得这样彻底。对于这个女人,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之入骨的。
可是,这些年来,那张脸在脑海里却依旧无比清晰。
他皱了皱眉,暗自懊恼不已。
过去的路边摊估计早已被整顿取缔了,如今这条街变得整洁而有规划,唯一不变的是,店家的生意还是那么的好。凭着印象找到以前经常光顾的一家小店,潘玮柏发现,竟然店名都还没有变。三五个学生围坐一桌,不大的店堂里已经没有了空位,他在门口临时摆下的桌前坐了下来。
还是过去的老板,亲自过来点菜。中年男人已经开始发福,穿着半旧的蓝色夹克衫,手拿菜单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问:“你……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吧?”
潘玮柏点点头:“是的。”
老板慢慢咧开嘴笑起来:“我记得你!以前常和女朋友一起过来吃饭!”
他一愣,随即微微笑了笑。这里烧的菜是韶涵最喜欢的口味,所以那时候基本每星期都会来一两次,偶尔碰上店里人少,也会和热情的老板闲聊两句。只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居然还能第一眼就认出他来!
“很感谢你们以前经常光顾我的生意。”热情依旧不减,“今天想吃什么?吃了几年的洋餐,发现还是我们中国菜好吧?”
潘玮柏却奇怪地看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出了国?”
“你女朋友说的啊。”老板索性坐下来,笑道:“前两年她也来过一次,喏,就坐在那儿。”指了指店里最靠外的一张桌子,“当时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和以前一样漂亮。我们聊天,我问她从前形影不离的男朋友去哪儿了,结果她说出国去了。”老板停了停,确认似地问:“没错吧?你是去了国外吧?”
“嗯。”潘玮柏应了声。
前两年……原来,毕业后,她回过C城。
那个抛下一句分手就消失了的女人,居然回来过。
莞若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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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丫头还真奇怪。”老板继续回忆,“和我聊完天后,也不吃东西,只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球赛,看着看着,居然哭起来。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看足球会看到哭的……结果,估计是不好意思了,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以后再没来过。”
潘玮柏静静地听,也不搭话。
她哭了?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从没见她掉过眼泪,甚至连伤心的表情都没有过。
以前常被他戏称为冷血无情的张韶涵,究竟是为了什么哭?
不过,老板说是前两年,那时他和她已经分开,想必即使有再多的原因也和他扯不上关系了吧。
回家的路上,他却一直忍不住揣测。
当想到或许她是为了某个男人落泪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隐隐嫉妒。
潘玮柏,你真是莫明其妙!他在心里冷冷地说。
“你不会怪我事先没告诉你他的事吧?”坐在餐厅里,杨丞琳问。
“当然不会。”韶涵捧着玻璃杯微微抬头,杯里的水袅袅冒着热气,她笑:“我和他分开那么多年,早就没必要去掌握彼此的动向。”
见她表情平静,杨丞琳也放松下来,看来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也许,经过这么久,她是真的已经忘了他吧。
韶涵偏着头看着侧方台上正在演奏的钢琴师,缓缓地说:“其实之前我还见过他的弟弟。”
“嗯?潘玮柏还有弟弟吗?”
“堂弟,正好在我们公司上班,而且是同一个部门。”世界真是小得可笑。
“那他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韶涵转过头来,看了杨丞琳一眼,摇头:“应该不知道吧。”潘昱除了照片的事,其余都没多提,估计是一无所知。
“还有,”她认真地纠正,“再没有‘我们’,我和他,再也不可能联系到一起。”
杨丞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可我认为他还没忘记你。或许……”
“凭什么这么想?”韶涵打断她。
“直觉。”
韶涵失笑。现如今,每个女人都有直觉,可她宁愿相信即定的事实。
琴师一首接一首都换着曲子弹奏,中间下场休息十分钟后,再回到钢琴边,一连串流畅的音符从指间泻出。
是一首《十年》。
韶涵突然笑道:“真应景。”立刻收到对面丢来的白眼。
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杨丞琳说:“他好像还不知道你也回C城来了。”
“或许吧。”夜风吹过来,韶涵将手插进口袋。
当年说了分手之后,她便收拾东西回到上海老家,几乎和从前的同学断了一切联系。直到两年前,不顾家中人反对,坚决回来这里从零起步开始自己的事业。
“估计他以为你和旧同学都没再联络,下午在电视台,都没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韶涵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淡黄的圆月,仿佛一点都不吃惊地淡笑道:“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种事是必然不会去做的。”
更何况,现在他已经有了新女友作伴,不是吗?
莞若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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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小时后,讲座结束,全场再次掌声雷动。在座的绝大多数是新闻学院的师弟师妹,虽然潘玮柏还未正式打开国内市场,但近几年SH传媒的声名雀起,早令一众心气颇高的大学生对这位前辈心生向往,因此,许多人离座涌向讲台,希望与潘玮柏做近距离交流。
韶涵静静地坐了一会,等到挤在后门的人群散开,才垂着眼睫走出去,心神却仍旧有些恍惚。
这时,迎面突然来了个人,险些与她撞了个满怀。韶涵侧身闪避的同时,不禁脱口叫道:“……夏老师。”
穿黑色风衣头发半白的人愣了愣,眯着眼睛看她,几秒钟后露出意外的笑容:“你是……张韶涵!”
