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空战算是英国人最喜欢为之刷存在感的二战战役之一，相关背景的影视作品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拍了一部又一部，搞得好像“皇家空军在二战中就干了两件事”。
当然英国人也确有理由为之骄傲，毕竟1940年夏秋季，他们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从上到下，同仇敌忾，举全国之力赢得了胜利（英国上一次面临入侵之虞还得追溯到特拉法尔加海战的时候了），也当着全世界的面首次打破了纳粹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
今年新出的空战电影《Hurricane》将视角对准了皇家空军中的一群边缘人物，波兰飞行员及他们所组成的第303中队，顺便也给被“喷火”光芒所掩盖、受冷落多年的“飓风”刷了一把存在感。303中队在不列颠空战中总共声称击落126架敌机，战绩在皇家空军战斗机司令部独占鳌头，还涌现了几个响当当的大王牌，其中就包括这部电影的三位男主角，维托尔德·乌尔班诺维奇（Witold Urbanowicz）、杨·祖巴赫（Jan Zumbach）和约翰·肯特。乌尔班诺维奇和祖姆巴赫后来排名第2和第5的二战波兰王牌，加拿大人肯特先后任第303中队的中队长和诺索尔特联队的联队长，另外，来自捷克的约瑟夫·弗朗齐歇克（JosefFrantišek）则是不列颠空战战绩最高的RAF飞行员（17架），此人稍后详述

首先说说LZ个人的观感。
这部电影绝对称不上“战争大片”，节奏不温不火、情节破碎，略尴的空战CG（蟹总语），看得出投资很捉急。在普通观众看来，它甚至连主题也很模糊。但是作为一部based on true story的影视作品，《Hurricane》基本符合史实，很多细节可以说是相当考究，比如这群背负国仇家恨、寄人篱下的人们的精神面貌、日常生活，比如皇家空军内部不同民族、不同性别、不同等级之间的冲突、歧视，又比如照相枪的应用和空战战果的核实、如何对待敌军从事救援的飞机和跳伞的飞行员。正因为电影在这些细节、在第303中队的训练和成长上花了大量篇幅，压缩了喜闻乐见的空战场景，不像《钢锯岭》一样用力煽情，更不像某被砍掉的国产片一样生硬插进一些莫名其妙、格格不入的的冒险情节，整体自然显得寡淡无味，但是在我看来，它拍出了独属于被忽视的波兰飞行员、被忽视的飓风式战斗机和远去的不列颠空战的故事。
这里单独提一处给LZ印象最深的细节， Urbanowicz在一个夜晚驾机瞥见了德军的海上营救，随后向道丁（战斗机司令部boss）和帕克（战斗机司令部第11大队boss）反映皇家空军在这方面远不如敌人。这的确是不列颠空战中英军做得很差劲的地方，也就是电影里帕克所说的“ disgrace”。那时RAF的Mae West（海上救生背心绰号）极为简陋，就是棉布包着橡皮气囊，只能用嘴气。而飞行员坠入冰冷的海水里，呼吸困难，精疲力竭，要完成这套原始的充气程序有多困难就不消说了。这还是仅仅考虑他们完好无损、意识清醒的情况，要是不幸负重伤甚至失去意识且入水姿态不对，下场就很悲惨了。如果飞行员幸运地设法浮了上来，也只能被动地泡在海水里等待救援船只或飞机发现自己，他们没有日光反射镜、灯具甚至口哨这些东西来吸引救援队注意，这样的情形下可以想象，他们放之茫茫大海就是沧海一粟。更脑抽的是，当时配发的Mae West是和海水颜色相近的绿色……后来有些RAF飞行员学精了，知道找机场仓库“借”点飞机用的黄色涂料，自行涂抹在救生衣上，从而增加醒目度。
反观德国一方，他们的充气型救生衣面料是涂有橡胶液的帆布，黄色，背心样式。左前方的口袋里放有二氧化碳压缩气瓶，飞行员既可以通过气嘴用嘴充气，还可以通过旋动气瓶阀门方便快捷地完成充气。救生衣气腔在后背部和颈部，除了提供理想的浮力，还保证了穿戴者落水后能保持面部朝上，从而减少了溺亡的可能。这套装备的耐火性也比made in UK好那么一丢丢（虽然也不防火）。定位工具方面，除了绑在腿上的信号枪（非标配），德军空勤人员有一瓶荧光染色剂，它可以把附近海域染成鲜绿色，几公里外就能看到，大大提高了在海上被发现的几率。除此之外，救生服的口袋里还有罗盘、巧克力、提神的药片、折叠刀等物品。总而言之，德军救生装备和救援服务比英军给力的多，可以说是相当周到。

