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知妍看着她，而她已经深陷进了某个不知名的回忆小沼泽里，在与某种想法做着抗争，她眉头煞有介事的皱起来，眼瞳漆黑闪着奇异的亮光，丝毫没有察觉身旁那人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这样的状态宁静的持续了一小会儿——可能有一两分钟，也可能更长——金知妍才猛地发觉自己竟是荒唐的着了迷，吴宣仪仍旧一脸思索疑难问题的表情，眉毛全拧在了一起，忽而她像是想明白了，眼珠转了转，嘴唇绷紧的线条也缓和下来，勾起一个释然的笑。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她挑明了。
　　金知妍看着吴宣仪瞬息万变的表情有些回不了神，刚巧撞上她轻轻投递过来的眼神，红唇黑发，眼波流转。金知妍咽了口唾沫，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静默两秒钟，金知妍先开了口。她侧过脸，眼神有些闪躲，她说，“宣仪，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和潇潇换位子？”
　　吴宣仪心里咯噔一声，像是突然被宁紧了发条。她没有想到金知妍会直白又平静地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明显得令人羞于直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底说服自己接受之前的纠结所得出的结论：不想继续这不见天日的暗恋的话，那就摊牌吧。
　　那就摊牌吧。这句话像个魔咒一样在吴宣仪脑子里盘旋打转，她呆呆的看着外面阴沉的天，似乎思维已经被它控制住，吴宣仪甚至觉得能超越时空看到讲出实情之后金知妍诧异的表情。她张了张嘴，犹豫着应该使用哪一句开场白。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你一定知道的，你不可能感受不到。
　　“总不会是因为我吧。”金知妍哂笑，嘴角勾起一点点自嘲的弧度。眼眸有微弱的暗潮涌动。
　　吴宣仪愣了一下，表情僵在脸上，不知道怎么接话。而金知妍似乎也并没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回答，她甚至连眼皮也没抬，侧脸垂眸，右手两之间轻松又飞快地转着一只铅笔，周身被名为“其实我不在乎，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啦”的气场笼罩，她甚至像是在享受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
　　只是在吴宣仪视线不及之处，她左手垂在身体另一侧握紧，可能是太过用力，骨节泛着不安的白。

　天空的遥远处泛起一片诡异的蓝，云层后闷声响起轰隆轰隆声，打雷了。吴宣仪有些发慌，她看不见金知妍的眼睛，更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有些急切地说“你明明知道我……”
　　“我知道”，金知妍停下手中的笔，微微抬高声音打断她，顿了一下，她小声说“我知道了，所以别再提了。”语气中裹着淡到不着边际的无奈，出口就消散在空气里。
　　风卷着树叶打在玻璃上，教室外面的温度开始下降，同时降温的还有胸腔左边那颗拳头大小的红色物体。心一点点凉下来，吴宣仪垂下眼，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失落的阴影，她想了想，哑着声音开口。
　　“你把话说清楚。”
　　“宣仪，”金知妍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她轻轻喘了口气，缓缓道，“以前那些女生……她们，我都不会理会，但你不一样，你和别人不一样。”
　　顿了顿她又说，“我拿你当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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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那就是两情相悦了。
　　那时候，当我收拾东西抱着书本要离开的时候，是你伸手拉住了我，是你让我留下的。是你拉着我的手，让我从中体验到了期盼和不安，让我误以为可以更进一步。是你纵容了我的贪婪，让我以为只要争取，就能得到更多。
　　可你那时任性又矛盾，刚给了希望，就后悔着把我推得远远的，我不相信你没有犹豫过，但你婉转拒绝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且残忍。
　　教室里很安静，吴宣仪甚至不知道作何表情，她像是明白了金知妍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却本能地推拒着不愿接受。好像只要萌生出“我懂了”这个念头，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一样，金知妍就真的彻彻底底地拒绝了；还未曾有机会吐露出口的告白，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她不自觉地抿起唇，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类似失望和伤心的表情，不希望被任何人捕捉到自己的失态。
　　天边的灰色云层越来越厚重，好像快要压迫在头顶上了一样。金知妍在这种越来越浓的沉重气氛中愈发无所适从，她下意识抬头与吴宣仪对视，却看不到她眼里有任何情绪化的悲喜，她好像在发呆，一副百毒不侵的姿态坐在椅子上，金知妍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她听进去多少。
　　金知妍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再说点什么。总觉得，我应该给你一个交代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伴随着大豆般的雨点重重打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噪声，吴宣仪听见金知妍轻声说：“其实你应该讨厌我。”
　　吴宣仪嘴唇动了一下，好像要说些什么，但她只是张了张嘴唇，然后沉默地继续维持着压抑到几乎要令人逃跑的窒息。