“嗯。”她微笑着点头,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笑意,和当年在课堂上一样。
夏教授是传播系的系主任,不但学识渊博而且风度翩翩,儒雅的气质很得同学们的喜爱。当年韶涵也算是他得意门生之一,课堂上常常被点起来发言,就连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也是他。
有些年头没见,竟然在第一眼便被认出来,韶涵确实开心,不免停下来多聊了两句。直到从教室里出来的一行人在她身后停住脚步,她才似有所感,一回头,恰恰迎上一双冷静的眼。
潘玮柏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可是,她回过头来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惊慌?讶异?不确定那是种什么情绪,但他却被轻而易取地激怒了。过去的张韶涵是多么的淡定沉静!可是现在呢?每次见到他都眼神闪烁,慌不择路,似乎连跟他在一起多待一秒都是极不情愿的事。
握了握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站在潘玮柏身边的,是学校几个院系领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短暂沉默,都有点搞不清状况。倒是夏教授作恍然状地呵呵一笑,道:“难怪会在这看见你。”他对着韶涵说,“你们是一起来的吧?这么多年感情都没变,真是难能可贵啊,哈哈……”
当年,韶涵和潘玮柏在各自的学院里都是很出名的人物,两人恋爱,不仅许多其他专业的学生知晓,就连自己系里的老师也有所耳闻,潘玮柏也曾陪韶涵上过夏教授的选修课。
听夏教授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反应过来,猜到他们大学便是情侣关系,于是纷纷报以点头和微笑。
“那么,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某位领导说。
韶涵怔了怔,一时尴尬得要死,刚想解释,手腕却出其不意地被人一把扣住。
下一刻,趁着大家继续往楼梯口移动脚步的空当,平稳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传入耳中:“我不想节外生枝。”
什么叫节外生枝?韶涵还没想明白,就稀里糊涂地被带下楼,一直被动地走到吃晚餐的地点,集贤楼。
这里是学校专门招待贵宾饮食住宿的地方,一般学生不会在里面消费。听说集贤楼的厨师手艺一等一的好,韶涵就曾感慨,如果有一天能尝尝这里的食物就好了。今天,她终于有机会尝到传说中的美食,可是……
坐在包厢里,旁边就是潘玮柏,几乎能感受到太过熟悉的他的气息,这使得韶涵觉得非常别扭,心想,即使有再好的东西端上来,恐怕自己也食不知味。通过他们谈话,她才知道,原来潘玮柏受到这样隆重的接待,不仅仅是因为他今天的成就,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SH的名义设立了助学基金。
席间,大家谈笑风声。对着这融洽合谐的气氛,韶涵想,或许真的不方便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说出来,否则免不了一番尴尬。这,也许就是潘玮柏阻止她的原因吧……
坐在韶涵另一侧的是电子系的主任,看得出潘玮柏十分尊敬他。聊天的时候,他突然转头过来,笑着说:“韶涵啊,这个基金还是以你命名的呢。”
“嗯?”韶涵一愣,一直开小差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再问明白些,这时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红酒轮番注入每个人的杯中。
国人喝酒的方式,韶涵一向是最不待见的。虽说这酒不至于像十几万美元一瓶般的太过名贵,但好歹也不能这么个喝法,满杯满杯的直接下喉,半点味道都品不出。
在座个个都是文化人,但在酒桌上,却也没有一个是逊色的。起先,潘玮柏轮番敬过去,韶涵偶尔微微侧眼观察,发觉他依旧面色不改,口齿清晰伶俐,佩服万分的同时不得不低着头,尽量不与他人的眼神有所交流,企图让在座的都忘记她的存在。可是,显然不能成功,很快,便有人对着她举杯。
说话的是新闻学院的秃顶院长,韶涵心里为难,却迫不得已端起酒杯。事隔多年重回母校,对方又是长辈,压根没有拒绝的理由。望着深红色的液体,韶涵心里犯怵,天生对酒精过敏的她不知道这杯酒下肚,后果会是什么。
她硬着头皮客气了两句,可杯子还没沾唇,就被旁边伸来的手拦下。
她怔住,转过头,只见潘玮柏淡笑:“林院长,韶涵不能喝酒,这杯我代她。”说完,酒杯已落入手中,一仰头尽饮下去。
韶涵说不出话,指间似乎还留有刚才触碰中他的余温。潘玮柏将空杯放回她面前时,有意无意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请倒杯温水来。”
温水端来的时候,韶涵侧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也不知是对服务员还是对潘玮柏。
毕竟不是商务酒席,大家知道她不能喝后,也不勉强,只是打趣了两句,意指潘玮柏护妻心切,惹人羡慕。
韶涵听在耳里,只是报以微笑,心里却更加黯然。
只可惜……这是假的。
如今他和她,各自身边早有另一人相伴。
一餐饭结束,众人行至校外,寒喧一番各自散去。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天气却还不算太暗,灰色的水泥地面上是极淡的梧桐树影,高大斑驳。
一阵风吹来,韶涵环着手臂微微瑟缩了一下。潘玮柏朝她看了一眼,说:“上车,送你回家。”说话间,已经走到车旁。
韶涵明知这个时段很难打到车,却还是摇头:“不用。”
她就定定地站在那里,而潘玮柏也停下来,靠在车门边,也不看她,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
淡淡的烟雾就在这薄暮中渐渐散开,潘玮柏的脸掩在后面,几乎看不真切。隔着几步路的距离,韶涵只觉得那双微微垂下的眼眸中,似乎有迷离的光华在流动。
对面就是马路,不时有车呼啸而过。忽然想起方才桌上喝酒的情形,韶涵细细看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上前,说:“酒后驾驶罚得很重的。”说着伸出手,“我来开。”
潘玮柏闻言抬眼看她,“你有驾照?”语音上扬,似乎不大相信。
不就是本驾照么!有什么好稀奇的?韶涵见他勾着唇角似笑非笑,感觉自己被完全轻视了,不满之余,心底却也不免开始没底起来。因为虽说驾照拿了两年,但真正开车的机会少之又少,只记得上一次碰到方向盘,还是在一年多以前。
