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骸骨
颤抖着手将休书展开，字里行间，竟无半点恨意。
“愿君相离之后，解怨解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各生欢喜，他伏案失笑，她都不在了，如何欢喜？
她明明说过，只要她还在一日，她一日都还是令王妃，怎么如今，她就这么心甘情愿放弃了？
她不是费尽心机也要守住这个位子吗，怎么可能就不要了？
起身，轩辕令在她房里疯狂翻找，他记得当初成婚后，她小心翼翼把婚书藏起来了，如今婚书一定能在她房里，一定！
翻箱倒柜，苦寻无果，最终，他在已经熄灭的炭火盆里，看见了没有燃尽的一角红纸。
夫妻二字，“妻”已经燃成了灰，只剩一“夫”，无处可依。
“来人！”
一声令下，暗卫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给本王搜雪山，掘地三尺也要把柳晴找到！”
“是！”
训练有素的亲卫齐声低喝，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轩辕令将休书撕的粉碎，“柳晴，不把事情跟本王解释清楚，你休想离开本王！”
枯坐一夜，轩辕令从未觉得长夜如此难熬，原来苦守一个人的滋味，竟是这般痛。
垂首，满地都是血迹，已经发黑干涸。
她走前，毒发了。
他不敢想，她那一副残破的身子，到底还能撑多久。
他情愿是薛长安把她带走了，也不愿相信她死在雪山上。
可薛长安是至情至性之人，从不会掩饰作假，连他都说柳晴死了……
“柳晴，就算是到了阎王殿前，本王也一定要把你抓回来！”
大婚废止，轩辕令全部的注意力都只在寻找柳晴上。
百里雪山，即便王府的兵力倾巢而出，搜遍全山也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好不容易，山中传来消息，说人找到了。
轩辕令疯了一般打马上山，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跑到他们说的“人”前。
一株已经枯萎的雪莲花茎旁，倒着一具尸体，残破的躯体已经被野兽啃噬得不剩什么皮肉，只留破碎的骨骸七零八落挂着碎肉，散在地上。
唯一可以辨认身份的，就是被撕碎的衣服，那是他在她挨了板子之后，特意命人给她送去的棉衣。
想将尸骨托起，他却不知从何下手，铮铮汉子，竟就这么红了眼睛。
一双手在身侧颤抖，怎么都动不了，最终是亲卫小心翼翼把她的骸骨拾捡进棺椁抬下了山。
轩辕令还跪在那里，薛长安说的一字不错，是她在生命耗尽之时，为他找到了雪莲，给他解毒。
她的骸骨是从雪里挖出来的，挖出来的雪，全都是红色的，是被她的血染红的。
在她生命的尽头，孤零零一人躺在这冰冷的雪山，她有多绝望，多恨他？
雪崩救他的是她，上山采药的是她。
薛长安的话两次次得到印证，那关于七年前她消失的事情，和杀害杜轻羽的事情，是不是也是薛长安所说的那样？
还有议事厅投毒事件，是不是都是他错怪了她？
来不及思考，亲卫匆匆跪在他身边。
“王爷，前方急报，东陵突然起兵攻打北城，守城主将宋将军身中奇毒不治身亡，北城失守！”

第14章 边关失守
无心悲伤，轩辕令立刻回王府，赶赴军营点兵。
匆忙迈进议事厅，他手下三十员大将，竟只来了十几个人！
“人呢，战事紧急人都死哪去了！”
“禀王爷，其余十几位将军，也都中了奇毒，现在只剩下三位将军还有一息尚存，军医正在竭尽全力抢救，但也只怕……”
东陵特制的断魂散，毒性猛烈，若是剂量足够，不到一刻便能要人性命。
轩辕令细细看了看来了的这十几个人，不多不少，正好是先前中了毒的那十八人，他们吃了薛长安配制的解药，所以幸免于难。
终归，是柳晴带回的雪莲救了他们一命。
若没有她，那此刻他手下一人不剩，今日边关必定沦陷。
若真的是她下毒，她又何必带药回来救人？
但那花，又是如何落在杜若手中的？
轩辕令此刻无法分神思考，立刻排兵布阵，商议如何抵御东陵。
边关雪域三十城，因为主将失守，军心动荡，不到半日工夫，便丢了十座城。
“薛长安呢，叫他去救人！”
“王爷，薛神医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
轩辕令恍然，才想起，那天薛长安痛骂了他，怨他负了柳晴，然后弃他而去。
如今的他，已然成了孤家寡人。
胸中一痛，一口鲜血涌上来，喷溅在地图上，薛长安说的没错，那颗药，他无颜吃。
所以这一个月里，他毒发了不知多少次，他也从未动过吃解药的念头，他甚至想，若是他毒发了，她藏在什么地方听说这件事，说不定就跑回来了。
可如今，她死了，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说不定她早已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王爷，身体要紧，请您快快服药！”
“王爷，三军不可无首，轩辕不可无战神，请王爷服药！”
十八人单膝跪地，抱拳相求，轩辕令从怀中拿出药瓶，她用命换来的药，他恨不得带在身边一辈子。
可如今，为了轩辕百姓，他还不能死，等平定了战事，他再来陪她。
“你们记着，柳晴没有做过通敌卖国之事，而且你们的命，也是她给的。”
吃下解药，他披甲亲征，月余时间便夺回失守的十座城。
但东陵人仿佛未卜先知，总能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轩辕令确定，他身边一定有奸细。
夜深，轩辕令遣散了十八人，批好军报，放在一边，预备明日一早下发。
捏了捏眉心，他疲惫起身，离开议事厅。
半晌，一个黑影从墙外跳进来，悄悄推开议事厅的门，闪身而入。
在黑影翻到军报的一瞬间，厅中顿时灯火大亮，隐藏的暗卫突然出现，把黑影擒在当场。
暗卫将黑影押到轩辕令面前，他周身杀气凛凛，慑得人不敢靠近。
坐在上首，自是皇家威仪。
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纱，似是早已在轩辕令预料之中。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