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月后,一场革命也如约而至——刘诚瑾也恰走了一个月,期间他杳无音讯,对外传唤只道是参加革命去了,所以,她一直在候着。她家里的桂花开了,只可惜这个机会,与他一起看满庭的花札,这次是又逢不到了。芳园明色,却只又得孤芳自赏。
黄复是又挨着桂树下坐着,掩面太息了,平常时候见到此状,他的父亲也总会过来问询,可这次不一样——从她回府那日起,也就没和他交谈一句。当然,他也没时间——积极备战的时候,满清官员也总是忙得很。她生母早逝,父亲的诸姨太又与她不善,此刻便也只能一个人徘徊在这偌大的游园里了。
“诚瑾,你怎么回事,求学不可怠惰,务必要上心啊。”天纬对眼前这个不执书本,打着哈欠的小孩道,“你看看人家天明,你们两个人是同期来的,又相处甚欢,怎么表现大相径庭,做学问一个兢兢业业一个不以为意的?”
“先生,不是我不愿学,您说的那些经要伦理,我压根不懂,您上次谈论时弊,议论清廷的东西,我些许还听懂了不少呢。”刘诚瑾满脸得意,引得满堂哄笑。
“不可理喻,大清就是多了你这样的人,不学无术,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着,钟天纬从座上起身,拿起戒尺打了他,“有教无类,一代不如一代!”
“诚瑾,你的伤可好些了?”
“那倒也没什么,先生昨日只是警示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就好。你说说,有学堂,有书读,你却不思进取,这又是何必呢?像我一样,每天过得虽有些辛劳,但日后博取了功名,升进士显耀门楣,那该多好呢!”
“进士?这都是先生和你们的意思吧,可我倒觉得,清政府算是完了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学些真本领。你看看,我们家门前那黑压压的一片,我娘说了,那是法租界,这是国耻,她要我发奋学艺以后好为国争光。”
“哈哈,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为国争光?你真是个疯子。”
“你不会明白的。”
这两个十余岁的少年——刘诚瑾,宋天明,时常在课余谈些时政,却也是一个扬一个驳,地位呢——一个是霍绰勤奋的公子哥,一个出自玩世不恭的中产阶级家庭;一边是人丁满门,一边是独苗一只。
五年后。
“诚瑾,我要去北平参加科举了,你要保重。”
“那就祝你功成名就,荣登高位了。”
“嗯,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刘秀才?”
“我?我是没什么想法的,姑且现在洋人的场子底下做着吧——虽说国耻犹在,可他们的些许东西还确是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的。”
“这么说,你不愿意当满人的走狗,却想去做洋人的奴才了?行吧,这都由你,我走了。”
“嗯。”说着,他就一路目送,目送着,是五年的情谊,也是永远的别离。
他去参加科举了,而他,则去洋厂办事,顺便学习与接受西方思想。
又一个五年后。
宋天明不知是什么时候,怎么的,就与黄复相识了的,当然,这场故事从一开始,就预示着结局。
“诚瑾,你到底在哪里...”
“姓名。”
“刘诚瑾。”
“这几个字你认识么?”
“清,衰,民,反,不,恃,强,权。”
“你上过私塾?”
“秀才。”
“嗯,很好,初次见面,我叫黄兴,阁下尊姓大名?”
“上海威特厂技术部主任,刘诚瑾。”
“就是那个,敢给洋领导提意见,严格按标准制备军工,做亏本生意的那个刘诚瑾?”
“嗯,那就是的吧。”
“好,好好好,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有幸遇见,还真是彬彬有礼,仪表堂堂了。”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武器图纸和弹药,但也请你们给予我应得的荣誉——顺便问一句,大概在什么时候?”
“不久了,就这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