可是,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下一秒,车钥匙便被放入她的手心。
潘玮柏其实并没有喝多,虽然酒精含量超标,但如果要安全平稳地开车回家,他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可是现在,他却安然地坐在副驾的位置,看着自己的PORSCHE被一辆又一辆大小汽车从旁边超过去。
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用眼角余光打量正专心驾驶的韶涵。这个女人……估计平时根本没怎么开过车。虽然路线还算够直够稳,但她小心翼翼心无旁骛的神情显然与目前的行驶状况不太相符。即使他的车不是跑车,现在的车速也可称作龟速,加上交叉路口太多,前面不断被驾车熟手插队,使得他们平白被红绿灯耗掉许多时间。可是,即使这样,他仍旧安之若素,调低了椅背,一手支在眉际,神情放松,只在需要转弯的地方加以提示。
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韶涵硬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到。一路上,根据潘玮柏的指点,绕了大半个C城,终于来到他们于郊区的住处。
车子停下来,潘玮柏并没急着下车,而是突然侧过头问:“你知道回去该怎么走么?”
回去?不就是按原路返回吗?韶涵想都没想地点头。
“你确定?”路灯掩映下,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芒。
距离这样的近,以致于韶涵不禁恍了恍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又觉得他问得别有用意,于是仔细回想来时的路。
……不对。
韶涵心里暗暗叫糟。
之前一路过来,方向全是由潘玮柏指的,她自己却只顾得专心开车。加上其中有一段路面正在整修,因此要进入这片住宅区,必须另外绕一小段路。当时韶涵开着车,就觉得七拐八弯,好半天才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而且,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她从小就是不折不扣的路痴一枚。当年在学校里,在那些在她看来错综复杂的“井”字型路上,硬是迷路好几回。潘玮柏曾不只一次地嘲笑她,怎么竟会没有方向感到如此地步!
此刻,韶涵更是绞尽脑汁都无法回忆起来时那段九曲十八弯的路,就更别提如何倒着走回去了。她有些挫败,终于了解潘玮柏特地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可是……现在怎么办?该怎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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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补上一点)
韶涵做梦也没想到,潘玮柏竟会在公司门口等她。
刚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斜刺里便伸出一只手来,重重扣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脚步。
“你……”受了惊的韶涵匆匆抬头,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落入眼帘,薄薄的唇紧抿着,仿佛有无限怒意。
痛!韶涵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咬着牙挣扎了一下,只感觉再多一秒腕骨就要被捏碎。
可是潘玮柏不肯放手,反而迈开脚步半拖半拽着将这个不安份的女人拉到角落。
“你做什么?……”韶涵踉跄了几步,忿忿地问。脑中再次划过那日商场里他与吴昕并肩而行的景象。
既然早已有了伴侣,何苦再来招惹她?
到了拐角处,潘玮柏才停下来,深深看她一眼,手上力道微松,却又恰恰卡在临界点上,无论韶涵多么费力,都照样逃不开去。
“拖我来这里干嘛?”微微喘着气,韶涵总算平稳了情绪,盯着那双深黑幽暗的眼睛问。
潘玮柏挑了挑眉,“难道你想被人当动物观赏?”
韶涵转头看去,果然,公司门口有几个路人远远地朝他们这边张望两眼,显然以为以这架势会有好戏可看。
她冷冷地抬头:“如果你现在放手,相信就算站在人民广场上,都不会有人注意我们。”顿了顿,又问:“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潘玮柏沉默,静静地看她,眼底神色瞬息万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有话问你。”
“什么?”韶涵只觉得奇怪,今天的潘玮柏,与往常不大一样。
“你要结婚?”语调低沉地问出这一句,潘玮柏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韶涵一时愣住。
只是,这短暂的沉默在旁人看来却更像是默认。
潘玮柏的眼神猝然冷了下来,逼进一步,阴影笼罩在韶涵的脸上。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韶涵不自觉地往后退,背后一阻,正抵上大厦的墙壁,退无可退。
潘玮柏将她的退缩看在眼里,突然举起她被扣住的手,压在墙上,整个人欺上来,冷冷一笑:“张韶涵,你要和那个男人结婚那简直就是妄想。”
韶涵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微微窘迫,似乎能吸进去的不是新鲜空气而全是他身上的烟草味。稍稍偏过头,另一只修长的手臂却伸过来恰好抵在她的颈边。
整个人,就这么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张韶涵,你听见没有!”见她不语,潘玮柏再次挑眉宣告:“你永远都不可能和别人结婚,连想都不要想!”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强硬狂妄,也许是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韶涵不再挣扎,而是静静抬起眼睫,回以同样挑眉的姿态,平静地开口:“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阻碍我的婚姻。”
“我要结婚,”她微微一笑,以坚定确实的口吻:“而且,立刻、马上。请问,你该怎样阻止我?”
