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前段时间下了雨有了雾气。又或是孩子还处于好奇阶段,用贴画给窗户设计花里胡哨的新衣服。所以那扇窗户只映着我的脸。
好像一睁眼就站在这里,抬眼便与玻璃中的自己对视。
屋内许是有三个人。男主人白日出门,傍晚归家。女主人洗衣做饭,时不时还得照顾到处乱跑的孩子。
新的一天总是开始得很快。女主人的哈欠声来得最早。而女主人的哈欠声又来得最晚。
日复一日,新的一天也就只是一年的第一天了。
或许女主人从不晒衣服,男主人也从未出家门。因为我从未见过。
一块抹布被盖在玻璃上。
“妈!我已经很努力在擦了!”女儿一点点地擦着,那被咬着的嘴唇随着动作的轨迹一点点露出来。
“还不是怪你小时候往上面贴贴画?你看你这贴的是啥啊?”年轻的母亲放下拖把,整理着围裙。
“妈!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啊。你看我小时候是不是很有艺术天赋?”
“是的。我的小少爷。你好好擦啊,一定要用力擦。我得去拖地了。待会我过来看,要是擦不好就没有奖励了啊。”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也是我第一次望进屋里面。
她的头发很长,到腰际。辫的是麻花辫,两边都打了一个结。很繁重的工序,但看起来很简单。
这大概是她的新房间。家具与书满满把这里填充。粉色调占了大半。
粉色的东西越来越少。窗帘改成了悬挂的。最后一眼便是她放下手机从大床的一边滚到靠近阳台的一边,在窗帘没被拉到边的时候与我的对视。
但是我也不能确定的是,她有没有看见我。
起初房间很少有人。放下笔便没人,关灯前才会窜出来。笔我想也没有拿起多久,但纸张上却是满满的文字。
她总是笑得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同样开心。
好像这种开心已经阔别已久。
后来纸张多了很多。屋内的人会待很久很久,也会拿起笔握很久。
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落在我身上。我报以微笑。但她好像没有看见。
她会默默哭。那么大的泪珠就啪嗒啪嗒落下来,好像时间的齿轮。报时的过程中,周围都是安静的。吸吸鼻子,时间只会留下微红的眼眶。
有一天她哭得很凶,让我想起了哭是很少能够听见眼泪的。她飞奔着出去了,我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那天的最后,她笑了。
后来那间屋子只剩下了粉色的墙。已经不能被称为粉色系了。门总是在不同的时间被关上。那些因关门传出的声音,我都听得很清楚。她会在桌边坐到深夜,抱着书或握着笔。偶尔会从那个屋子里传来骂声,桌椅碰撞的声音,嘶吼声……最后她都一个人哭了,把脸埋在臂弯里,或是埋进枕头里。
“我不活了可以了吧!这样你就开心了吧?”
“对,我没有好好学习,我不如别人家孩子。”
“嗯,以后都不需要你检查我了。”
……
这样的话最近少了很多了。
坐在桌前的时间更多了。阳台上总会堆很多书,但她好像没有抽出过一本。
她总是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写作业,也一个人背书。
打开门吃饭,关上门坐着。睡觉前的时间里,只发生了这两件事。
我想看看阳台上都有什么书的,可是这窗户……好像很久没被擦了。
我很少看见她哭了。
她搬走了。
但又不能算是搬走,至少我看出来,只少了那个坐在窗前的人了。
那以后,那个房间再也没人进来了。
我想,可能是和父母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吧。
但我总是没由来的有点想哭。
我从没看见过她过生日的时候。
我想她应该很开心吧,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临走前的最后一眼是一双有了老年斑的手擦净了窗户。是她的母亲,但已经有了满头白发了。
她好像带走了所有东西。
我已经守着空房间够久了,是时候也该再见了。
我是谁呢。
我闭上眼。
我睁开眼。
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