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戴花[豆花文]++++++

Part one 界线 
秀英姐曾经常常窝在我的房间里看岩井俊二的电影，或者宫崎骏的动画。 
所以提起日本这个国家，我的脑海中首先能浮出的意象，是穿白衬衫戴耳机的少年，和卡通式肉嘟嘟的馒头脸。 
允浩常常笑我。男生的话，提起日本，怎么也应该想着海贼和圣斗士。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国籍，有一天会变成“日本国”。 
即使，我是父亲不详，母亲再婚远嫁日本，被单独留在韩国，租着房子生活的普通学生。 
秀英姐家的房子。我住在三楼朝南的房间。从阳台往外看，还可以看到允浩的家。 
我只是有着那样的预感。预感有一天可能会要离开光州，离开韩国，离开郑允浩。 
所以相伴走着的六年，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打架，一起混着属于青春的日子，我都刻意提醒自己该有一条界线的存在。 
兄弟。 
和喜欢的人。 
之间的界线。 
可是交错着的人生，怎么去区分，哪边是纯粹的友情，哪边是禁忌的爱情。 
而哪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黑白中间的缓冲，作为“灰色”存在的暧昧地带，又该怎样去划出那条界线。

Part two 札幌 
现在在北海道的札幌。一个人。 
继父问过我的意见。我说想来札幌。他有些意外，但还是给我安排好了一切。 
在阳台上等天亮。身体和脸的朝向，都是遥远的韩国。 
其实应该对着东京的。毕竟母亲，现在长眠在那里。 
出发来日本，是如此匆忙的决定。甚至还没有学会一句日语。 
继父一年多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的旁边，还有翻译。那个日籍韩裔用程式化的声音说，“你母亲被查出胃癌晚期，她还不想让你知道。只是恐怕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你父亲，觉得也许应该过来陪她最后一程。” 
继父经营着颇具规模的会社。凭着财力的支持，母亲进了大学医院最好的病房，请了最权威的医生，手术加化疗。尽人事听天命地过了大半年，母亲暗中替我办完移民手续后撒手人寰。 
这阵子开始面对失眠的困扰。 
母亲弥留时流下的眼泪。允浩听到我说要留在日本时决然挂上电话后听筒里的“嘟嘟”声。闭上眼睛，思绪一片杂乱。 
我在祈祷着，自己做的留在札幌的决定没有错。 
一直给不了我承诺的允浩，不值得我一辈子都追随。 
我也，追不起。