潘玮柏仅仅沉默了一秒,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便突然有了些微真实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抚上韶涵的颈脖,拇指下温热的血脉跳动有力。
“这才是你。”他缓慢地说:“这样才是我熟悉的张韶涵。”这一刻的她,和从前一样——自信、骄傲、不甘居于弱势,清澈的眼底流淌着淡淡的灼人光华。
“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陡然冷了下来,“我恨这样的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恨你,张韶涵。”
心口猛然痛了一下。韶涵愣住,之前那抹没有笑意的微笑还僵在唇角。
他恨她……他居然说恨她!
可是,真正有资格说这个字的人,怎么会轮到他?
思维有一瞬间的空白,可是身上却不知从哪突然得来巨大的力量,韶涵猛地挣开一直被牢牢握住的手腕,伸手却推潘玮柏的胸膛。潘玮柏猝不及防,硬生生往后退了两步,韶涵便趁着这个空隙脱开身。
冷风呼啦啦地从街角灌进来,吹散了披在肩上的发丝,乌黑柔软的头发被倒吹回来贴在颈边,甚至卷上脸颊。可是韶涵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感觉,只是冷冷地看着伫立在眼前的男人,低声开口:“恨?潘玮柏,谁都有权利对我说这个字,偏偏只有你不行。”
她微微侧过身,十二月寒冷的风扑面而来,连身上厚重的大衣也抵挡不了,韶涵只觉得连心口都被冷风穿过,针刺一般的疼,一点一点蔓延。
转身离开之前,她似乎看见潘玮柏停在原地微微困惑地皱眉。
街灯不知何时统一亮了起来,迅速拉长了二人逐渐远离的影子。
大学毕业后的那一年,是韶涵过得最为辛苦的一年。九月,潘玮柏先一步去了国外。原本是定好两人一起出国的,偏偏在拿到OFFER后,家里突然来电话说是祖母病重,几乎没多考虑,韶涵便放弃了这次机会。
人生那么长,想出国又有何难,可是将她从小带大的祖母或许过不了这个冬天,那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只是多点时间陪在老人身边。
潘玮柏走的时候,韶涵没去机场送行。他们只是通了电话,在飞机起飞之前,潘玮柏说:“韶涵,我等你。”
仅仅一个月之后,祖母便离开人世。初时,韶涵为这般生离死别难过了许久,可后来她反而庆幸起来。因为就在遗体火化后不久,一向在生意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张家突然露了颓势,而且这溃败来得迅速无比,几乎令旁人措手不及。韶涵后来想想,或许之前早有了迹象,只是被父亲尽力遮掩,一家子人又全为祖母的事情忙碌,谁都没有顾上,况且,韶涵的父亲当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哪个又能想到会突发变故?
可是韶涵却忍不住不断问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没有看出来?到了最后治疗阶段,医院催款单连下了好几张,一次几万块的医药费按理说根本不是难事,可那时候往往要拖上好几天才能勉强补齐;祖母都快弥留,父亲却比平时更忙,整天看不见踪影,见了面也是满脸满眼的疲态……这种种迹象加起来,所预示的结果应该很明显才对。
韶涵真的庆幸,祖母早走一步,没有看见张家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倾家荡产。至少,她走得算是安心。
只是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出国的事情突然变得遥遥无期。韶涵只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杨丞琳,杨丞琳千里迢迢赶去她老家,见了面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来了个长长的拥抱,睡觉的时候她问:“有没有和潘玮柏说?”
“没有。”虽然经常有越洋电话打来,可韶涵一次都没提起这事,只是告诉他新电话号码,并不说家里早住不起原来的房子。
“或许他能帮你……”
韶涵摇头。不管多么亲密的两个人,她都不想和金钱扯上关系。况且,潘玮柏也在读书,就算家里再有本事,他自己又凭哪点帮她?
父亲却郑重地向她保证,一定会尽其所能在最短时间内送她出国,毕竟,这是她从小的心愿。韶涵知道家里的难处,也开始着手找工作。但是,张家之前的社会关系网铺得有多大,她是知道的,而且这次不过是被合伙人陷害,公司本身管理没有问题,因此,想要东山再起也并不是痴人说梦。
有一阵子,和国外断了联系,原本每周一次的电话突然变得销声匿迹。韶涵也曾试着打过去,次次通了却都没人接。后来终于联系上,还是潘玮柏打过来,三更半夜的,全家人都被吵醒了,韶涵迷迷糊糊去接,隔着细长的电话线,潘玮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韶涵,我很想你。”
睡意一下子全跑没了似的,韶涵在墙角蹲下来。十一月底的天气冷得够呛,屋里没有暖气,木地板渗着寒意,从脚心直蹿到胸口。
可是,韶涵竟然不觉得冷,她听见潘玮柏问:“……韶涵,你什么时候过来?”
