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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沉没·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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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删节版的,完整版请看龙马


IP属地:广西1楼2018-04-15 10:23回复
    阔别滨海市多年的上官帅总裁,在联系上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学毕业生毛小蒙之后,欣然前往拜访。谁知原本愉快的一天却以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收尾……两人被毁坏玷污的十五年,被歪曲粉碎的十五年,此间的黯然销魂该如何弥补?


    IP属地:广西2楼2018-04-15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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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当空,蜃楼涌动。氤氲的葱郁气息缭绕,虎视眈眈地环视着当中一片熙熙攘攘的方寸之地,将裸露的水泥壳子染上盛夏的苍翠。
        当中一片闲人稍少的地儿里,一名约莫二十出头的银发男子右手叉腰,头颅微微低垂,眼珠子不停地对着左手的手机屏幕骨碌碌转。若不是基本上覆盖了大半张脸庞的墨镜与一身当季时髦装扮相比,实在是张牙舞爪得有些浮夸,没有谁会多看他一眼。
        他惬意地缓缓点开一个又一个页面,不紧不慢地地滑动着滚动条,间或从镜片边缘用余光瞥一下周遭鱼龙混杂的人流。他们怀抱着不同的意志与去向,却如同不舍昼夜的江水一般成群结队依着最汹涌的一条人行道步履蹒跚。
        间或有几名或是衣冠楚楚或是T恤短裤或是流氓打扮的壮汉,混在人群之中不紧不慢地走过。银发男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又随着他们远去而复归。当最后一个跟踪目标也消失在人头攒动之间时,他抬起右手摆出一个丝毫不起眼的手势,放心地朝着不远处大步撤离。
        那名银发男子在流动的草民间,显得无比的格格不入。与背景作为装饰的一切陪衬相比,被强行推到镜头前的他如同完全来自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世界,好似身处一张活生生的波普艺术拼贴画当中。
        他不由得难堪地笑了笑。对于这座城市而言,他确实是这样一个恰如其分,彻头彻尾的外人。
        滨海,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名字。
        银发男子出身金融界巨鳄上官世家,与黑白两道兼有沾亲带故。父亲上官铎,则是家族麾下最大的科技产业——上官集团的总裁。上官铎生性暴戾,在寻找世间最为纯粹与强大的力量的道路上,一路招徕各色能人志士。
        为了寻找两枚不可或缺的棋子,早在他出生之前,上官铎便相中了当时还是二线末尾小城市的滨海。为此,他不惜布下草蛇灰线无数,终于将那两人揽入麾下。可惜两人早就看穿了上官铎的司马昭之心,心一横,留下襁褓中的孩子,消失在了时空的尽头。
        滨海计划的受挫让上官铎失去了一段时间的内部话语权。十来年间,他将精力全数放在培养自己的独子上,进行了多项密不可宣的人体改造,同时通过连续不断的各式各样身心考验,将那孩子所有细腻琐碎的情感一一抹杀。最后,这个完美的傀儡终于成为了所有后辈中最优秀的子嗣,上官铎也重新执掌大权。
        回到最炙手可热位置的上官帅,立即将独子派往滨海,寻找那两名失踪科学家的后代。而这名独子,正是后来的银发男子。
        当时该子年方十四,只知道目标与自己同龄,是个天才。在顺利潜入滨海高中后,他把当时大放光彩的一个女孩误认为了目标,一路磕磕碰碰,误打误撞认识了总是缠着她的一男一女。那个女孩暗恋他,那个男孩与他颇有芥蒂。他也渐渐被那群伙伴们最真挚的情感感染,学会了一点点接纳自己的残缺。