Part three 呼吸 
快要不能呼吸是什么感觉？国中的时候允浩这样问过。 
那是秋天。和允浩第一次脱离朋友圈的单独行动。在离家有些距离的山上露营。 
晚上在帐篷外的小坡上坐着开手电翻科普书籍，对着满天的星斗找星座。 
辨认着仙后座的时候，允浩这么问我。 
转过身看到一脸严肃的他我有些茫然，“不知道啊。不然下次去泳池憋气试试看。” 
允浩微微沉默后，抬起握着手电的手臂。明晃晃的光刺入我的眼睛。我伸手去遮，等光线被全部挡住，允浩已经抱住了我。 
“在中呐，接吻的话，就会知道了吧？” 
第一次接吻的感觉现在也能清楚地记起。灵巧的舌。贪婪的吮吸。到极限的时候方才停止。 
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觉…… 
母亲去世后，继父给了我她留的一封简短的信。字迹弯曲，也许是生命的最后几天才完成的遗书。 
只是告诉了我，她把我留在韩国，对不起了。以后在日本，继父会好好照顾我。 
有点过分是吧。 
即使说了对不起，最后的最后，在她即将永远离开的时候，再一次自私地安排了我的未来。 
既然是遗愿，就顺了她的意思吧。 
那之后冒着雨到札幌的第一天晚上开始发烧。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去药店只是随便买了应该是治感冒的几种药。回公寓一起服下。 
却意外地药物中毒。突然间开始不能呼吸。不能讲话。身体也动不了一丝一毫。 
继父不放心我，在我的航班之后坐了飞机，来我的公寓。看到倒在地上的我，急忙送去医院。 
大抵，那才是真正不能呼吸的感觉。 
和被爱着的人暂时剥夺呼吸的权利不一样。是真正的脱离了氧气。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那天在医院里，我想了很多关于我和允浩的事。 
如果我们当时有坚决一点，如果已经接吻过后的我们毅然选择了在一起，而不是继续暧昧，继续若即若离，也许我就不会在北海道，不会在下着大雨的晚上，一个人感受着生命渐渐地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连打电话跟他讲一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Part seven恋爱 
秀英姐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和我一起上下学的。直到开学一个月以后，她见到我和允浩在一起。 
“在中，他是谁啊？” 
“哦，之前转来我们班的。” 
秀英姐没有说什么，我们开始三个人一块儿上学然后回家。正好是顺路。再然后，大概过了一两年，她说交了男朋友，不再和我们一起。 
这是他们俩之间唯一有过交集的一段日子。之后允浩说姐有点回避着他，几乎都碰不上面。我说他太多心了。毕竟秀英姐是女孩子，还有在交往的男朋友，总不好跟我们走得太近。 
“那她不是还老到你屋子里看电视。” 
“诶？她把我当弟弟啦……而且她房间也没有电视机影碟机之类的东西。” 
现在想起来，那还是14，15岁的年纪。秀英姐谈恋爱的话，实在是很早呢。 
不像我，真正算起来，到现在，一场恋爱也没有。 
我也有这样想，如果有一天一定得结婚，那就和夫人生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字就叫“美丽儿”好了。会把她养得漂漂亮亮的所有的男生都喜欢。 
有一个像允浩的男生会爱上她。然后我就把她嫁了。看着女儿和像允浩的女婿，幸福地过一辈子。 
也算实现，自己实现不了的梦想了吧。 
不过也就想想。即使现在，也想象不出和女人，谈恋爱的我的形象。 
除了允浩。和谁恋爱，和谁结婚，好像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Part eleven 气场 
相爱的人之间的气场，用天气来形容的话，是阳光普照。 
那么看上去根本就没有结果的爱，存在于那样一种爱之间的气场，用天气来形容的话，就是下着阴沉的雨。 
不是下雪。不是狂风暴雨。 
是在下过雪之后，会显得冬天越发彻骨的凉的，洋洋洒洒的雨。 
我一直在想，我和允浩之间的气场，什么时候，会从密布的乌云里，清出碧蓝的晴天。 
“还记得你说过的，关于要花时间，去辨认你真正想要的哪颗星么？” 
“记得。现在找到了。只要你。” 
“能给承诺了么？” 
“一辈子太长。呐，就到那花凋谢的那天好不好？” 
“那不是很短？今天？明天？” 
我果然还是不能期望很多。允浩闭上了眼睛。像是已经入睡。 
没有回答。 
像很多次以前一样，没有回答。 
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就算他来了日本。来了北海道。来了札幌。来到了我的身边。所有的一切，又能有什么改变？

番外
Part one 放手？ 
那一年札幌再次进入冬季。我摊了一大堆书在客厅的桌子上做笔记。在中在厨房熬着什么汤。伯父——我指在中的继父，突然来看我们。 
在中戴着厚厚的微波炉专用手套把餐盘端出来，一路用奶气的声音喊，允浩允浩快把书收掉啦，我们吃饭。看到伯父的时候，愣了愣说叔叔什么时候来的……也一起用餐吧。 
大抵是因为之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席间频繁地出现冷场。等到午餐结束在中开始收拾桌子，伯父叫住他，“在中先到卧室来，我们谈一谈。” 
我不礼貌地插嘴，“如果是和我有关的事，那么就一并告诉我吧。”实在不想，留在中一个人去承受那些。 
“在中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答应了会照顾好在中……男人间的爱，我也不是说一定会反对……延续香火这样的话，我想即使是在中妈妈来想，也会觉得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只是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应该是平等的吧……现在允浩君一心读大学，可是在中下了课，还要负担做饭收拾这样琐碎的事……另外听说允浩君，还没有把交往的事告诉父母……允浩君之前，也是让在中一个人等了很久吧……” 
“实在不放心，让这个孩子，这样跟着你。” 
全部是针对我的批评，我有些讶然无语。 
却无力反驳。 
爱吗？爱的话，会考虑到在中其实也是男人吧。没有男人天生就该等着自己。没有男人天生就该帮自己照顾好所有生活里的琐事。没有男人，天生该躺在自己的身体下面。 
不是把在中作为女人来爱的。这点可以肯定。只是，似乎还是太过以个人为中心，似乎忘了，在中应该，有更广的天空。