她不回答,反问:“为什么失踪那么久?打电话也没人接。”
“呵呵,参加一个野外训练营,好玩死了。”
整整一个月?确实有点乐不思蜀了,她心想。
至于训练营都训练些什么,有多好玩,韶涵没心思细问。握着凉冰冰的听筒,韶涵转头看了看小小窗口外黑沉沉的夜空,努力回想高中地理课上的世界地图,那片隔着中国和美国的太平洋,似乎宽得不可逾越。
两个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很久,韶涵站起身,低着声音说:“我找到工作了。”
那端有片刻的沉默,而后说:“这么早就进入勤工俭学的状态了?到这边以后再打工挣钱也不迟。”
“不是的。”韶涵也静了静,“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出国了。”
“……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韶涵无意识地扭着电话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破产了?钱赔光了?还是说,现在自己连打越洋长途都要算时间,聊得久了心里头对父母过意不去?
没钱不是丢人的事,她怕的,只是当潘玮柏知道她没钱后的反应。
即使他有能力帮上忙,她也不想亏欠他。在她的观念里,感情和金钱,本就应该要分开的。
“出了什么事?”潘玮柏果然追问道。
韶涵不肯说。这时母亲从卧室里出来,见她只穿着单薄睡衣立在窗前,不由得皱皱眉头,拿了件外套替她披上。
“不用担心。”她强自一笑,“这份工作很好,出国的事,我想先缓一缓再说。”
真怕他还要继续追问下去,可没想到,潘玮柏只是沉默了两秒,继而却说:“也好。出国并不是唯一出路,你在国内,等我完成学业回去也是一样的。”
韶涵反倒怔了怔。只听那边又说:“过段时间功课会更紧张,可能没办法每周都给你电话。”
“……没关系。”
窗外的月光洁白清冷,简易的推拉窗上映着她极淡的侧影。
又聊了两句,才挂掉电话。入睡之前,韶涵有些疑惑,为什么总感觉潘玮柏在听说她不出国后,仿佛着实松了口气般?
莞若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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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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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元旦放了三天假。
这三天中,韶涵哪里都没去,只是整日窝在家里的沙发中看书看牒。偶尔吴尊会开车过来,往往都是大包小包,带来她喜欢的零食。
电视里正播着《The English Patient》。虽然这张牒自从买回来之后已经看了三四遍,此刻韶涵依旧入神。吴尊从后面拥住她,埋头嗅了嗅她半湿发间的清香。温热的气息袭上颈脖,有些痒,她略微一躲,眼睛却仍盯着屏幕不放。
“韶涵。”吴尊突然抬起头来轻唤。
“嗯?”
身后没了动静,韶涵转过头,对上如星眉目。
吴尊牵起嘴角,“我妈让你抽空回去吃餐饭。”
“好。”
“还有……”表情变得有些暧昧。
“什么?”
“昨晚她打电话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怀里的身体微微一僵,吴尊敏感地察觉到了。
“怎么了?”
“没什么。”韶涵转头,重新看向屏幕,却突然发现再无心思。
“我也想知道,究竟我的考察期什么时候才结束。”吴尊笑了笑:“我可自认一向是满分恋人。”
是啊,满分恋人……只是,真的就这样与他结婚成家了么?
那天傍晚,公司楼下,潘玮柏扣住她手腕时的凌厉气势仿佛还历历在目。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沉狂妄,印在脑海中几天都挥之不去。
——张韶涵,你要和那个男人结婚那简直就是妄想。
她当时纯粹只是赌气,所以才会用话激他。
事实上,她不想结婚。
没有哪个时候是像此刻这样清楚地明白——她不想结婚。
生怕一旦点了头,一切就都成了定局,再无后退的余地。
假期最后一天,定了同学聚会。原本韶涵也不知情,只是下午突然接到杨丞琳的电话,说是中午在餐厅巧遇几位大学同学,几人凑在一块一时兴起,于是纷纷回头召集各自能联系到的人,晚上来一场小型聚会。
韶涵自从毕业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这回听说她的消息,其余几人强烈要求杨丞琳将她拉出来见上一面。
地点定在Z大旁边新开的酒店,装修得很奢华,夜幕之中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与一向严谨的Z大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一下车,熟悉的气息仍旧铺面而来,温暖而美好。
竟然约到十几个人,在大包厢里分了两桌,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十分热闹。五六年没见,韶涵只觉得其中一些人变化得厉害,从前青涩的模样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各形各色的成熟和圆滑。
酒过三旬,气氛到达顶点。包厢里暖气充足,席间不少人抽烟,虽然开了抽气扇,韶涵还是觉得热。刚打算出去透透气,还没起身,只见正对面的门被人推开来。
潘玮柏的修长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嘿!你终于来了!”坐在韶涵身边的一位男士眼睛一亮,招了招手。
周围的人也纷纷看向门边,只安静了一秒,气氛便更加活跃起来,好几个人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潘玮柏也笑,和一众老友握手、拍肩,甚至轻轻拥抱。大众传播系的男生,对他来说,一向都像兄弟一般。
“他怎么也来了……”杨丞琳小声嘀咕。
韶涵坐着没动,也没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视线与潘玮柏的对接,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对方却已淡淡移开目光,仿佛她是空气。
“玮柏,来,坐这里。”
一恍神的工夫,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韶涵不由得瞟了眼那个从头到尾都积极异常的男人,想必找来潘玮柏的人也是他。
一旁杨丞琳悄悄拉她的衣摆:“要不要去趟厕所,回来的时候我俩趁机换个座位?”