电影里德国空军的救援，飞行员周围的绿色荧光清晰可见

除了围绕着WAAF妹子那条线，电影里的角色几乎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真实人物，连那条队宠Cooper不例外。


电影里和历史照片上的第11大队operations room对比，第一张剧照里站立者就是帕克，演员的形象倒是更像第12大队司令利-马洛里。第二张的墙上很清楚的挂着着北威尔德、霍恩彻奇、肯利、比根希尔以及诺索尔特的大队section station名字


队宠Misia（不晓得是电影改了一个菜市场名字还是不止一只），这时303中队已经声称击落了178架德国飞机

不知为什么，这部电影可以很细心地在Bf 109E上做出德军JG 51和JG 27的徽标（JG 27徽标位置不对），却没有在Zumbach的飓风上展示出他的个人徽标唐老鸭

先从波兰空军说起。
1939年夏季欧洲局势阴云密布，波兰军队（无论陆军还是空军）对德国入侵早有准备。8月下旬，也就是战争爆发前一周左右，波兰空军就着手进行了战时状态的改编和部署，德波边境的战机疏散到内地，大量零散的战斗机小队被整合成中队并分配给陆军的5个野战军团，以加强陆空协同。还有5个平时编制的战斗机中队整合成1个驱逐机旅，专门负责防守首都华沙。战争爆发时，波兰空军主力并没有被德国空军一举消灭，也没有被炸瘫在机场（之所以大众会有相反的印象，最初是德国宣传部门大肆吹捧造成的，那时连很多英国和法国人都相信波兰空军不堪一击，所以不列颠空战开战前，英国人对波兰飞行员的能力表示怀疑……）虽然飞机性能差了德军整整一代，但波兰空军还是击落了100多架德军飞机，其中第142中队的Stanisław Skalski少尉取得4架歼敌战果和1架集体战果，成为二战中首个盟军王牌飞行员，他后来也以总战绩18架摘得头号波兰王牌飞行员桂冠。
在地面，波兰陆军面对德军装甲洪流向东边节节败退，他们只能依靠森林和沼泽来迟滞敌人的快速推进，波兰空军被迫随之不断转场，无法形成有效战斗力，他们曾指望战前购买的一批先进战机（包括英国产的飓风式战斗机）经由当时的中立国罗马尼亚能帮助他们与德国空军相抗衡，但9月17日苏联从东边再补上一刀后，这样的希望也破灭了。第二天，残存的波兰空军奉命撤到罗马尼亚和匈牙利，以保存有生力量。但这只是漫长流亡之路的起点，随后他们又想办法逃到法国。从1939年10月至法国战役开始前的1940年4月，总共约有8500名波兰空军人员集合到法国，大部分人员是乘船抵达，一些老式的PZL P.11战斗机直接就留在了罗马尼亚）。
