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门口支了个摊子，一挂帆旗，上书测字算命，旁边一行蝇头小楷写着“天道无常算不准，字体多变看不清”，只是这字儿太小，不仔细瞧着还真瞧不清。
一张木桌上一打草纸，一方砚台和一支岔了毛儿的笔，自个儿翘着腿坐在凳子上，艳阳高照的让人睁不开眼，眯着眼睛从缝儿里招呼着街上的人，反正也没个人来。
“一卦一钱银子，不准也得付钱”

在庄中待得腻了，独自上街来闲逛，就见些唠嗑打牙的小乞丐，边走边摇头。
一时兴起，截住了一个小叫花问个明白，小叫花滴溜溜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直转，半晌才指了指身后头一个铁口直断的算卦摊子。
这才留意起，摊上一个青年人，半张着眼皮一副惫懒样，可不就是自己那旧日好友，经年未见，却怎么来这练起摊来。
展开的檀扇阖在手中，扇骨抵着摊上一纸，轻戳两下。
“测字轻尘小先生可会，不多不少，就一个财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京中茶庄没有一百倒有八十，如今只自家悦来茶庄独大，居安思危，却不像是自己个性，只是横竖无聊，且看他能算出甚。

眯着眼睛从缝儿里透出的一丝光，就看见这纸上戳着一把檀木扇，紫檀扇骨温润无华，配上这个声音，大抵也猜得出来人身份，只是许久未见，这人倒是越发无聊起来。
两指一并将那扇子从纸上挪开，往砚台里添了勺水磨出些墨来。请人落座，把那笔往他身前一递。装的是有模有样。
“可不知您要测的是哪个财字，测字这事儿您得写下来，写的看不清了就测不准了”
“不过这银子可得照付，一字一钱”
摊开手掌往他面前一摆，大有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

便毫不客气坐下了，执笔尖舔足了墨，只是越看这草纸越觉磕碜。
笔走龙蛇一个大字写就，洋洋洒洒用足了一大张纸，墨迹淡淡氤开，狰狞地汇聚成一个”舞“字。
毛笔一丢开，二指捏着这草纸，轻一掸道。
”那轻尘就给算算，这个名字里是否聚财气，几时能得，算的准了我给你双倍资银。“
一面摸向自己袖中钱囊，只得银票，竟未带碎银，只方方正正一块青玉，坠在穗子一端。
取下玉来，横于桌前。
”出门急了，回头你拿这玉随我进庄里取钱，见玉如见我，柜上都识得。“
面上涎笑，檀扇轻握，将那玉抵在纸上，翠绿的色，温润的质地，镇纸一般横在桌上。
”轻尘小先生，请？“

收了玉揣进兜里，这人还是一样财大气粗，贴身的东西都舍得拿去抵账，轻啧了一声摇摇头，将他那张纸端在手里仔细瞧着。
这字龙飞凤舞笔风酋劲，只是如何看都是一个“舞”字，眉眼一抬对上他那张好整以暇的脸，这人多半是无所事事到这街上寻自己的乐子来了。
对着虚握的掌心咳嗽两声，端的是一脸正气。
“这位公子，您这字儿不念财”
“若以此字取名儿，那得是入章台的命，若是个女娃或许能遇个贵人富贵此生，若是个男娃，这字可就用不得了，那定是半路夭折在柳巷，是个大凶的名字”
说罢将纸往他面前摊开，墨迹已渗透纸背。只怕是如他这般的贵公子，还没摸过这么糙的纸。手肘撑起身子，隔岸向前探了探，笑道。
“这个字儿可不聚财，公子若是得了这么个人，还是趁早打发了，免得日后麻烦”
“若是公子不忍，小生倒可以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