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
1
马蹄声近。
张良觉得掌心湿漉漉的,握不紧剑。
一,二,三。四——
便是此刻。
“咚——”重锤落地,震散一片秦兵。
凌虚出鞘,所过血珠飞溅。
马车四分五裂兵卒尸骨遍地,他像是地狱来的阎罗,一身紫衣猎猎,脚下练火熊熊。
像是要焚尽这暴虐。
可他不是。
秦兵中有人开始发号施令。
身后一箭破空。
张良没有回头。
再不跑是傻子。
不过,韩兄,抱歉。
轻功运起,越过无数参天古树。
流矢雨集,未伤他一分一毫。
……
他想扎进一个怀抱,去找找年少之时,每每畏惧,每每疲乏,一闭眼,一拥抱,紧靠那人的感觉。
张良有点想嘲笑自己:十年了,居然还在痴念。
脚下一个仄歪,利箭入体,连血都没有流下。
他踉跄两步,终于扑进温暖中,跟梦里的怀抱别无二致。
2
有光。
紫衣明眸,眉浓,唇角微翘,右手撑颌……
活在梦里,抑或是,身在黄泉?
张良一下子坐起来,牵动伤口,渗出些许暗红。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
还差一点儿。
却又戛然而止。
罢了。
“好久不见。”他笑:“我都没梦见过你……一直觉得你没死,现在也不知道是又做梦了还是下来陪你了……韩国灭了,天下都是嬴政的了,但是人民还是这样子……”
身处水火之中。
他不想告诉他。
眨眨眼,衣摆染成了深色:“你看我博浪沙刺秦也失败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坐在那,还白白让大铁锤送命,你看……”
一顿。
面前的人伸手,将他钩进怀里,轻抚他浓密的发。
“无妨……无妨……”
是真的。
3
两匹马,一双人。
云淡风轻,踏花而行。
从二十年前到二十年后,从少年到中年,从战国到大秦。
然后他们一起高举一把烽火,一起张开一面旗帜。
铁蹄声声,踏遍山河,星火点点,焚尽原野。
他鼻尖有一滴血。
带着一点点腥臭,可能是敌人的,也可能是手下将士的,还可能是自己的。
分不清。
身侧一只纤长的手指伸来,拭去那点猩红。
他被人圈入怀中:“子房。”
那人塞给他一样东西:“这是天下。”手心一片温润,他低头,是一块宝玉。
韩非又握着他的手:“这是我们。”
两人相视一笑。
韩非上前一步,执一壶酒,洒下——祭天,祭地,祭曾经战火纷飞中死去的将士。
然后他高举酒壶——“哗啦”一下,四分五裂。
“攻城。”
他昂首,笑得清浅,身后万箭齐发,身侧惟有一个张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