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姐姐,你杀人的剑呢?”
他斜过视线,似笑非笑道。
“剑?赤胭脂本身为剑,何需锐器之助?”她恍然,后退几步,似凄似苦又带着冷漠的笑道,“胭脂本为添美之物,却沦江湖弑人之剑。你早知道我是谁,却依旧试探我?”
“……呵。”成霆雷表情复杂的看着她,最后,也只能从唇间吹出这个字,“江湖腥风血雨,本无情爱一说,谁人都是靠弑人为生。”
“富家公子,未经世事,居然有如此深的见解,小女佩服。”
她像被什么打击到了一般,心中暗自苦笑,果然,他不是天神,而是恶魔……么?如此冷言锐语她也不是没有听过,但为什么从这个人口中说出,自己就这么难以释怀呢?她冷眼视他,轻身起步,离开。
“哎!……”
他本想开口,但‘小姐姐’那三个字,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五年前,也是下的这般冷雪,刮的这般的寒风,少年时他邂逅的那个小姐姐,原来叫沈芩笑。
五年后,依旧下的这般寒血,吹着这等刃风,在硕大的江湖中恍然独身的他,是不是再次见到了那个女子?
他并无意唐突那个女子,只是自己不知道,她在这个满是毒刺的红尘中打滚,受了什么样的伤,流下了什么样的泪。
这个徒留胭脂味的房间,不禁钩起他的回忆。
那还是五年前,他只不过十六岁时的冬天。
成家也是有名的武林世家,更何况,受到当时正当壮年的沈家当家沈光耀共度元宵的邀请,即使是少林寺的秃驴们也得派出一个代表来参加,既然自己的父亲和沈光耀又是多年“挚友”,那就更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娘,你看我的刀法,把这么小的雪花都斩成一半了哦。”
“好了,雷,别玩了,到时候被爹看到教训你一顿,可别怪娘不护着你哟。”
身穿银狐皮的美妇人看着站在雪地上毫不规矩,玩耍自如又十分调皮的儿子,但对自己管他的能力心知肚明,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搬出平时待他严厉的父亲来镇压他。
“可是娘,难得大过节的就让我多玩一会嘛,”他不满的摇了摇头,虽然听到父亲的名字稍微收敛了点,但,又立刻看到了一个令他两眼放光的地方,“嘿?这是什么地方,有个洞哎!”
“霆雷?不要爬进去啊,那是沈家大院,我们要从正门进去拜访沈伯伯的!”
那个妇人连忙叫住他,但却无奈自己的冬装紧裹,再加上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瘦弱女子,何能挡得住身强力壮,正为少年的儿子?
“但是我从这里进去,先给他个惊喜,然后娘和爹就可以从正门进去,跟我玩捉迷藏啦!”
“霆雷!你怎么还和五,六岁的顽童一般!”
充满探险精神和好奇心的少年早就不把母亲的话放在眼里,敏捷又迅速的穿过墙角大洞,刹那间,站在了一个白雪覆盖,华丽又十分清冷的后院中。
他看到了一个惊艳的女子。
在这个他原本以为不会有任何人的地方,他看到了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因为她的容貌,原本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会被责罚的担心立刻消失到了九霄云外。他和她攀谈起来。
那个小姐姐,连捉迷藏是什么,捉迷藏的规矩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就和传说故事里,天庭上不食人间烟火,不问世事的仙女姐姐一样呢?
但是仙女姐姐是不会被自己的父亲软禁在这样一个冷漠的地方,不会生在富贵人家连一个婢女都没有,不会有那样一双清澈冰冷的眼睛。
更不会在元宵佳节,血染瑞年丰霜。
他那时十六岁,早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面了。那时的他已经十六岁,已经拿起刀,和父亲,帮中的兄弟一起杀人了。
“人命就如猪狗,若无力自保,被我们杀死也是活该,不必心存怜悯!”
这是他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也是在他年纪不大的一生中,被奉为真理的一句话。
天真顽皮?那只不过是他用来伪装他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所用的外皮罢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谁又知道,在他手下已经死了多少亡灵,血流成河的现实?没人会懂,也没人会理解,他是霹雳堂未来的主人,他就不能像一般的公子哥一样,成天不务正业,也不能时时吟诗做画,不顾帮中事物。但他不似他的父亲一般飞扬跋扈,表里如一的凶暴;也不如他父亲一般心肠。他想,也会帮助别人,但也绝对没有蠢到牺牲自己的头颅来保住别人的命。他懂得利用伪善这层面纱,即使生在黑道之中,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