        在重启的滨海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上官铎竟在一夜间不明就里地精神失常,总裁位置经诸位心腹商议,由其子接任。问起个中缘由,知情人一律守口如瓶,对外一律宣称为前总裁因为一笔关乎集团近十年发展的投资失利而入院。
        计划至此全盘搁浅。
        他选择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由集团得力干将组成的评议会处理,自己则回到学校继续读书。这个决定令部分股东和几位长辈颇为不满,此后的几天内,他的手机遭到了不下上百个电话的轮番轰炸。
        现在他还能断断续续地复述出当初应答的话语——他十分重视那些帮助他做出了彻头彻尾改变的朋友,决定让集团产业在此扎根,作为对这座赐予他新生的城市的报答。他决定陪着伙伴们上完高中,对他们的事业鼎力相助。自然,除了三个挚友外,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觉得他步了父亲精神失常的后尘。集团上下整整数百号人,更有控制经济命脉的数十位大小股东,经过多方妥协周转,终于从那些老古董口中得到了答允。
        直到这时,他依旧会认为他们的友谊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而他暗恋的那个女孩,终究会与他修成正果。他并不介意爱上一个机器人,最大的阻力反倒来自她的主人——那个暗地里一直不情不愿阻挠他的目标。至于暗恋他的女孩,虽是内心仍有不甘,但善解人意的她在明白他的暗示后,已然自觉退出。
        第二年暑假,远在海外的总部发来命令,要求他带着滨海的所有资产回归。一位亲戚的驾崩让集团的资金链上断裂了颇大的缺口,只有调用滨海的这一笔资产,才能短时间内填上这块空缺。
        滨海地区,本来并不在目标定位在一线及超一线城市金融界的家族计划里。一众人也只是看在上官铎名利场上一代枭雄的面子上,才愣是不敢在他头上动土。如今换成了资历尚浅的上官帅,压抑已久的诸方势力自然纷纷发难。
        加上之前在滨海方面处事不力饱受的内部压力,他别无选择,只得连日内将大小机关跑遍,面对不少机关要员声泪俱下的“诚恳”挽留,将各项手续办好,所有业务连同人脉一起撤离滨海。
        他最后拜访的,不是什么裁断生死的高官权贵,正是那三个朋友。
        四个人也不知在万物同悲的氛围中酩酊了多久,那个天才第一个按捺不住地蹦了起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体温透过被眼泪浸湿的单薄衬衫不断予肌肤以温暖,灼热的呜咽随着唇的翕张抚慰在一片通红的耳际,那是对方对他从未有过的热忱与激情。直到挥别,四个人之间除了道别的话语,再未有过一句寒暄。
        在生死之交从此分道扬镳的当儿,任何言辞都失去了本身蕴涵的重量。每一个本该说出口的珍重字眼,全都心有灵犀地铭刻进了眼波流动之间。
        如今,离阔别滨海已是五年有余。失去了上官集团的指指点点,这座城市早已沦落为罪恶之都。银发男子这趟探访受到了集团上下的一致反对,理由是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而且还有可能扑个空。但是他本人却宁愿被一种莫名的执着主宰,坚持要走。
        前不久,出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与失联多年的那个天才在网上不期而遇。在旧友的描述之中,他得知对方顺利上了大学,也毫无悬念地一路绿灯毕业,现已有企业高薪邀其不日任职。当时的他尽情地又叫又跳,惹得佣人议论纷纷。
        但在他察觉到对方对他的一些诘问不停闪烁其词时,他越想越觉得诡谲。例如从未提到过一句机械少女的近况。
        即使已然分手数年,他也明确了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他依旧魂牵梦萦的惦记着他的初恋。对于那家伙来说,她的意义更是不言而喻,尤其是在父母牺牲后的现今,作为唯一能尽情展示脆弱一面的亲人。
        一想到她,银发男子便是怎么睡也睡不安稳了。
