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围观

怎么贝母还不回戏？

【抵京翌日，我与行霈先来拜谒二伯，经他校验课业、提点叮嘱后，再由管家领路，一赏园中景致。京城的翁济尔金府仅三进院落，不比泉州猛禽华卉，却也乔松秀柏，十分雅致。时值七月之末，后园中的一池荷花浅红深碧，间有灰颓，但数支莲蓬高低参差，仍算是怡人景象】
【我自北向南，行霈与管家则自南向北，分头沿池而行。正遗憾着那侧花影掩映，这侧却多是零落垂散，无甚好看，一抬头便看见廊外不远处漂着一只小船。船上一抹身影尚未脱出稚意，正探手去捧池中的浮萍，似乎颇为无聊。心生有趣，喊道】
那边的小丫头，再荡下去，便要荡远了。

【任由着浮萍散去了，穷极无聊之际，察觉池底有几只佁然不动的鱼儿，有玳瑁头、乌云盖雪等好几样式，似是对它们的逸然自在心生不满，藕臂在池水里拨动着，像是话本子里的齐天大圣的如意金箍棒，一挥便搅动东海】
【鱼儿们被惊扰着翕忽，看着此景，罪魁祸首却乐得得脆声笑开。我不如意时，这池塘的玩物都要陪我连坐】
【俶尔闻得遥处一逸声，举目四望去，只见得草木畴生处廊下有一人伫立，稍略过他的轮廓，已断定是自个儿从未见过的，不知是误入的迷路客还是私闯后园的登徒子，忙是起身松下方才系住的翠袖，这会儿才觉察，不知何时已离远了停棹的桥墩边，略有惊愕，反诘】你是何人？
【既怪他唐突又像是被人捉住了错处，故而对他很是不客气】荡远就荡远，你这个客人不守规矩的很，瞧见女眷了应该绕路走才是，谁许你过来了？【佯装出恶狠狠的模样】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经我提醒，那小人儿这才抬起头来，玉润丰盈的两颊上满是惊恼，倒像我真做了什么唐突之举似的。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两手一摊，极无辜地耸肩】
我原只是瞧见一个圆乎乎的小丫头趴在船上漂远了，这才好心提醒，没成想竟赔了一对眼珠子进来，实在冤枉。
【从袖中一摸，掏出一件儿不足四寸的银质物什，其上花朵藤蔓错综，尾端一枚小铃铛，正叮铃作响。手上晃晃，引她来看】
不如，我以这件礼物替我那对可怜的眼珠，消消你的火气，如何？
【心下已知是二伯家的丫头，但因有逗弄的兴致，并不预备就此点破。况且这礼物本就是拿来送二房姊妹的见面礼，当下便巧力一抛，正落在她的船上】

【说话间，自个儿的手攀着船棹的，如今一池碧水相隔，倒无甚。若是他再走近，也好摇去岸边，或是举起往他头上敲，左右是能晕厥的，只恨水塘没能修葺再大些】
【他启口说的无非是解释的言辞，但圆乎乎几字聆得甚是清晰，朱明穿的单薄，哪里臃肿？故而也不减敌意，气鼓鼓地转了螓首，只留他个侧面】睁眼说瞎话，这双眼珠子倒不如赠了可怜的瞽者。
【闻得银铃声，心中好奇作祟却也强撑着面子不肯回头，蓦地见一耀着光的物什掷到了船上，藉着余光细一瞧，原是个镂空的银扇，雕琢地甚为精致】
【未想到还是个出手阔绰的登徒子，说是不遵规矩，礼却到，人嘛倒还不赖么……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掩饰着自个儿的喜欢，清咳了嗓子】我可没问你讨要，但赠了人没有要回去的道理你可知？

【这银扇展开不过手掌大小，纤薄精巧，镂花绝佳，纵是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件来。见她虽未立刻纳入手中，言语却已然松活起来，当下了然，随即摆出一副迟疑姿态】
你将才不还说我不守规矩的很吗？这送礼的规矩嘛——
【有意拖长了最后一个字逗她，待两臂一抱，斜靠在廊边漆柱上后，才歪头续道】
我还是懂的。倒是你这小丫头不太懂收礼的规矩。拿了别人的好处，嘴上怎么没半点儿好话，来，叫声哥哥我听听。