　　那就是了，最无可挽回的拒绝。你甚至连保留颜面的退路都为我铺好了。我应该讨厌你，在对你的厌恶中将那些喜欢你的温情曾经全数推翻，然后就能找到一个体面的台阶，在因爱生恨的俗气桥段中与你渐行渐远。
　　金知妍在这种固执的沉默中愈发不安起来，有一瞬间她甚至又产生了站起身逃跑的冲动。又过了一会儿，她余光瞄见吴宣仪轻轻动了动，然后听见她喉咙里模糊发出的那一声“哦。”

CHAPTER 35
　　接连将近两个礼拜的阴天之后，太阳以喜气洋洋的姿态重见天日。虽然早晨和晚上空气依旧冰冷，但已经开始有热爱运动的男生牺牲午休时间，只着一件宽大t恤在暖洋洋的正午时分驰骋在篮球场上。
　　结束了与高三几个网球队员三对三半场网球赛之后，程潇的头发已经全被汗浸湿了，她甩甩头，细碎的小水珠四溅，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亮光，映出美丽的脸庞。
　　“热死啦热死啦，”程潇一只胳膊勾在金知妍脖颈上，“回宿舍洗澡吧。”
　　金知妍正仰头喝一瓶百事，因为程潇的动作顺利呛到喉咙，边俯身咳嗽边把那只胳膊狠狠甩开，飞给她一个愤怒的白眼。程潇见自己闯了祸，嘿嘿傻笑两声，装作可怜的样子，顺手在金知妍屁股上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金知妍看她可爱勉强饶她一次。
　　金知妍呛得不轻，气管里都有一股碳酸饮料的甜腻味道。在咳得五官几乎要揪成一团的同时，她余光瞄见不远处教学楼里走出来两个人。
　　吴宣仪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袖子随意撸到胳膊肘下方，在略显沉闷的教学楼背景中被衬托得格外显眼，身旁的刘远正抬起头和她讲话，手亲昵的搭在她肩膀上。由于身高的差距，他体贴的稍微倾斜了上身凑过去，好像是讲了一个什么意料之中的笑话，吴宣仪配合的笑了起来，嘴唇弯起柔和的弧度，笑容模糊又暧昧。金知妍略微呆愣一秒，随即又更加剧烈地咳起来。
　　这个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在午休，校园里非常安静，只有网球撞击地面的单一节奏和风吹动枝叶哗啦哗啦的响动，因此金知妍的咳声非常具有穿透力的打破了午后的平静，在空气中循环反射着回音，准确无误的传到了吴宣仪耳朵里。吴宣仪正侧身听刘远讲关于他新同桌的笑话，在反应出这个声音是来自谁之后下意识抬头四下里寻找，两秒之后看到金知妍站在网球场边，弯着腰双手撑腿咳得很剧烈。
　　只是看着那个身影，吴宣仪就不自觉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
　　“宣仪？”刘远从自己的讲述里回过神，顺手拉住她的胳膊笑着说“不认路啦，往哪走呀你。”
　　吴宣仪转过头来啊了一声，然后像回过神来一般慌乱挣开他的手，简单的应了一声“嗯。”

　　刘远顺着她视线转回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金知妍直起腰，正皱着眉头和程潇说什么。他眼神闪了一下，抬手抓住吴宣仪的衣摆，“宣仪，你不是要回宿舍洗头发嘛，还不快点，午休快结束了。”
　　吴宣仪被他猛地一催也有点慌，被拽着衣角走了几步，到底还是忍不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金知妍也转过身朝向她。隔得有点远，饶是吴宣仪视力再好也只是模模糊糊望见金知妍大概是在看她，却辨别不出表情。她穿着宽大的白色运动T恤站在球网旁，被身后繁茂的法国梧桐衬托着，有种醉人的沉静气场。心蓦地一紧，吴宣仪慌忙转过头，竟然有些不敢面对，任由刘远拽着她往宿舍方向走去。
　　金知妍站在原地看着吴宣仪被刘远拉着越走越远的背影，或许是正午时分的光线太强烈，竟然觉得有些刺眼。程潇和几个球友胡侃完之后转过身发现金知妍看着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诶，那不是宣仪和小远远吗，”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顺手蹭在金知妍衣服上，“嘿你别说，这么看着他俩还挺般配呢。”
　　金知妍猛地转头看了她一眼，程潇被她犀利的眼神搞得莫名其妙，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你瞪我干嘛。”
　　金知妍抿着嘴角没吭声，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影子，汗水顺着下巴落在地面瞬间就蒸发了。“走吧”，她低声说。
　　回到宿舍时吴宣仪正在卫生间弯腰就着水龙头洗头发，脊背弓出好看的弧度，脊椎的线条随着这个动作明显凸出来。李居丽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听着卫生间持续传来的水声，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心里痒痒的，总是想和她说句话，也并不需要什么有内容的交流，只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也是可以的。金知妍站在吴宣仪身后有些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后者正哼着歌冲洗脑袋上的泡沫，没有注意到自己。好端端的一首歌，被她哼的怪异无比，音调都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金知妍听了一会儿才模糊的分辨出来她唱的竟然是好汉歌，顿时觉得分外好笑，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笑的气音。
　　吴宣仪甩了甩头正要扯出毛巾擦头发，听到身后有响动便眯着眼转过身去，金知妍正站在她身后无声的笑着，头发上还残留着刚刚被汗水打湿的痕迹，眼睛弯起来含着泉水一眼晶亮，嘴唇抿着勾起来一个弧度，肩膀轻轻抖动，忍笑忍得很辛苦。
　　吴宣仪眨眨眼停下手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两个模糊的音节，打了一个尴尬又生疏的招呼。
　　气氛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它蛊惑你，催眠你，让你的心急速升温，情绪也不自觉被它搅成混乱一片，但在某个时刻，因为一个疏离的眼神和抗拒的动作突然冷却，它幻化成深冬里一场冰冷的冻雨当头淋下，浇得你透骨冰凉。金知妍看着吴宣仪忽闪的睫毛，忽然回想起那天，自己冷淡地拒绝了她之后，告诉她“你应该讨厌我”之后她短促而黯哑的应声，她说“哦”，然后真的就疏远了。
