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火神仙上已经昏睡半年多了,你说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了……”邝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只见到一如既往的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一句话才悠悠传来,似是回答邝露,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他指尖轻抚旭凤的脸颊,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凉,一滴热泪落下,留在旭凤的脸颊上,却唤不回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不要离开我。”他喃喃道,“好吗?”
邝露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往外跑去,直到院中,才蹲下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想不明白,陛下和火神原是那般好,为何,却是这样一副结局。
是因为水神吗?旁人都道是火神和夜神争抢锦觅仙子,以致兄弟反目成仇,可邝露跟在润玉身边,看的最为清楚明白:哪里有什么争抢,殿下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二殿下而已。
不论是二殿下失踪时的心急如焚,还是听闻二殿下随锦觅仙子跳下轮回镜时的神伤。哪怕三万道天雷业火加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口中除了娘亲外,也便只有旭凤二字……
她原以为二殿下心中也是在意殿下的,要不然为何会不顾天后的再三阻挠,冒着被罚的风险也要来璇玑宫陪殿下喝茶聊天。为何会自己伤势未愈就来替殿下疗伤。又为何会几多维护,宁肯不要封赏,也要替殿下言情。
可大婚之日,火神一身戎装,为带走水神对殿下祭出琉璃净火的那一刻,邝露知道,这场千秋大梦,终是要醒了。
她尚且痛心至此,殿下心中如何,她不敢去想。
她只知自那日起,那个温润的夜神殿下,再也回不来了……她知自己此念过于偏心,可却无法不去怨二殿下,百年情义,在这凡世之爱面前,竟卑微到如此不值一提。
可惜邝露看到了一面,却看不到另一面。
她自不知大婚前夜,火神喝得酩酊大醉,在润玉面前哭的如同孩提一般:“哥,我不抢锦觅了,你也别抢了,好不好。”他借着酒劲说着从前不敢说之言,做着从前不敢做之事。
一吻终了,旭凤眼眶通红,紧紧地将润玉箍在怀中“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久久未得回应,旭凤有些心急,正欲松手好好看看那人时,只听得怀中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出:“回不去了,旭凤,回不去了。”
利剑刺入的那一刻,旭凤心如刀绞,这内丹破裂的痛竟不及此万分之一。
内丹所在,旭凤只与一人说过,锦觅又是如何知晓。杀他的人何曾是锦觅,而是自己恨不得将心都剖给他的兄长。
“为何……?”他神色错愕,目光却一刻不曾从润玉身上移开过,可看到的,却是那人转瞬即逝的惊异后冰冷的神色。
心如死灰,万丈冰凉。
旭凤如此,润玉又何尝不是如此。亲手杀死所爱,心中宛如千万刀绞,天雷业火竟也不及。
可他必须如此,杀母之仇,灭族之恨,这无边的恨意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纵是旭凤,也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赌旭凤会在大婚之日闯来,赌他来带走锦觅,赌从今往后尘归尘路归路,旭凤与锦觅人界相守,自己大仇得报享万年孤独。
这是场豪赌,赢了自然皆大欢喜,可若事有变故,他也只能做个狠心人……
人人都以为润玉赢得漂亮,可只有他知自己输的凄惨。
“你赢了,旭凤。”他手中施法,血红的咒印流转跳动,血印愈发炽热,心里却愈发冰冷,“我不能没有你。”
邝露再进殿时先是一愣,随机跪下不住地哀求,刚擦干的脸庞再次被眼泪沾湿:“陛下,您疯了吗!这样做会损耗你一半的天命仙寿的!”何况你的伤……
邝露哭的厉害,却只换得润玉一句无力的“他死了,我才会疯。”
“觅儿,这是旭凤的魂识,已修补完好,你且带着他走吧。”他自知对锦觅不住,可此刻除了她,已无人可托付。
锦觅沉浸在凤凰死去的伤痛中,见到润玉本没有什么好脸色,却在听到对方的话后禁不住吃惊,人死复生,逆天改命,他做了什么?
不给锦觅发问的机会,润玉将装有旭凤魂识的灯盏交到锦觅手中。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有一个条件。”
锦觅冷哼一声,果然,眼前的人有一副铁石心肠,哪里会这般好心地救旭凤,怕不是又在谋划些什么。
没有理会她眼神中的讽刺,润玉接着道:“带着他到人界去吧,莫要让他知晓天界讯息。”他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生机。
锦觅突然不忍了,她究竟是心太软,看不得别人这般,连语气也不似开始时那样冲:“……你到底是怎么救下凤凰的?”
润玉不答,锦觅却猜到了一二分,死而复生,逆天改命,天地间唯有一法——血灵子。
以命抵命。润玉不是恨凤凰吗?怎么会……
“今日之事,还望觅儿能够保密,日后若旭凤问起,你便说是自己救了他吧。”
很多事,锦觅到后来才慢慢想明白,只是此刻,她一心想救活旭凤,便也顾不得其它,答应了润玉后便匆匆带着旭凤去了下界。原以为这便是一切的终结,却没想到竟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