按照英法帮助波兰军队重建的协议，波兰空军的轰炸机人员去英国整训，战斗机部队在法国整训。由于法国能提供的装备有限，一部分波兰战斗机飞行员也先去了英国待命，最早一批人在1939年12月抵达英国。约174名波兰飞行员被编入法国空军战斗部队并参加了法国战役（1940年5月10日-6月22日）。电影里两个男主角 Zumbach和Urbanowicz分属于这两种情况。乌尔班诺维茨早在1940年1月就从法国马塞乘船到了英国，而祖巴赫则在法国空军先后开MS.406和霍克75战斗机迎战过德军，还被德军的Bf 109战斗机击落过，但幸运地逃脱了被俘的命运，6月18日法国败局已定后他才乘船撤到英国。而电影进行了戏剧化的改编，他伪装成瑞士手表商人混进德军机场（准确的说是德军进驻的法军机场），然后在德国空军眼皮底下偷走了一架法军飞机逃走了，尤其是对照结尾他驾驶飓风杀回法国，还在当初放他一马的德国空军军官头顶上做了个胜利滚转的动作，很是扬眉吐气。为什么伪装成瑞士手表商人呢，Zumbach确实是个加入波兰空军的瑞士公民，战后也确实走私过手表。
波兰飞行员在法国战役中展示出了顽强不屈的作战意志，法国人曾经把性能低下的C.714甩给波兰战斗机中队145中队（GC I/145），这种由高德隆-雷诺公司生产的木头飞机动力严重不足，根本不是灵活高速的Bf 109E的对手，但波兰飞行员驾驶它同强大的敌人进行了绝望而顽强的战斗。甚至在法国战争部下令C714退出现役后， GC I/145中队由于没有替代品，坚持使用到了最后，其间蒙受的伤亡和损失自不待言。整个法国战役期间，波兰飞行员共获得击落敌机52架、击伤6架、可能击落3架的官方战绩，自身有13人阵亡。
很可惜，他们的战斗经验和技能并未被法国善加利用，整体而言，他们在法国训练仓促、装备落后，参战人数只占到波兰空军可用兵力的20%！。法国战役也很快以联军惨败、荷兰、比利时和法国相继投降而结束了。波兰空军人员再次踏上逃亡之路，有的逃往马赛、拉罗谢尔等法国南部和西部港口，有的逃到北非的法国殖民地，还有到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他们路线各异，但有着相同的目标——截至1940年7月底，总共有8384名波兰空军人员来到了英国，其中有6220多人是从6月22日到7月下旬这一个月里到达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法国战役中都坚持到最后才撤的

（上一楼最后一张照片是1939年早期拍摄的华沙附近的波兰空军机场，照片里最近一架是 PZL.37中型轰炸机，远处就是驱逐机旅第111和第112中队的PZL P.11战斗机，这两支中队就是第303中队的前身）

剧照，伦敦上空的…………大球球

英军训练水平并不逊色于德军，但论实战经验显然差了一大截。不列颠空战第一阶段（7月初到9月6日），德国空军以摧毁英国空军为目的，大举轰炸RAF机场、基地，道丁的战斗机司令部确实一度被压得喘不过气，伤亡惨重，补充进来的新飞行员光是数量就跟不上损耗速度，还不要说相当一批人是训练时间被压缩过的速成品。这样的背景下，来自波兰、法国、捷克这些国家的飞行员及其实战经验正是英国所急需的。