　　水龙头没有拧紧，水滴断断续续砸进洗手池里，滴答滴答打出乏味的节奏。没有人主动开口交谈，却也没有人想主动离开，于是只好在狭小的空间里沉默对峙，呼吸声被无限放大，沉闷到令人恐慌。
　　那要说什么呢，金知妍突然又觉得这会儿比在暴晒的烈日中打球还要燥热，抬手拽了下衣摆，脑子里模糊地想着，怎么就没话讲了呢。
　　吴宣仪在这片压抑的沉默中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肩膀被打湿一片，她那双黑色的大眼睛里嵌着复杂和慌乱，睫毛也湿漉漉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豹子。金知妍正为自己之前残忍的拒绝而自责，对上她这样的目光，心就不争气的软了下去。她张张嘴，抬手伸向吴宣仪的脸，想擦去她耳边残留的白色泡沫。
　　“你这边没有洗干净”，她轻声说，心脏酸酸的揪成一团。

指尖快要触到耳廓的时候，吴宣仪毫无征兆的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她没看金知妍，低着头含混的应了一声，用毛巾胡乱擦拭两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金知妍来不及反应，手停滞在半空中，像是舞台剧里对着空气独白的孤独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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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拒绝你的时候，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说了”的时候，只是不敢给自己希望而已，只是不敢给你许诺而已，只是我也会怯懦而已，只是模糊的觉得，到这里为止就好，未来那么善变，我们就保持在这样的距离不好吗。我那时并未意识到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甚至在你转身离开的时候也迟钝的未曾察觉，也是一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我掺杂在含糊语言中的拒绝两个字，曾对你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可似乎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不能喜欢你，不敢喜欢你，却不想你不喜欢我。
　　下午依旧是沉默无语的画室时光，吴宣仪索性厚颜无耻的以指导后进生提高画功为名，拉了画架坐在李清晨旁边。这个时候才深刻感觉到身边有个让你在无法面对时，提供予你躲藏之处的朋友是多么重要，虽然李清晨依旧一副不靠谱的流氓模样，但还是在骂骂咧咧的鄙视中为吴宣仪空出一个安身之所。
　　李清晨曾经问她为什么这样对金知妍，吴宣仪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反问他“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对她呢。”
　　该怎样对待你。我既不想令你反感，而且说实话，我也实在无法放下内心倔强的尊严，于是只能懊恼着，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在你看不到我的遥远距离之外独自重温我对你无可救药的孤单爱恋。
　　“那你这样，不是彻底没戏了。”李清晨惋惜的说。
　　吴宣仪的眉头皱出一道失落的弧度，她轻声笑笑，说“本来也就不可能有啊。”
　　有太多的人和事横在我面前，我努力用视线拨开层层阻碍，却只在缝隙中望见一个你沉默无语的背影。你没有在期待我，也没有在等待我，硬生生的将我拒之门外，而我除了收获深深的失落和强烈的无措感之外，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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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吴宣仪意外接到李斯宇的电话，看着他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才意识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吴宣仪听着，脑海里忽然闪过陆颜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画面。
　　“宣仪，明天我去找你玩吧。”
　　吴宣仪挑挑眉，“你不上课吗？”
　　“偶尔逃一天课没关系啦。”
　　“少来，你应该是想回来看陆颜吧。”
　　那边停顿了一下，吴宣仪敏锐的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还没开口问，李斯宇就说“宣仪，我明天回去这件事，你别告诉陆颜。”

“……怎么了？”吴宣仪皱眉，没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很久没和陆颜讲过话了。
　　“没什么啦，”李斯宇在那边笑了笑，“不太想见她。”
　　“哦，那好。”
　　挂了电话就看见李清晨坐在对面笑的一脸暧昧，吴宣仪瞪他一眼，“笑什么笑，吃你的饭！”
　　“我压一个肉夹馍，赌刚刚打电话的是个男生。”
　　“你要是肯把你的好奇心分一点在学习上，那也不至于回回考倒数。”
　　“谢谢夸奖啊，大爷江湖人称包打听。”李清晨拍拍胸口，笑嘻嘻的，“不是我吹牛，咱们学校，从高一到高三，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八卦和丑闻~~~”
　　吴宣仪不屑的，“有一天你要是死了，一定是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灭口。”
　　李清晨丝毫不在意，嘴里嚼着东西含混的问“刚刚是谁啊？”
　　“一个朋友而已啦。”
　　“陆颜的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吴宣仪挑眉。