        他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脑海里却仿佛渐渐被凿开了一个空洞,往日里那些暖色调的回忆决堤般从其中喷薄而出。就这么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沉浮了一夜,还险些错过了回滨海的国际航班。
        他甚至不记得着陆后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先被架着塞进了接应者的轿车,再在闷头大睡下被拉到了线人的一处宅邸。
        真丢脸,上官总裁。倘若那家伙有什么神通看到自己睡得不省人事的样子,他或许会放浪形骸地笑得站都站不稳吧?或许更夸张,例如整个人仿佛散架一般,只能勉勉强强跪在地上?想到这里,银发男子不由得浅浅地笑了。不带一丝难堪或嘲弄,而是单纯的,因为纯粹的快活而快活。或许他已经离自己不远了。


      IP属地:广西3楼2018-04-15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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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发男子的第六感依旧准确得不像话。
          当他还在傻乎乎的虚悬着视线等待时,一声熟悉的欢快叫喊就已划破耳际的喧嚣。在冗杂迷乱的色彩当中,一抹划破它们的天蓝分外惹人注目。
          蓝发的青年拼命地挥动着手臂,身手之间仍不乏当年的俏皮灵动,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当然,为了保护自身的安全,他们约定好在公众场合只能以代号称呼。趁着他发现自己摘下墨镜的瞬间,银发男子上下打量着对方。
          明明是烈日嚣张的炎夏,那家伙却套着一件看上去颇有厚度的外套,与明显大了一号的哈伦裤和马靴一衬,整个人便气鼓鼓地膨胀起来,好似被狠狠充实到只消再添一分气就会爆炸的皮球。但和那张分外憔悴瘦削却依旧残留着旧时五官模样的脸一衬,丰满的视觉效果似乎又显得远远没那么夸张了。
          本想发问是什么让他如此殚精竭虑,一想自己日以继夜苦心孤诣撰写毕业论文的模样,银发男子似乎又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毕竟根据舍友的描述,死线结束时,他的样子或许还要比眼前的故人可怖几分。
          “哟嚯,大总裁,好久不见!”正当银发男子还沉浸在回想刚过去不久的日子时,蓝发青年早已一把扑到了他的面前。占据了大半视线的瓜子脸活力四射地随着摇动他肩膀的力道而晃来晃去,嘴唇还高高嘟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俩人间的情谊般耀武扬威地吹了下口哨。
          几个辣妹当即用火烫的目光讶异地看了过来。银发男子不由得难堪地轻轻戳了几下对方腰侧,那家伙才识趣的跳开,改为一把挽起他的手臂,欢快地向前跑去,那飞扬跳脱的气度与他一手制作出的机器人如出一辙。但这份接近谄媚的热情反倒让一直挥之不去的异常感更为剧烈,他只得无奈地小声地提醒,“以前你可不会对我这么热情。老这么亲热,别人会误会的。”得到的却只是一个嘴角咧得有些夸张的微笑。
          ——难道真的是小别胜新婚?……上官总裁,你在想什么!银发男子轻咬牙关,狠狠摇了摇头,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把那家伙自然而然地摆上了恋人的位置。
          两人挽着手,蹦蹦跳跳地小跑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
          斜阳慵懒地在水泥丛林间晕染开轻快怡人的灿烂,随着时光流逝变幻着飘逸的身姿,宛如五线谱上不安分躁动着的音符,演奏出一曲散漫悠扬的旋律。
          银发男子弯下腰,问路边摊闲坐在一旁的老板要了两份咖喱鱼蛋。趁着伙伴堪堪伸过手来拿的当儿,他飞快地按照对方儿时的喜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其中一份里挤了一大堆甜辣酱。望着对方大煞风景的幽默神情,他不仅噗嗤一声,拿竹签慢慢搅拌匀了,递到对方的手中,再继续短暂而漫长的巡礼。