↑剧照，诺索尔特遭到轰炸，303中队的飓风艰难地起飞迎敌
起初，道丁和他手下的大英帝国天之骄子们对波兰人的能力是怀疑的。道丁就一度拒绝使用波兰飞行员，而约翰·肯特对波兰空军的最初印象也极具代表性，他在回忆录里说：“我所知道的波兰空军仅仅就是只打了德国空军三天就歇菜了，所以我没有理由觉得把战场换成英国他们又能有什么更大的作为”。
连战斗机司令部总司令和未来的第303中队中队长尚且如此，其他英国飞行员的态度和印象就可想而知了，他们之中很多人对于寄人篱下的外籍飞行员抱有一定的偏见和优越感，这是不可否认也不难理解的事，电影里表达得很明显。但波兰人很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英国人错了。
刚开始波兰飞行员也是分散编入多支RAF战斗机中队，早在7月就随队升空作战了。7月19日由Antoni Ostowicz少尉立下首功，他与第145中队队友在布赖顿上空合力干掉一架He 111轰炸机，不幸的是，他在8月11日也成为首个阵亡的波兰飞行员。8月24日，第501中队的 Antoni Glowacki中士三次出战，拎回了5架德国轰炸机的丰硕战果，也跻身为不列颠空战中仅有的三名单日王牌行列。前面说过，RAF战斗人员极度短缺，波兰飞行员要根据需要，频繁在一个个中队之间调动，在组建专门的波兰中队之前，将近100名波兰战斗机飞行员在27个RAF中队中留下过足迹。

↑道丁和帕克的对话，请忽视漏洞百出的中文字幕

（系统老说有“不当内容”，只好拆零了或者用其他方式发）
波兰飞行员战前受过良好教育，基本都会法语，所以分散混编进法国空军的中队没有问题，但到了英国，大家就懵逼了，有时两国飞行员不得不用法语交流。如果说语言障碍在地面仅仅是造成不便的话，到了需要编队作战的空中就会严重阻碍通讯联络和协调，进而直接影响胜败和生死。道丁等人很快意识到把分散的外籍飞行员聚集在一起，组建专门的外籍中队（波兰、捷克）的必要性。对英方而言，这样做不但解决了中队内部的语言障碍问题，还消除了战术理念方面的差异，极大了提高了作战效率。波兰流亡政府和军队记录自己的战史也更方便了。7月22日，第303中队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是继302中队之后皇家空军里第二个波兰战斗机中队，第4个波兰中队（前两个是轰炸机中队），8月2日开始驻诺索尔特空军基地，距离伦敦西北边仅10公里，装备飓风式战斗机。当时组建这些波兰中队的人员选拔原则是尽量把战前在同一个单位服役的飞行员集合在一起，最大程度起到了提升士气、打造部队荣誉感和凝聚力的作用，还有点浴火重生的意思，例如第303中队的大部分飞行员来自39年驻华沙的驱逐机旅下属的第111和112中队，所以在皇家空军的的荣誉称号就是“华沙”，第302中队取名“波兹南”同理。

鉴于道丁的态度和牛脾气，波兰飞行员除了学好英语，还得耐着性子接受彻头彻尾的回炉改造，才能开“非常复杂专业先进”的英国飞机。就像电影展示的那样，他们必须习惯使用英制单位英里、加仑，而不是把过去学的公制单位公里、升；加速要向前推杆；降落时一定要放下起落架（波兰的老式飞机都是固定式起落架，向后拉杆加速）第238中队的Wladyslaw Rozycki少尉在忘记放下起落架而摔坏飞机后写道：“这天发生了一件令我非常难堪又不快的事，在我十一年的飞行生涯中头一次飞坏了一架飞机，何况还是在外国摔坏的，就更难受了”
此外，第302、303中队飞行员还要骑着装有无线电、速度计、罗盘的自行车排成飞行编队队型，一圈圈绕着机场骑行。这些基础训练对很多有战斗经验、一心想上阵杀敌的波兰飞行员而言是难以忍受的，用Zumbach回忆录里的话说，“英国人在拿他们的小学生课程浪费我们的时间！这时我们个个都能吊打他们的联队”