　　李清晨像看**一眼瞟了她一眼“你刚才说的嘛。”
　　“喂，他真是陆颜的男朋友啊，”李清晨看吴宣仪不吭声，不甘心的朝她探了探头，“我听说陆颜花心的很呀。”
　　“哎呀，你又知道啦？！”吴宣仪摆出一副做作的惊讶表情，捏着嗓子用港台腔调侃道。
　　“没错了啦，”李清晨见招拆招，一句话腻死人，顺带着在桌子底下踹了吴宣仪一脚。“我只是听说而已，据说这个人不怎么样。我说，你可得好好劝劝你朋友，这种女的要来有什么用啊。”
　　吴宣仪笑笑，拿汤匙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里的粥，“是不怎么样，可谁让他喜欢呢。”
　　李斯宇打电话告诉吴宣仪自己到了时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的自习课，吴宣仪压低声音告诉他“你在校门等着，我过去接你。”便收了线。金知妍的座位空着，无故缺席了整个上午的课程，吴宣仪抬头看看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程潇，站起身抬脚朝门口走去，自嘲的想着“如果只能这样的话，互相逃避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不想看见我，我刚好也无法面对你。”
　　于是整个下午，不管是出于有心还是无意，吴宣仪也没有出现在画室，而是陪着李斯宇把校园逛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实在是走累了，又害怕被教导主任抓到，就坐在艺术楼后面不被注意的小角落里聊天。

　　七七八八的周边轶事，有趣的没趣的全都聊过来一遍，话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了人类最热衷于谈论的感情问题上。李斯宇抿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吴宣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有些词穷。李斯宇完全能算的上典型帅哥，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外加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吴宣仪没能摆脱女人看到帅哥就转不开眼的俗气本性，默默地多瞟了他一眼，心想“陆颜真是瞎了眼了。”
　　李斯宇敏锐捕捉到她的目光，随手拨拉了一下头发问“怎么了？”
　　“嗯，没怎么。”吴宣仪羞愧的低头，“认识挺多年了，头一回发现你是个帅哥诶。”
　　李斯宇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低声开口“宣仪，其实我回来是想当面问问你……陆颜她，是不是在这边又交了男朋友了？”
　　吴宣仪正在翻看手机，听到他这么问内心惊跳了一下，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行动，她摆着双手，尽可能用镇定的，令人信服的语气说“没有啊，没有。”
　　其实说不出来为什么要骗他。但很多时候，谎言要比真相更容易讲出口。吴宣仪还是有些抗拒拆穿这个事实，还是替他抱着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说不定陆颜就回心转意了呢，在这之前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李斯宇点点头，好像也并没有多么在意她给出的答案似的，看不出来他是否相信了这个说辞。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是更愿意选择相信，自我催眠罢了，吴宣仪在内心笃定地认为。
　　于是话题被重新拉回之前不痛不痒的范围，又聊了一会儿，吴宣仪觉得有点口渴，撂下一句“我去买瓶水，你就在这儿等我吧。”就向学生超市跑去，手机也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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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知妍被网球队的另一个姐们儿拽着逃了一上午的课出去看球，比赛结束之后在意犹未尽中才发现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了。
　　“哇哦，都这么晚了，知妍，反正你下午也不用回教室上课，干脆别回去了，下午打游戏吧，好久没玩儿了。”
　　“不了，”金知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只有一个短信，是10086发来的，“我下午还要去画室。”
　　“啧，你就会扫兴~~那算了你回吧，我傍晚再回去。”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总隐约感到有人在等着你，所以才如此急切地，想回到她身边。
　　可那个人却没出现。
下午第一节下课的时候金知妍盯着自己一片混乱的画面想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到李清晨旁边。后者正塞着耳机摇头晃脑的嚼口香糖，冷不丁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转过身看见金知妍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干嘛？”李清晨扯了耳机问道。
“吴宣仪呢？”金知妍难得有些窝火的表情，嗓音却低磁柔和，李清晨仰头看着她，心想“‘吴宣仪’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可真好听啊……”
“你知道她去哪了吗？”见他不说话，金知妍又问了一句。
李清晨回过神来，想起前一天晚上吴宣仪接的那通电话，“你找她有事儿？”
　　金知妍呆了呆，满心的急切和探究被他一句反问给噎了回去，她有些闪躲的“也，没什么事儿。”
　　李清晨内心暴爽不已，心想我让你装傻充愣，担心了吧，着急了吧，活该你！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刀，“可能逃课去约会了？”