韶涵微侧着头轻轻一笑:“还不至于这样,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时候,潘玮柏已经走了过来,手臂搭上矮他半个头的男人的肩,“你坐吧,那桌加了座位。”
韶涵不自主地看了看,旁边一桌,早有服务生搬来椅子加了座。
他还是当她如空气,从她身侧掠过,连头都不曾低一下。
韶涵端着杯子,喝了口果汁,甘蔗洋桃汁,酸甜地滑入喉间。
接近尾声的时候,韶涵到门口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一众人等正讨论转战KTV。
杨丞琳将大衣递过来,说:“我是不能奉陪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录节目。你呢?”
“我也回家。”韶涵穿上衣服,和众人道再见。
转身时匆匆一瞥,只见潘玮柏正与两个同学聊天,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离开。
走出酒店,空气沁凉入骨,Z大校门外那一大片绿地中安了低矮的小灯,柔和地亮着,外面是磨砂的玻璃罩子,光线透出来有那么一丝朦胧。
杨丞琳没有开车来,两人只好在路边等车。一辆又一辆载着客人的出租车从身前“唰唰”地掠过,正觉得不耐烦,这时身后有脚步声接近,韶涵回过头,月光与灯光交替掩映之下,那双狭长黑眸越发显得幽深清亮。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过跨江大桥,江水两侧灯火通明,装点在夜色中,仿佛驱走了几分寒意。
其实,风还是很冷的。杨丞琳在家门口下车时,车门打开的一瞬,冰冷的空气拂过耳畔,韶涵不禁瑟缩了一下。
少了一个人,车内陡然沉默了几分。街边霓虹闪烁,元旦的气氛还没退去,人行道上热闹非凡。韶涵被透明的车窗隔着,却像被隔在另一重世界当中,心头遍寻不着喜庆的感觉。
偶尔,不经意地侧过视线,却只能看见被窗外灯光映亮的英俊侧脸,忽明忽暗,勾勒出不带表情的线条。
过了八车道的宽阔大街,黑色轿车驶上立交桥,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韶涵转过头,却发现手机的主人正稳稳握着方向盘,连目光都不曾闪一下,完全没有接听的意思。
然而,对方似乎也是顽固作派,尽管得不到回应,却也不肯放弃,铃声一遍又一遍固执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响,大有不屈不挠之势。
就这么持续了两三分钟,韶涵终于有些撑不住,自认装聋作哑的本事不及潘玮柏来得高明,只得叹了口气,说:“你电话响了。”
直到这时,驾驶座上的人才动了动,斜着眼睛瞟了瞟她,“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
韶涵一怔,下一刻便将脸转向窗外。
的确,这是今天晚上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在他那天说恨她的时候,她确实想过从此永远不再相见就好。可这种念头其实也不只一次两次了,又有哪次是能真正如愿的?
或许,每个人的一生之中都会有那么一个和他如影随形、如藤蔓缠绕、始终挥之不去的身影存在。
就像宿命,注定一生一世相互牵扯。
见她又不再说话,潘玮柏伸手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递过去,“你帮我听。”
韶涵诧异,盯着闪烁的屏幕,上面那个闪动的名字看不太真切。
“前面有交警,我在开车,不能听。”
这是理由么?韶涵看向那个一脸认真的人。喝了酒还能照常驾车的人现在居然跟她谈起什么交规来……
然而最终,她还是按了接听键,主要是不堪其扰。
“喂”了一声后,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沉默了两秒,然后才说出她的名字:“张韶涵?”
“……是。”她一愣。
“我是吴昕。”
为什么要让她接吴昕的电话?韶涵抬眼去看潘玮柏,盯着他神态自若的侧脸,心里十分纳闷。
吴昕似乎也尴尬,静静地停了一会,才又说:“让他跟我说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韶涵在心底回答。吴昕想和男朋友说话,哪需征得她的同意?
把手机递回去,韶涵不说话。
谁知潘玮柏接了过来,竟连看都没看一眼,便直接切断通话。
“你……”韶涵几乎目瞪口呆,他竟然会做出这种无礼的事,而且,是对待自己的恋人!
潘玮柏却转过脸来,轻描淡写地问:“周末有没有空?”
韶涵还没回应,被冷落了的手机又不甘心地吵闹起来。
这回十有八九仍是吴昕。
“或许她有重要的事。”韶涵看着窗外低声说。
潘玮柏依旧一派云淡风轻,趁着前方红灯的空当,干脆将电池卸了下来,扔到一旁,车厢内瞬时安静下来。
他目视前方,继续刚才的话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约个地点我们见面,或者送到你家楼下也行。”
“什么东西?”
“CD和书。”
韶涵心里一沉。
当初担心他独自在国外会闷,所以她硬塞了好多又厚又重的小说名著放进行李里托运,还有那只老式SONY的CD机,宝石蓝颜色,外形笨重,潘玮柏曾戏言说,她的这只CD简直可以拿来当武器防身用。
如今,统统都要物归原主了么?