          黄黄的丸子入口仍是熟悉的味道,他不由得抬起头,又一次仰望旧时的风景。不知不觉间,碗里的鱼蛋已经一扫而空,他仍旧在机械地重复着进食的动作。等到齿间交错,被嚼碎的却只有空白时,他仿佛丢开烧红的烙铁般,远远地将塑料碗扔进垃圾箱里。惊惶与羞耻的神情在眨眼之间浮现,又被一如往常的冷峻抹去。
          旁边的蓝发青年耸了耸肩,翻了个白眼,配上低垂的眉毛,俨然一副“我早就告诉你了吧”的样子。
          突然间,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疾风呼啸而过,把他手中的空碗连带其中的酱汁高高吹起。蓝发青年才惊觉自己身处两座大厦间穿堂风最放肆的场所,连忙一路小跑地跟上去。随着他不停地跑动,鼓起又窈陷的衣褶交替守卫着其下引人遐想的胴体,如同一个堪堪套在被随手钉成的粗陋木架上的破麻袋,在风中不住地舞蹈。
          银发男子原本面无表情地看着损友轻车熟路犯傻,在瞥见掀起的外套下被T恤衫勾勒出的线条后,当即狠狠揉了几下眼睛。一串连珠炮般的疑虑争先恐后涌上喉头,碍于情分,却又只能在开口前只硬生生的咽回去。他不禁被堵得气息一短,整个人直难受。
          对于一个每天都在自吹自擂锻炼保持身形的二十余岁青年来说,那一身腱子肉实在精瘦得难以置信,简直像大半年来没有一天吃过饱饭。更糟糕的是,无数来自无底深渊的恶性妄想,借此良机在脑海里闹腾不休,如奔腾的猛兽撕咬着自律。
          “喂,大总裁,我的腰有这么好看吗!”正当银发男子被视线中走马灯般掠过漆黑幕布的景象惊得一身冷汗时,肩膀蓦地被大力握紧,如火上浇油般的惊吓顿时令心脏几欲撕裂胸膛,腾跃而出。他拼命拍打了几下心口,重重呼出一口恶气,任凭悸动慢慢平息,才敢抬起眼睛。
          一头被阴翳染得有些灰暗的蓝发渐渐将残留的沉郁驱赶殆尽。那青年眉眼间满是不屑,嘴角竟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大总裁,你那么在意别人的身体,是不是有些变态?”
          见对方大梦初醒般呆若木鸡的模样,蓝发青年一把松开右手,轻轻勾住T恤的一角,在对方还在咀嚼因专注导致的羞耻时,流畅地一把沿着腰线将它挑到腹肌的起点,任凭根根冷峻的肋骨被阳光涂抹成金橘般几欲燃烧殆尽的色彩。“还是我已经天才到大总裁都无法抗拒,恨不得变弯的地步了?”
          不,这不正常。即使两人曾经是最佳损友,大庭广众之下开这种玩笑,也太过火了,下流。在大街上毫不雅观的袒露身体,拿别人性向取笑,这算哪门子的活泼天真?简直像在勾引别人——
          想到这里,银发男子简直恨不得当着大街上所有人的面给自己两耳光。自己居然在“勾引”描述伙伴的玩笑,简直有愧于两人多年的信任与亲密无间。他又一次地感觉漫长的分离把他们切割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憋了老半天,他竟没有一句话说的出口,设想出的每一个回答与疑问,对方似乎都有无数个理由当场驳倒。于是,他只能勉勉强强颤抖着斥责道,“死天才,你给我收敛一点!”
          蓝发男子仍旧在毫无自觉地对着观众展露着腰腹部的大片苍白肌肤,若是气定神闲仔细观看,连皮下血管都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听闻旧友不怒自威的埋怨,只得把另一只手也收回,让T恤重新松垮垮地挂回身上,僵持已久的尴尬姿势自然走到尽头。露出不可思议眼神,不住指指点点的群众们见这怪人收起了架势,似乎已经失去了威胁性与话题度,骂骂咧咧地纷纷走开。
          两人重又踏上旅途。
          也不知是谁先牵起了对方的手,在两人反应过来时,先前漫不经心揣在口袋里的手早已十指相扣。银发男子的脸上拂过淡淡纱幕般的绯红,不自觉地稍稍低垂了眼帘,本想回避目光交接时难堪的爆发,待到真正对上那双青蓝色的眸子时,反倒所有的羞怯都无影无踪了。
          但银发男子透过对方手心的温度,察觉到那贫瘠的身板似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战栗。又想起了什么的他当机立断地低下头,这一看更是不得了,哈伦裤深色的布料不规则地筛糠般抖动,洒下一片缄默的残影。好像那家伙连维持这个正常的站立姿势,都要透支全身上下的力量。