　　金知妍一张脸立马黑了下来，转身从李清晨身边离开，带起一阵焦躁的风。她在椅子上坐下，顺理成章的联想到不久前吴宣仪和刘远那个亲密的背影。上课铃声突兀打响，金知妍被吓了一跳，于是心情更加烦躁，再抬头看看面前的画，也是脏兮兮一团，难看死了。好像什么都不顺心一样，她拿出手机播了通电话，但响了好久没有人接，金知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了出去。
　　李清晨一直偷偷用余光瞄着金知妍的举动，看到她扔下画笔走了出去，她也急忙在牛仔裤上蹭蹭被铅笔搞到脏兮兮的手，掏出手机给吴宣仪发了条短信。
　　“宣仪，刚刚金知妍过来问我你去哪了，我说我不知道，她现在出去了我估计是去找你，你死哪儿去了，收一收你那死脾气，给我放聪明点把握好机会啊！！！”
金知妍走到二楼拐弯处时，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吴宣仪从远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瓶水，她的头发因为跑动而顽皮地跳跃，像只在风中凌乱的小狮子。金知妍不自觉勾起唇角，心里的烦闷和焦躁也突然没有了，她一边加快脚步朝一楼走去想要迎接那个人，一边愉悦的想着“还知道来上课啊。”
　　但吴宣仪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她，她飞快地跑着，像风一样轻松，她直接绕过了艺术楼的大门向后面跑去，金知妍蓦地有些失落，却也好奇她跑到后面做什么，也抬脚跟了过去。
　　李斯宇抬头看到吴宣仪跑过来，冲她摇摇手里的电话，说“宣仪，刚刚金知妍给你打电话，我没接，你要不要回过去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吴宣仪觉得心跳猛地漏掉一拍，她停住脚步，轻轻喘着气，递给李斯宇一瓶水。她看了一眼手机，信号灯不停闪烁着提醒有未接来电。
　　“没事，不用管她。”她想了想，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金知妍站在拐角处仰头看了看天，天空湛蓝湛蓝的明媚一片，耳边还回荡着吴宣仪置之不理的随意语气。她想了想，把手机掏出来删除了所有的已拨记录——好像就能删除了所有被忽略的失落感一样，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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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爱的资格证终究被你收回，而我同时一并失去的，还有你望向我时闪烁不安却又醉人无比的眼神，每当我翘课时询问‘你死到哪里去了’的短信息，和我曾在你心里第一优先的顺位。
大概真的渐行渐远了。

CHAPTER 36
　　春末夏初的时节，连空气都是懒洋洋地浮动着，柳絮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落在课桌上，吴宣仪抬手想要去捉，手掌带出一阵风，在就要触到的时候它又轻轻飞走了。五一假期过后，距离暑假这个诱人的时间期限又缩短了一大步，吴宣仪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左算右算也只剩下一个多月的光景，恍惚觉得时间走得飞快，还没能留住什么，转眼间这一个学年就要这么结束了。
　　早自习还在继续，教室里嗡嗡的读书声像是具有催眠的功效，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吴宣仪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厚厚的英语课本里准备睡个回笼觉。意识刚有些朦胧，感到有人朝她走过来，身上还裹着清晨空气凉凉的温度，还能闻到冷风生涩的气味，吴宣仪抬头直起身，看到金知妍轻轻在她身边坐下。
　　金知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水的温度妥帖的刚刚好，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心情也被温柔灌溉了一般。她捧着杯子看了一眼吴宣仪，又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有只小麻雀扑扇着翅膀飞过。
　　“今天的天很蓝。”她放下杯子轻声说。
　　吴宣仪转头看看她，也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刚升起没多久，像是一个橘红色的大圆盘斜挂在天边，风轻轻拂动柳枝，送进来一阵柔和的风。
　　“嗯。”她看看金知妍，低应了一声。
　　金知妍转过头来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瞳孔里镶嵌着细碎的光，闪得吴宣仪一阵心悸。
　　“怎么了？”吴宣仪问。
　　“没什么”，金知妍声音淡淡的，却又好像是在笑，“你下午去画室吗？”
　　“啊？哦……去的。”
　　金知妍轻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吭声。
　　吴宣仪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在持续了一场不短不长不冷不热的沉默对峙之后，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本以为她不会乐意为你做任何妥协，她却甘愿首先放下身段，贴心地照顾到你别扭的自尊；她缓和了音调，声音像一首风笛曲，主动和你寒暄了一句云淡风轻。吴宣仪垂下眼，在沉闷的读书声中努力想分辨出金知妍的呼吸，她忽然想起半年前的夏天，那时候她们还不熟，在每一个因为炎热而无法安睡的午后，自己就那样伴着后方传来的她沉静的呼吸声，画完了一张又一张温情相遇。
　　算了，吴宣仪一边懊恼着，一边却又无可奈何的心软下来，我TMD还别扭什么呢。她这么想着，心情也随着这段冷战的终止而卸下所有负担，变得轻松又愉悦，转头看一眼金知妍，她侧脸的轮廓在太阳的照耀下泛起一圈毛茸茸的光，整个人看起来暖暖的发着亮。吴宣仪抿起唇，在心底对她说，**，其实我早知道自己不会气你太久。

但好心情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中午放学时吴宣仪本来要和金知妍一起去吃饭，还没走出教学楼就被陆颜以“我有话要和你说”为理由截了下来。吴宣仪心里有点不耐烦，也很直白地把这个情绪反映在了脸上，她微微撇过头看着金知妍慢慢走远，淡淡开口，“什么事？”