【自个儿始终侧过去，不肯予他好颜色。只是睥睨着见他依靠在漆柱上，满是惬意，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合着是拿我当作玩物打趣呢！】
【亦是抱起双臂，猛地转了螓首，横眉怒怼】你这人不害臊的么？我与你非是沾亲带故，凭什么叫你哥哥？
【朱唇撅起，一抬颐指向船上的银扇】要是这样，我不要你的礼了，你拿回去！

【小姑娘的脾气时冷时热，变换起来当真与二月天象无异，令人捉摸不透。这厢玩笑施展不开，只得无奈叹一口气，耐着性子低眉耷眼儿地问她】
这又是怎么啦？
【这二伯家的妹妹已是十足不满写在脸上，再不如实相告，恐怕便真要把仇记下了。可惜话到嘴边，到底顽劣，不及她答，心头又转生一计，连摆手道】
也罢，不在你这小丫头身上寻开心了。【手一指】你把那扇子给我原扔回来，千万别掉水里，倘若叫它沉下去，卖了你也赔不起。

【聆听着他口中轻柔的话儿，也打量起来，剑眉星目，生的一副意气五陵年少郎的模样，如锦缎一般的清狷。细想来，原先说话倒也无不妥之处】
【自个儿或许是凶了些，但仍是不肯就此作罢的，想让我叫哥哥，没门】
【褐色的眼珠一转儿，已是想好了捉弄他的法子，将银扇拾起，暗自扼腕去：这样好的银扇只能屈尊着遭回罪，要怪便怪你的主子去吧，阿弥陀佛】哼，谁许了？
【又闻后话】我还不抵这银扇值钱？！小气鬼，这就还给你！
【向廊处一掷，因经年与人投壶，估摸准了恰能在临近他时，落至水中，再适时补上一句】哎呀，失手了。

【原以为此话出口她必然跳脚，不曾想小小的身影一低，已将那银扇拾起。正值意外之时，却见她冷哼一声，信手便朝这儿抛来。银弧若闪，不过半臂之距，转瞬就要坠入水中，眉头一凝，连忙伸手去抓】
【待银扇重又攥在手中，才发觉距水面不过寸余，指尖甚至微微润湿。轻吁一口，这才直起身来。小物虽不如所言的贵重，到底是特意带来赠与小妹的礼物，倘若因此深埋池淤之中，恐怕误了美意】
你这失手倒是恰到好处，可称妙手了。
【念及前因后果，无奈之余，亦不免好笑。同她虚一拱手道】
当真怕了你了！若我没猜错，你便是二伯府上最小的金酒儿吧。【抬眉一笑】我是你泉州的七哥，才拜见过二伯，从书房那边儿过来的。

【在掷银扇的一瞬，几乎已能摹绘出他望见珍稀的物件落至淤泥里的馁堕的模样。他捡扇时，饶是有兴致地趴在小舟衔边观着，事不关己又不知好歹地赞许着】身手还不赖么。
【见他未沾湿衣衫袖头，倒有些失意了，作揖状】妙手可不敢当，承让承让。
【再闻他后话，惊愕地忙是睁大眼，抬螓首去望他，眉眼间确实像上清大伯的，不禁结巴起来】你……你竟是七哥哥？【想起那柄银扇，眉山蹙的紧，暗自悔恨】可惜了……
【想起先前的捉弄，又有些气急败坏，很不该敲诈他一顿，故而摇桨近了岸边，扬了声】七哥哥，你拉我一把，我要上岸去。【使了诈，是要扯他下水】

【静水行船虽轻松，仍令我讶异于其一路摇棹而返的娴熟，想来这丫头身量虽小，力气却大，平日里泛舟莲池、闲来捉萍的事恐怕没少干。船头靠岸，荡起涟漪数圈。心下轻松，听她来唤亦不疑有他，当即伸出手来】
【孰料一经接触，便被一股不小的力气拽着向下，后脚一勾栏杆，勉强才稳住身形。待站定廊边，才发觉左脚鞋袜已湿了大半。反手一提，将那小丫头拉回岸上，随即一记爆栗】
你这丫头，无法无天了！【虽是斥责，到底挂着五分笑意。另手握着的银扇隐烁，在她眼前一晃】作为惩罚，东西哥哥先替你收着，待你做了好事儿，将功补过，再来我这里要回去。
【不远处残荷枯叶外，行霈与管事正遥遥招手，候我过去。将金酒儿一拉道】
走，见你另一个哥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