过了红绿灯,车子转眼已拐到楼下。
“我把号码留给你,等有空了就给我电话。”潘玮柏停下车说。
韶涵默不作声,好半晌才淡淡地道:“可惜你原先存在我这里的一些东西已经找不到了,没办法还你。”
“没关系,反正基本都是没用的。”
那语气,轻缓疏淡,却如同一只带着小刺的手,轻轻巧巧拂过韶涵的心口,引起一片麻木的疼痛。
潘玮柏见她突然又不吭声,只是慢慢扣好之前解开的大衣领扣,似乎下一步就要跨出车去,他不禁动了动唇,想要留她再说两句,这时有人在侧面敲车窗。
韶涵将窗子降下来,立刻看见吴尊的脸。
“你怎么来了?”
“果然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转而相视一笑,神情默契十足。
潘玮柏扫了二人一眼,兀自坐在位子上不动,眼神却渐渐黯下来。
这个周末,是她的生日。本来,他还想告诉她,那些CD里,夹有当年特意刻录下来的歌,原本是想给她作生日礼物,只是后来没了机会,便一直留到现在。
吴尊先对潘玮柏点点头,然后对着韶涵笑道:“刚才远远的看着感觉像是你,所以过来敲窗子。”完了又说:“我妈炖了只土鸡,说让我带给你,担心你最近工作辛苦,喝汤补一补。”
说着,退开身,韶涵开车门下车。
吴尊拎着保温桶,朝车内面孔隐约的男人看了看,低声问:“大学同学?聚会玩得开心吗?”
韶涵微微笑了笑,不答,只是推他的胳膊:“上去吧,怪冷的。”
说完,收敛了笑容,绕到另一边。
“谢谢你送我回来。”
潘玮柏抬眼看她,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姣好的面容在清冷灯光下显得朦胧不清。
“不客气。”淡淡回了句,启动车子,踩下油门。
发动机鸣响,速度很快提起来,迅速从身边驶离。
韶涵垂下眼睫,正欲转身上楼,斜后方便传来急促尖锐的刹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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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三年后的今天,又正是因为那些本该早已抛下却又偏偏如蛛网般细细密密缠绕在心头似乎永远都无法再忘怀的过去,韶涵不得不面对与另一个人的告别,一个曾经给予她最大温暖与包容的男人。
吴尊轻轻放开拥抱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韶涵,我最后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你是否可以忘掉过去那个人,一心一意和我在一起?”
韶涵回视他。桔色的灯光落在那双黑沉深邃的眼睛里,点点闪烁。她也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小小的,甚是模糊。心头陡然酸涩,却仍旧缓缓地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办法。曾经的眉眼飞扬,那些欢笑与泪水,潘玮柏的一举一动,甚至她对他的所有爱恋与失望,无论年少的,或是如今的,全都仿佛扎在心头甜蜜而疼痛的刺,也曾试图倾尽力气,却从来未能拔出。
她咬着唇闭上双眼,此时此刻,只能摇头。
吴尊却低低缓缓地微笑,这一答案其实早已预料得到,如此一问不过是不想给日后回忆起来留下任何遗憾的借口。
他说:“我看你心不在焉也有好一阵子了,所以私下里才会去打听,知道那人回了国,就猜到你的情绪和他有关。可还是难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过段时间一切就会好的,又会恢复到我们往日的样子。你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初恋情人的突然出现不过是个小插曲,不会影响我们两人今后要继续走下去的路。毕竟你们是大学时候的恋人,重逢了有些情绪波动都是难免的。在你之前我也不是没谈过恋爱,所以一直告诉自己要试着去体谅你的心情,也告诫自己要耐心要坚定,也要对你有信心。可是,自欺欺人终归是自欺欺人,
”他苦笑一下,继续道:“又或许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感觉你爱我并非我爱你那样深,所以一直急着想要套牢你,生怕中途出现什么变故。这枚戒指,虽说是年前就挑了的,但本来并不打算这么快就拿出来,总想等个最适合的时机正正式式地安排一场求婚,那样成功的机率就会更大一点。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因为你这段时间太反常,我常担心说不定下一刻你就会从我身边离开。而现在看来,我果然还是没有选对时候,甚至可以说,千挑万选,拣了个最坏的时机来求婚,对不对?”
韶涵微微抬着头,看见吴尊对自己眨眼笑了笑,那个笑容很轻,转瞬即逝。同样一闪而逝的,是他脸上的哀伤。
吴尊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告诉你一件事吧,韶涵。这个世上有一些人一辈子可以过得分外精彩,乐此不疲地投身于一段又一段未知的恋爱中去,不管结局是好是坏,他们每一次都好像用尽力气去爱对方,就算最后伤得再重,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朝过去潇洒地挥挥手说再见。而还有一些人,恋爱的时候也是用尽全力的。可也许就是因为太用力,失去这段关系之后,他们便没有力气再去爱上另一个人。长长的一生,只得一位爱人,一个伴侣,其他的人想要进入他们心里,都只能望尘莫及。
“韶涵,很显然,你属于后一种。而那个被你爱着的人,何其幸运。”
周一上班的时候,各位知道她生日的同事都纷纷送来问候,阿娇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漂亮地包装好递过来,同时嚷道:“我可不管啊。重色轻友的女人,今天非得你要补请生日宴不可。”
韶涵笑笑。
阿娇又凑上前,小声问:“昨天吴大帅哥为你准备了什么惊喜?有没有烛光晚餐,江滩夜景,外加小提琴伴奏,包场圆舞曲?”