　　“斯宇昨天打电话和我说他上个礼拜来我们学校了。”陆颜说，声音带着刻意的若无其事。
　　吴宣仪皱眉，心想恋爱中的男人果然没有原则，嘱咐我别告诉她，结果自己先忍不住说了出去。
　　“是啊。”
　　“他说是你陪了她一个下午。”
　　“对啊。”吴宣仪声音依旧不冷不热，明显的不愿和她多说。
　　陆颜被她爱理不理的态度弄得恼羞成怒，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嚷了句“***的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周围经过的同学纷纷转头看过来。
　　吴宣仪本来就烦她，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指着吼，火气噼里啪啦猛窜到脑门，一个没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指什么指！***就是这个意思！”
　　陆颜被她推得向后趔趄了一步，有些狼狈，站稳了之后抬眼瞪着吴宣仪，一双眼睛闪着愤怒的光，鼻子里恨不得喷出火来，她拳头越握越紧，趁吴宣仪没留神，抬臂挥了出来。
　　吴宣仪没想到她会动手，反应过来的时候陆颜的手掌已经快要呼上她的脸，吴宣仪脑子里飞快估算了一下这个时候如果偏过头去躲掉她巴掌的几率会有多大，下一秒，胳膊被人拉住使劲往后扯了一把，站稳之后再抬头，就看到金知妍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金知妍的手在半空中稳稳制住陆颜挥出的手，眼睛里有不常见的怒火。陆颜被她瞪得尴尬又局促，想抽回手臂却发现对方竟是用了全力，手臂被捏的生疼，她使劲儿往后挣了一下，金知妍依旧纹丝不动。
　　“放手！”
　　金知妍冷冰冰地抿着嘴不发一言。
　　陆颜气急，抬起另一只手就想挥过来。金知妍冷哼了一声，扯着她的胳膊使劲儿甩到一边，陆颜没稳住重心，脚下一滑直接摔在地上。
　　“***的……”陆颜骂骂咧咧地急忙想要起身，话刚说了一半，金知妍却像是被她没爆完的粗口彻底引爆了一样，抬脚踹了过去。
　　这下场面就愈发难看了，围观的学生小声议论起来，有刚下课的老师也被人群吸引了过来，甚至有女生拿出手机想拍下这精彩的一幕。吴宣仪愣愣的站在金知妍用身体为她遮挡出的安全地带，心情十分复杂，一部分是因为看到陆颜的窘相内心暴爽不已，一部分是惊讶于金知妍如此过激的反应，还有小小的一部分窃喜，源于金知妍如此明显的，保护的姿态。
　　金知妍冷冷地看了一眼捂着肚子伏在地上的陆颜，扫视过围观师生的诧异眼光，然后转身拉起吴宣仪的胳膊离开。
　　她脚步飞快，一路上没说一句话，只是握在吴宣仪胳膊上的手很用力，吴宣仪被她这么扯着，心跳也随着她脚步的节奏越跳越快。又走了一会儿，金知妍渐渐放慢速度，然后转过身面向她站定，表情有些茫然。
　　“怎么了？”吴宣仪问，挣了下胳膊，示意她松手。
　　金知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转头看看四周，小声问“现在我们该去哪？”
　　吴宣仪眨眨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刚才不是挺威的嘛，这会儿装什么无辜？”
　　“……”，金知妍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暧昧，然后轻轻松开手，“你和她怎么回事？”
　　“嗯……”吴宣仪低头转动了一下手腕，想和她解释，想了想又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小事而已。走吧，吃饭去。”
　　流言好像就是从那时候传播开来的。李清晨隔天下午一脸神秘的踱到吴宣仪身后，附在她耳边问
　　“听说你横刀夺爱，抢了别人的男朋友？”
　　吴宣仪吓了一跳，放下画笔转头瞪他“我抢谁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切，”李清晨撇嘴表示不屑，“中午吃饭时我听见隔壁桌在讨论来着，听说你抢人家男朋友不说，还出手打人了？哪个男生啊让你这么大动干戈，我认识吗……是不是那个李斯宇啊？”
　　“……”，吴宣仪抬头看到金知妍刚好从外面走进来，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竟然觉得有些慌乱，“别瞎说”，她压下声音冲李清晨嚷了一句。
　　金知妍在吴宣仪身边坐下，随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画架，她轻咳一声，抬头盯着李清晨，用眼神询问“你还不走？”
　　李清晨做了个丑不拉几的鬼脸，又看了一眼吴宣仪，晃悠悠的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吴宣仪听着身旁铅笔摩擦在画纸上的沙沙声，开口轻声说，“我，嗯，我前几天跟陆颜闹翻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金知妍停住笔，过了两秒钟转过头来问“什么？”
　　“我是说……”，顿了一下，竟然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吴宣仪抬眼看看金知妍，她的右手自随意垂下搭在画架上，身体小幅度的转过来，正认真等着自己把后面的话讲完。
　　她很平静。睫毛轻轻忽闪，呼吸也是缓缓的，连她周身空气中细小的杂质都不紧不慢地无声漂浮着。大概是从未曾见过金知妍这般诚恳而又认真的目光，吴宣仪忽然觉得心安了，视线也不再闪躲，她想了想，说“我和李斯宇只是朋友。”
　　金知妍还是那么平静的看着她，好像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讲一样，她放在画架上的手轻轻动了动，抬手捏下落在吴宣仪衬衣领口的一小簇柳絮。
　　“我知道啊。”她说，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
　　吴宣仪原本不了解人言如此可畏，即便是在一群封闭又单纯的高中生中间，流言还是从“横刀夺爱”的俗气桥段经过加工演绎口口相传被演绎成多个让人好气又好笑的版本。也是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那时候陆颜逢人便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悲伤模样，哀怨地告诉大家自己和男朋友的关系被朋友挑拨，在众人追问下勉强透露出那个人其实就是吴宣仪，众人纷纷诧异地表达自己的愤慨与同情，最后她大度地摆摆手，抛出一句“我又能说什么呢，毕竟她是我朋友呢。”