          不,他瘦削如此一定是得了说不上名字的病,他浑身颤抖一定是因为被那个愚蠢透顶的玩笑乐得情不自禁,要不是还在大街上,只怕他已经仰起脑袋当场对天大笑三声了,一定只是着简单。银发男子见强行隔绝任何不利的揣摩对平和情绪毫无任何作用,只得喋喋不休地试图用烦躁说服自己。
          这么想着,他放心地觉得自己果然对对方再熟悉不过,无需言语交流的默契,又轻而易举地回归两人之间了。
          按照银发男子的安排,原本两人今晚要去灯火最辉煌处的畅怀阁餐厅,享用价格不菲的高级料理。但蓝发青年只消一游说,他便欣然改弦更张,循着白天游玩的路线,走到曾经就读的中学附近的一条小巷。
          阔别已久的“刀俎”大排档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归来,两人坐在多年没有翻新的矮桌矮凳上,与倚在烤炉前的胖老板闲谈。
          几杯黄汤下肚,不擅痛饮银发男子被怀旧与感慨的情绪一煽动,视线比起往常更模糊几分。手中的半串烤羊肉随着身体的起伏不停地来回晃动,险些落到地上。零零星星的几个老街坊食客还在起哄着,一杯又一杯地敬上美酒,他只得拼命地推脱。
          所幸,这时蓝发青年大义凛然地站了出来。啤酒大口大口地随着喉结耸动,咕嘟咕嘟穿肠而过。
          被晾在一旁冷静了半晌的银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终于甩脱了一些酒后的昏昏沉沉感。逐渐清晰的景象里,挚友径直向着巷子深处跑去。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残留在空气中不住地作响,老板说他只是去上个厕所。酒精**了银发男子所有的警惕,他扶着桌子,勉强地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步蹒跚到柜台处把账单先结清,再跌跌撞撞地坐回去。
          面前的大铁盘里堆满了长长短短的竹签,不少稍微冷却的烤串杂乱无章地躺着,赤身裸体地等着顾客享用。以那家伙的尿性,八成又在对自己开玩笑,让他独自买单。他不禁露出一个长长的微笑,表示并不介意。
          银发男子从未如此分外厌恶自己的第六感,大半个小时后,伙伴果真没有归来。
          他的酒已然醒了大半,食欲又上来了,风卷残云地把盘子收拾干净,翘着脚无聊地等候。白日以来的一切疑虑,复而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萌芽。他望向远处被烟雾涂抹得乍虚乍实的微弱灯火,一个最不祥的念头几乎在扯着他的领子,震耳欲聋地对他嘶吼——他不该再像个看客一般坐视不管。
          他捡起一个一滴不剩的酒瓶,望地上狠狠一摔。脆生生的惨叫伴着碎片四处飞散,想必这时伪装成路人的保镖们已经做好贴身近卫的准备了。
          他向着巷子深处飞奔而去。令他开心的是,没跑几步,他就听见一个没有路灯的窄小岔口处传来再熟悉不过的音色,清亮而昂扬。再仔细一听,还有一个低沉而卤莽的粗壮声音,似乎是个中年男子。那中年人的嘴皮子一直没停下来过,不停地喷着市井脏话。银发男子一边暗自祈祷着损友的安全,一边悄悄踱着步,借着分岔处旧城改造拆迁留下的残垣断壁,把身子挪移得更近些。
          他侧耳倾听,花了好一会儿才从这座城市的方言里理清两个声音纠缠的缘由。还是一头雾水的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矮墙上半块松动的砖块,眯着眼找了找声音传来的方向,远远看去。第一眼景象令他大惊失色,一声惊呼已是悬在舌尖,所幸,他当机立断地捂好了口唇。无数支无形的手臂牢牢地将他的腿脚捆抓得严严实实,将遍身的精力汲取殆尽。


        IP属地:广西4楼2018-04-15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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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小蒙,你上次的毒资还欠着呢,现在还敢问我要叶子?”一个甚至比他的保镖还要肌肉虬结几分的大汉,牢牢占据了构图中心。那大汉一身黑西装,上衣的纽扣尽数解开,袒露着领口大开到腹部的白衬衫,露出密密麻麻的胸毛与纹身。再看那配套的高耸黑帽,夸张墨镜,足有手指粗细的大金链,手中不停弯来弯去摆弄的结实教鞭,十足一个来头不小的黑帮老大。