捷克电影 Dark Blue World里的捷克飞行员骑自行车训练（电影里倒是已经开始练四机编队了）

牢骚归牢骚，Zumbach好歹如愿以偿地和另外144名同胞一起走上（飞上？）战场，用实力说话。据LZ所知，有一批参加过法国战役的老兵到了英国也只能坐冷板凳，晚到1941年才进入一线部队，不排除就是漫长的训练所累。
不列颠空战中，RAF战斗机司令部共有2927名空勤人员（含少数布伦海姆和无畏式的机枪手）参战。除去英联邦国家外，共有145个波兰人、98个捷克斯洛伐克人、29个比利时人、13个法国人、11个美国人和9个爱尔兰人。无论参战规模还是战绩，波兰空军是除英联邦国家之外最拔尖的外籍部队。这参战的145名波兰战斗机飞行员中，303中队34人、302中队32人，剩下79人分散在其他皇家空军中队里。有四分之三是战事最激烈繁重的第11大队防空区内作战。波兰飞行员在战役后半程的平均参战人数超过90人。他们在一场场残酷激烈的空中厮杀中展示出了高超的技艺、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大无畏的拼搏精神，令英国战友刮目相看。例如在空战中，波兰战斗机飞行员往往朝敌机逼近到小到不能再小的距离才开火，这在英国飞行员眼里绝对是疯狂之举。
这145人宣称击落203.5架、可能击落35架、击伤36架德机，29人阵亡。参照皇家空军总战绩和德军战损的官方数据挤点水分出来，靠谱的击落数大约在100~130架左右。不管确切数字几何，波兰人在不列颠空战中的贡献是不容置疑的，何况有些功劳并不能简单用数据衡量。对此，最有说服力的评语来自战斗机司令部之父休·道丁上将，这个倔老头后来也称赞道：“如果没有波兰中队莫大的勇气和杰出的贡献，我不敢说这场战斗会有现在这个相同的结局”，不过最有趣的还是道丁对第303中队飞行员的点评：“非常勇猛，但完全不守纪律”，可同时也是一群“了不起的战士”
整个二战期间，波兰流亡政府空军总共在英国组建了15个中队，其中有8个战斗机中队，4个轰炸机中队，前后服役的飞行员和机组人员有1万4千人之众。他们组成了一支重要的却又被后世所忽视的反法西斯力量，算上零散留在英美军队而未编入波兰中队的人，波兰飞行员们骁勇善战，足迹遍布西欧、德国和北非和意大利，战功显赫，为盟军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诺索尔特机场至今仍有波兰空军的纪念碑，上面铭刻了2408名阵亡将士的名字和一句简单的铭文：“我为正义而战过，我结束了我的航程，我坚守了我的信念”
而不列颠空战和第303中队就是这段功绩的转折点

一个波兰人顶三个法国人，在道丁那里顶十个
邱胖子语

发几个电影截图，303中队漫长又郁闷的训练时期。这里的RAF术语（angel、pancake等）对于对这段历史感兴趣的爱好者们还是颇有价值……虽然电影里的波兰小哥们要么一脸生无可恋（想象一下工藤新一第一次坐在米花小学教室里的心情）要么一脸憋屈又火大