关于这一部分，吴宣仪当时全然不知，只是后来才在程潇口中得知一二。程潇向她复述这件事的时候，眉毛皱成一团，手臂大幅度地挥来挥去说“当时我和苞苞刚好路过，要不是周围的人拉住我，我非得踹死她！”吴宣仪笑着轻轻踢她一脚，问“那小苞苞呢？”“嘿嘿！我的小苞娜那天可威风啦，她当时一张脸立马黑下来，整个人嘶嘶冒寒气啊！！”程潇眉飞色舞地说，“她当时就什么也没说，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陆颜，然后那个 *****实在被盯得无地自容，灰溜溜地跑了。”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哎呀那天你没在现场真是太可惜了。”
　　吴宣仪没说话，又想起高二刚开学时金知妍总是不冷不热的那副面瘫模样，想着想着就笑了。
　　又过了几天，上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金知妍中途被被网球队的教练叫去开会还没回来，吴宣仪拿了练习册有一下没一下地写，忽然有张纸条从斜前方砸了过来，刚好落在课桌上。
　　吴宣仪茫然地抬头看看，又低头把那个纸条打开来摊平，是陆颜扔过来的。
　　其实陆颜写了一手好字，应该是小时候认认真真描摹过字帖，标标准准的行楷。只是吴宣仪这会儿再无心欣赏她的字体，那纸条上的白底黑字，一撇一划都万分刺眼，它们在白纸上拆分又重组，拼成了大大的“背叛”，斜着眼角嚣张地冲她讥笑。
　　陆颜说，“吴宣仪，你以为斯宇在乎你会多过在乎我？你以为他是真的把你当朋友？我告诉你吧，他上次回去之后就和我打电话，说要我小心身边的朋友，我当时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懂了，他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你以为你那点想法斯宇会不知道吗，可你也只能想想，因为他最喜欢的还是我。”“他还和我说，有时候他晚上和你打电话，或者来找你，都只是为了间接地证明我的存在，你是不是还以为他也喜欢你呢？”……
　　如果你也曾经历过朋友的背叛，就该懂得那样的滋味。
　　吴宣仪把那段话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下意识地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也没办法想象李斯宇是用了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讲出那番话。她想发火又觉得无力争吵，心里恨透了自己，为了自作聪明的愚蠢，和自以为是的友情。她很想写一些反驳的话语回传给陆颜，提笔写下第一个字之后就冷静下来：这实在没什么意义。因为自己已经成了陆颜嘴里所说的，大家听信流言之后所笃定的，“挖朋友墙角，恶意散播谣言拆穿别人”的人。
　　所以我TMD是被耍的团团转啊，吴宣仪自嘲地笑笑，心想这事儿忒不公平，本来我是想当回好人，不忍伤害李斯宇又不想拆穿陆颜，到头来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她发现自己心里竟然难过的要命，可在这个时刻，因这两个人而生的脆弱和伤心让她瞬间感到恼火万分，“去TMD，这点事儿至于嘛！”她这样想着，试图安慰自己，却沮丧地意识到语言在此时完全不具备治愈的功效。
　　“算了，我自找的。”她盯着那张纸条发了会儿呆，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
　　金知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宣仪吓了一跳转过脸去，她的眉头因为疑问而轻微地皱着，眨眼的动作平静又轻缓，她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还有经过日晒之后留下的阳光的味道。

金知妍看吴宣仪不回答，眉头又皱紧了些，身体向她的方向稍微靠过去。
　　她眼睛里有明显的担忧和关怀，衬衣上持续散发着属于阳光的健康气息，吴宣仪呆呆地看着金知妍，突然觉得她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嗯？”金知妍从喉咙再次发出一个询问的音节，却好像体贴的照顾到吴宣仪低落的情绪，声音又轻又软。
　　吴宣仪此时才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了委屈。
　　她看着金知妍认真到略显凝重的关切眼神，竟荒唐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在心底恍惚地默念着，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吧，一直看着我，在我被背叛，被流言中伤，在我孤立无援之时，请一直这样，认真地看着我。
　　金知妍清楚地看到吴宣仪眼睛里逐渐泛起雾气，瞳孔上像是附了一层水膜，眨眼就能滴下泪来；嘴角微微下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大概是金知妍从没见过她如此示弱的稚气模样，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右手轻轻附在吴宣仪的手背上，问，“到底怎么了。”
　　吴宣仪抿着嘴不说话，想了想还是把那张纸条推到金知妍面前。金知妍就维持着右手握着吴宣仪的姿势，左手拿起纸条看了起来。吴宣仪默默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发呆，感到金知妍越来越用力，最后她把看完的字条放在一旁，想了一下，转过身正对着吴宣仪，说“宣仪，你知道我以前和李斯宇认识吧。”
　　吴宣仪看着她，点了点头。
　　金知妍轻声说，“我觉得他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吴宣仪不知道该说什么，却下意识点了点头。
　　金知妍又说“这中间应该有误会，你别相信陆颜说的，离她远一点。”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柔声劝道，“没事的。”