Part two 习惯。 
伯父没有把在中带走。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我送他下了楼。他说，“在中值得被爱。只是要看你允浩君，够不够资格，去爱他。” 
入夜我躺在床上，静静想着伯父的话。在中冲完澡过来关了灯躺在我身边，侧身搂着我的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从我来札幌开始，他的失眠少了很多。每次都能，很安稳而迅速地进入休息状态。 
我也侧过身搂住他，稍微在他背上拍两下，“怪过我吧？山上露营的时候，接了吻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元旦看到满世界银装素裹的时候，假装那是新一年的雪，那样就可以不对说过的话负责。和女朋友分了手朋友聚会的时候，假装你不是造成我放弃男女之间爱情的原因，假装我还要更多的时间，去确定要不要和你生活一辈子。” 
在中很久没有回答我。久到我认为他已经睡熟。 
我轻轻吻住他的额头，“晚安，宝贝。” 
他缓慢地仰起脸庞，唇对上我的唇。触碰在一起之后又离开，“等久了，就习惯了。要怪，也只怪我自己放不下你。” 
爱一个人，最后的最后，都是因为自身最潜意识的本能了么？因为真的很想爱他……因为真的，很想被他爱。

Part three 飘雪~ 
札幌下起这一年第一场雪的时候，我还在睡眠中。在中推醒我，“允呐，看看外面。” 
我们的榻榻米，在窗户的旁边。在中抱着半床被子跪在窗边。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擦开玻璃上的水蒸气，“下雪了。刚刚做梦梦到下雪，不知怎么就醒了。然后看外面，真的有在飘雪花。” 
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欣喜。但是有些许的不解。毕竟，只是北海道冬日普通的一场雪。即使戴着“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这样的名号，在我看来也并不值得付出如此多的感情。 
“允呐，知道为什么我要呆在札幌么？”在中回头看我。眼里闪烁着，在冬日微亮的蓝色晨光里，特有的光芒。 
“嗯？为什么？”我坐到他身后，用被子细细裹好两个人。 
“这里的冬天，大雪不断。公历新年以前，一定会有雪的。我就想啊，如果下次允浩提议年前会下雪就交往，一定就赖不掉了。”在中靠在我怀里，这样说道。 
当天再晚一些，我们都去上课的时候，在中传给我一条信息：“你知道么，那年的雪，一定很寂寞……明明可以见证两个人的相爱，最后的最后，还是失望了吧。”

Part five 再见…… 
我选了最差的一个时间和爸妈说在中的事，反正事情也不可能变得更糟，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年夜的时候，我说我和在中，在交往。 
爸爸当场打了我一个耳光后愤然而去。 
爸妈都认识在中，突然要他们接受在中，不是儿子的朋友，而是儿子的爱人的身份，确实很难吧。 
妈妈说了两个字，逆子。 
我跑出去找在中。路上发短信说，“一起过年吧。” 
在中穿了厚厚的大衣，等在马路路口。漫天的雪花压下来，我的在中，就在昏黄的路灯下，安静地把双手插在口袋里，任雪一点点地，覆盖自己。 
我把他搂进怀里。抱的很紧很紧。用了我所有的力气。隔了很久松开，退后一步，细细看着他，然后很轻地抚掉他发丝和眉间的雪的晶体。 
“被你爸妈赶出来了？不是说好，要陪他们守岁的么？” 
“在中，我们私奔好不好。就今天，回日本也好，随便去哪个地方也好，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一辈子，好不好。” 
那是我第一次，说出“一辈子”这样的话。 
但是在中不要。 
他说“不”。 
“允呐，知道我这一辈子，最想要什么么？除了你……我一直想有个家。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三口，或者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允浩，答应我好不好。不论怎样，都不要，不要放弃家人。即使代价，是要放弃我。” 
“允……对不起。我怕有一天，你会懊恼这一天。懊恼因为我的原因，离开了你的父母。” 
“允浩，我爱你。……回家吧……再见。”

Part seven 少年不戴花 
当有一天，我们已经不再能使用，“少年”这样的称谓。 
我们不再有黑色的手提书包。我们不再骑着单车上学。我们，不再像少年一样，谈着青涩的恋爱。 
我们渐渐习惯西装领带。我们衬衫的下摆，不会再随着微风鼓动。 
我们，不再是少年的时候。 
我们，还是有记得，那个关于花的约定。 
爸爸妈妈说，想要在一起是么？那么，证明你们是真的相爱。 
爱的证明题。 
最好的论证过程，是用时间来解答吧。 
我们，郑允浩和金在中，现在，走在时间的路上。

===============少年不戴花-It seems to rain 
之郑允浩番外，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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