忍了一段时间，Zumbach带头搞事情，纠集同伴们就这种“浪费我们时间的小学生课程”找肯特讨说法。结果一群人被肯特掷地有声的一席话硬怼了回去

先补一张今日诺索尔特的二战波兰空军阵亡官兵纪念碑
在战斗机司令部“最后50架喷火”的顽强抵抗下，德国人耗不起了。9月19日希特勒宣布“海狮”行动无限期推迟，标识着德国空军输掉了不列颠空战，但战斗仍未停歇，只是进入了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阶段：德国轰炸机转入夜间行动，攻击目标从首都伦敦分散到了英国工业城市。加之天气转差，昼间空袭也越来越弱，主要由Bf 109和Bf 110战斗轰炸机时不时骚扰一下。10月31日是英国官方定义的不列颠之战结束的日子。
9月26日是第303中队值得铭记的大日子，这天午后，乔治六世大驾光临诺索尔特，拜访慰问了这里的几支中队，还受邀参观了第303中队的作战室。当时的场景被基地司令文森特上校形容为：“一切好像炸裂”。第303中队也像打了鸡血，16:10，12架飓风紧急出动，和第229中队一起巡逻Guildford，然后奉命飞往朴茨茅斯，在南安普顿发现大约50架He 111正在轰炸东海岸，轰炸机左方和上方还有护航的Bf 109。303中队宣布以3架飓风被打坏的代价击落了9架He 111和10架Bf 109（其中4架Bf 109由Zumbach少尉和František中士均分），击伤He 111和Bf 109各1架。中队一口气包揽了参战的8个RAF中队总战绩的三分之一。
乔治六世在机场向载誉而归的波兰勇士们表示祝贺，临走前还在中队战史薄上签了名。然而事实证明这又是一次严重夸大的战绩，而且源头恐怕就是国王陛下本人╭(╯^╰)╮。德军实际损失只有KG 55的1架He111和ZG 26的2架Bf 110（另一材料指出还损失了1架Bf 109），另2架同一单位的He111在降落时受损。按照Bergstrom的统计，这8个RAF单位“贡献”了整个不列颠空战中最夸大的一次宣称战绩。

和乔治六世握手的是Feric少尉，电影里也有出场。站在乔治六世旁边，只被拍到半边脸的分别是中队长Kellett和副中队长Urbanowicz
就这样，303中队这群“疯子”般的波兰飞行员在各种动机综合激励下，一路过关斩将、捷报连连，至10月11日撤离一线之前，参战的六周时间（实际作战天数17天）里共宣称击落126架敌机，自身仅损失16架飓风（不含地面损失），9名飞行员阵亡，其中包括为中队首开纪录的Paszkiewicz少尉（总战绩6架）和头号王牌František中士（总战绩17架），另有包括指挥官Krasnodebski少校在内的5人重伤。
电影里František陪着Zumbach追到法国，反杀Bf 109，激烈的战斗中他忘乎所以，耗尽燃油，一头撞上多佛尔的白崖，在烈焰中领了便当。历史上，František死得有些不明不白，10月8日，他在一次风平浪静的例行巡逻任务快结束时突然脱离编队，转了个弯飞走了，当天晚些时候飞机被发现坠毁在萨里郡的Ewell，残骸上没检查出弹痕，所以应该不是交战所致，最大可能是他被战斗疲劳症摧垮了。这个桀骜不驯、独狼型的BOB头号王牌就此谢幕，死时刚过完28岁生日，他生前除了17架不列颠空战战绩（另有1架“可能击落”），还宣称在法国战役中摧毁了11架德机（9架在空中，2架在地面），但无法得到官方确认，因为法国空军部分记录损毁。他和很多波兰战友一起被葬在米德尔赛克斯的Northwood公墓。
三天后（10月11日），303中队带着荣耀与疲惫离开前线，转移到后方的 Leconfield（属于第12大队）休整和换装喷火的训练，正式结束了它的不列颠之战。它在诺索尔特和第11大队留下的空缺由第302中队填补上。开年后303中队回到诺索尔特，这次他们开的是喷火1，这次他们和RAF战斗机司令部是进攻方，不过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可能是电影里最让LZ动容的一幕了

1940年12月15日，新任战斗机司令部司令肖尔托·道格拉斯在Leconfield为Urbanowicz、Zumbach、Feric和Henneberg（照片里从左至右）颁发DFO，这四人成为最早获得DFO勋章的波兰人

至于303中队的真实战绩，英国历史学家John Alcorn对照德国空军逐日损失（就是有这么较真的人……），研究了参战的66支RAF中队后认为303中队比较可靠的数字应为45架，位列两个喷火中队第603中队（57.5架）和第609中队（51.5架）之后，基本和另一个喷火中队第41中队（44.75架）并列。几个波兰历史学家则在他们所著的波兰空军战史和303中队战史中给出了55~60架等几个不同数字。不管采信哪个，303中队都是不列颠空战里一支一流的部队
Alcorn的研究统计，刊登于2000年7月的Aeroplane杂志，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