韶涵神情一怔,随便恢复正常,抬手弹了弹八卦女人的脑门,“你家就在江滩边,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你从窗口望下去,有看见什么美景么?而且我家也不够大,什么曲都圆不起来。”说完端着杯子往茶水间走。
阿娇撇撇唇,按着痛处,不甘心地跟上去。总觉得韶涵神情有异,不由得灵光一闪:“啊!”短促地叫了声,成功吸引了前方人的注意,她睁大眼睛,怀疑地说:“据我平时观察,吴同志的浪漫程度决不下于我。如果换作是我,当然是要趁着这么个好机会,做点有意义的事啦,比如说,求婚!”见韶涵愣住,她压低声音在安静的茶水间里不屈不挠地问:“是不是被我猜中了?看看你的黑眼圈,还有满眼血丝,昨晚一定……”不怀好意的笑声逸出来。
韶涵被弄得哭笑不得,转头撒开速溶咖啡的包装袋,往马克杯里冲上热水,慢慢搅拌了两下,才勉强露出个微笑,“没有,别乱想。”
此时此刻,再有人拿她与吴尊当作谈资,竟显得那么残酷。可是,面对阿娇一脸兴奋臆测的脸,她也没办法说出分手的事实。于是索性越过这个话题,随口问:“你都用什么眼霜?最近黑眼圈特别严重,郁闷。”
果然,阿娇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始津津乐道于自己多年总结的护肤美容心得。
韶涵边走边应,暗暗舒了口气。
下午,部门开例会。经理大刘像吃了枪药,逮着所有作汇报的人都是一通或大或小的呵斥,末了,才说:“最近行业竞争压力大,也不知是不是快到过年了,某些同事工作也不如以往认真,偶尔听见从客户那边传来的声音,投诉的占多半。这样下去,新老客户逐渐流失到对手公司那边,大家就都可以回家吃自己的了。……”
出会议室的时候,大伙儿都被骂得灰头土脸,全都夹着自己那份文件各回各位,也不多话。韶涵想到最近自己的确不时出点小差错,不知是否也被包括在大刘口中的“某些同事”之内了,正反省着,一位女同事走在她旁边,手肘碰了碰她,小声说:“别理他。他也是一肚子火,拿我们当出气桶呢。”
韶涵回头一看,是个刚进来没多久的女生,刚刚大学毕业,比潘昱的资历还浅些。听说是内部推荐进来的,因为相处时间短,韶涵和她几乎没太多交情。
那个女生继续说:“听说是和税务那边有点扯不清的事情。本来和我们部门都没关系,但是上午高层开会的时候,大老板也烦着呢,语气重,每个部门经理都挨了批的,我们这边又直接关系到生意好坏,是重中之重,可想而知大刘肯定是被特别‘关照’了。”
这时,她们已与一溜同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走在长而空的走廊上,韶涵听了也只是笑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个女生只愣了一下,便腼腆地笑了:“也都是听我男朋友说的。”随即报了个名字,想必是觉得这段关系也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韶涵一听,微微垂眸。原来她的男朋友是刚升任的财务部经理助理,难怪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对那个一脸青涩未脱的女孩笑了笑:“回去干活吧。”
对方甜甜应了声,干劲十足地去了。韶涵却有片刻失神。那对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么纯净,还没沾染上社会里的杂质,美好得令人羡慕。可也正是这样,才最可怕。这么年轻的人,她还不懂得在这里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却又是听到了便要一直放在心里,不应该再对其他人提起。和税务有纠纷,那便是财务上的问题,好歹也算是财务部门内部的机密,如今却被传扬了出来。虽说是毫无心机的,但如果被上层知道了,总归不好。
韶涵想着,突然蹙眉,不禁为自己的过多操心感到好笑。可是,即便如此,半小时后当她碰上合适的机会,仍不免提醒了一句。
是在洗手间门外,正巧那女生走出来,声音清脆地打了声招呼:“韶涵姐。”
一进一出,交错而过的时候,韶涵暗暗叹气,回身叫了句:“小邓。”
“嗯?有什么事?”女生眨了眨眼。
韶涵微笑摇头,“也没什么。在这里做得还习惯么?”
在洗手间门口问这么个问题,确实有些奇怪,女生一愣之后,却还是点点头,笑了:“很好啊。大家都很照顾我。”
韶涵微一点头,“那就好。以后再努力些,多听多做,少说话,这样对你有好处。”
姓邓的女生也颇为机灵,眉毛一抬,垂下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和小心翼翼,却不失真诚地微一躬身,“谢谢您,韶涵姐。”
推门进去,只见阿娇对着梳妆台镜子补妆。见她来了,阿娇眯眼一笑:“教导小女孩儿呀。”
“你听见了?”
“这门,隔音效果奇差无比。”
韶涵淡笑,“我是不是多事了?”
“不会。”阿娇放下粉盒,盯着她半晌,突然上来掐她的脸,“不止不多事,反而可爱得要命!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善良了。”
韶涵也不躲,只是微微苦笑。管完别人的好歹,这才想起自己尚且有一堆事情没有理清。
哈哈哈阿略略略
受伤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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