　　吴宣仪低下头，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还是彻底被委屈和背叛带来的负面情绪所湮没，她盯着金知妍修长的手指（她的手指细长却不单薄，骨节处略粗，应该是因为经常打网球的缘故）沮丧地说，“只是没想到她这样对我。”
　　金知妍几乎是在刹那间记起，自己也曾讲过相同的话，那时候她还在为母亲和女友的离开而耿耿于怀，想假装不在意，却控制不住孩子气地讲出别扭的气话。或许是因为回忆起曾经困惑的自己，金知妍觉得，此刻吴宣仪稍稍表露出的彷徨和沮丧软软地戳中她的心窝，酸酸的，沉甸甸的。
　　她分开吴宣仪的五指，与她十指紧扣。
　　“没事的……没事……”，金知妍突然觉得自己词汇量贫瘠得可怜，只好反复重复着这句无力的安慰，大拇指在吴宣仪手背上轻轻摩挲。
　　吴宣仪没有动，任由金知妍握着自己，她的手掌很温暖，令人心安的触感。
　　过了好一会儿，在下课铃声的间隙里，她听见金知妍轻声说，“你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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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那句话的时候，表情怜悯又温柔。白鸽呼啦啦啦飞起，你认真又庄重，像在宣誓一般。
　　而我安心地紧扣你的手指，还以为这是磨折之后上天赐予的馈赠。

CHAPTER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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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踏过那条石板路，小黄花散落一地。你的声音飘忽在炊烟里，你的笑容淡薄在梦境中。
　　你踏过积雪，我收藏脚印。
　　你是不得不尘封的曾经。
　　金知妍画完当天最后一张速写之后合上速写本伸了个懒腰，转身看看身边的吴宣仪。她早就把纸笔扔在一旁，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盯着窗外发呆。夜幕四合，画室里却灯火通明，白炽灯的光线明亮的刺眼，几只小飞蛾一直围绕着光源不停打转。金知妍顺着吴宣仪的视线看过去，窗外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反射在玻璃上的室内景象。
　　金知妍看了一会儿，才察觉出吴宣仪的目光竟落点在被反射在玻璃上的自己。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搓搓手，轻轻叫了一声“宣仪？”
　　但吴宣仪好像只是盯着她的投影在发呆而已。
　　意识到这点之后金知妍又觉得有些失落，她动了动，轻咳一声，再次低声叫她“宣仪？”
　　吴宣仪这才回过神，转头看着她。
　　“想什么呢。”金知妍抬起手本想揉揉她的头发，看到自己被炭笔弄得脏兮兮的手心，又放下手作罢。
　　“……没什么”，吴宣仪轻声说，“你画完了？”
　　“嗯。”
　　“哦……”吴宣仪点点头，眼神又涣散开来，似乎没有要接着说下去的打算。
　　沉默了几秒钟，金知妍又开口说，“你还在想那件事吗。”
　　她用了询问的句式，语气却是肯定的。吴宣仪看她一眼，想了想，自嘲的笑着说“是啊，弄成现在这样，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啊。”
　　金知妍皱眉，“不是和你说了吗，不用理会陆颜。”
　　吴宣仪没吭声，金知妍又说，“你和李斯宇联系过吗？”
　　“没有……我不知道他，嗯，我现在不想和他说什么。”
　　“我觉得那话不会是他说的，你如果在乎这些，不如打个电话向他问清楚。”
　　吴宣仪还是不说话，她盯着地板，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你和他很熟？”
　　金知妍愣了一下，说“嗯，我认识他一个朋友。”
　　是殷玥吧。吴宣仪在心里补充道，突然有些厌烦这样错综复杂的联系。
　　但金知妍没察觉出来，只以为吴宣仪还在为陆颜的事情烦心，于是她又试着劝说“你们也认识这么多年，应该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呀，如果实在介意的话，不如打电话给他问清楚，这样……”
　　“好了我知道了，”吴宣仪被各种情绪扰的心头愈发烦闷，开口打断她，“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好问的。”
　　顿了顿她又说，“我以后不会再想了。”
　　金知妍默然，恍惚想起不久前躲在艺术楼转弯处听到的那句“没事，不用理她。”所以你总是这样善变吗，不开心的时候就任性地撇清所有关系，站得远远的。她沉默的想。
　　而吴宣仪好像是感应到了她内心所想，在冻结的气氛中感到空气有些尴尬，转头看看金知妍，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打断她的话。
　　金知妍垂着眼，好像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盯着吴宣仪的眼睛认真的说，“那你以后不要再和李斯宇联系了。”
　　白炽灯强烈的光线让视线有些眩晕，吴宣仪竟觉得金知妍表情有些委屈。她眨眨眼，郑重的点了点头，说“好。”
　　但事情的发展总不会如你所想。当天晚上熄灯后吴宣仪就接到了李斯宇的电话。
　　她看着李斯宇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又想起陆颜在纸条上写的那句“他还和我说，有时候他晚上和你打电话，或者来找你，都只是为了间接地证明我的存在”，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下床走到阳台上。
　　“喂？”
　　“宣仪，是我。”
　　“嗯，”吴宣仪意识到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和陆颜彻底闹僵的事，“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啦？”
　　“没啊”，吴宣仪压低声音，五月底的夜晚竟然有些闷热，她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没有。”
　　“嗯，”李斯宇在那边顿了一下，说“明天我去一中找你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