            那大汉身边围了十来个流氓模样的青年男子,将巷口堵了个水泄不通。一众鬼鬼祟祟的“好汉”各个凶神恶煞,或是手持利器,或是铁拳紧握。他的挚友此时正面朝巷口方向,身后也环伺一圈蠢蠢欲动的喽啰,但比起巷口那群人,分明瘦削萎靡不少。两名小混混此时正一左一右,一人反剪着一只手,逼迫他的挚友直直挺着胸膛,正正与那大汉目光相接。外套早就不知被扔到了哪里,空落落挂在身上的T恤衫污渍斑斑。
            “老大,请您原谅我!”蓝发青年不住地挣扎着,似乎还想做出什么夸张的动作使辩解变得更恳切。“斧头帮的扛把子还在拖欠我的报酬……”话音未落,便挨了身后的第三名混混一脚,正中小腿肚子。另两名混混眼中互相闪过一道默契,齐齐松开了手,蓝发青年便如同一个沉重的沙袋般向前倒去,滑稽地挥舞着双手。膝盖狠狠地砸在青砖上的瞬间,他不由得本能地向前探出手臂,眼瞧着即将触及地面,却被大汉从天而降的黑皮鞋粗暴地直接碾了下来。失去平衡的他当即以一个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的姿势半跪半伏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莫非这就是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叫你平时抬起头走路,犯贱起来下场还不是一样难看!活该!”
            “不愧是狗头军师,这奴才一样的样子可真像条狗!”
            “烂[哔——]还这么横,你也有今天!”
            小喽啰们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起哄,蓝发青年的嘴唇微弱地一阵翕张,也不知是忏悔还是嘴硬,依旧低垂的头颅便步了手臂的后尘,被另一只油光锃亮的鞋重重踩得与地面难舍难分。紧接着,老大的大嘴里连珠炮似的迸出一系列粗鄙不堪的诅咒和辱骂,恨不得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给手下当众[哔——],为他胆敢在自己面前开脱而赎罪。见老大也不反对,几个穿金戴银,看上去地位比较高的左膀右臂便走上前来,冲着无人问津的腰背和腿部或踩或踹,直踩得尘土阵阵。
            等到老大上涌的血气缓缓平静下来之后,便退回到了前面不远处,喽啰们也察言观色纷纷退下。蓝发青年——既然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使用代号,银发男子便在脑海里直呼其名——毛小蒙的T恤上已找不出一处稍大点儿的空白,有几块地方甚至还渗出点点深红。裸露的肌肤上也有好几个脚印与淤青,火辣辣的羞辱依旧隐隐作痛,却还维持着卑躬屈膝的模样,哪怕关节早已酸胀麻木。
            (此处删去n个字)
            兴许是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毛小蒙明知无望的四处转悠着视线,妄图用逃避注意力的方法,将随时可能来袭的迟钝剧痛化为乌有。忽然,在扫过一堵摇摇欲坠的墙根时,本已黯淡的眸子里突然迸发起无匹的炽烈。
            当老大的拳头缓缓移向脐下三寸时,仿佛旱天雷在耳边猝不及防的炸响,毛小蒙声嘶力竭地怒吼道,“要[哔——]烂我[哔——]尽管来,有种再打一次!”即使清楚触怒老大的逆鳞有何下场,也知道这么一声吼要耗尽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他依旧象征性地摆动着身体,用连自己的喉头间都泛起血腥气味的嘶吼反抗着。连混混们都被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吓了一跳,料想不到他油尽灯枯的身体里竟还蕴涵着最后一点逞强。
            紧接着,腹部立马重重地中了一拳,直打得紧实的肌腱都窈陷几分,一个青紫的印迹张牙舞爪地笑了起来。毛小蒙整个人像个书名号一般,飘摇着向后弯倒而去。烙印在本能中的求饶与认罪,伴着几口血沫争先恐后地喷溅。
            那俩喽啰又故技重施,在他弯曲得活像一只离开水的大虾时,手中力道一轻。他只得一连退后好几步,颤颤巍巍地手舞足蹈了一阵,才以一个有些滑稽的姿势,向前弯着腰站稳了。昏黄的路灯正正打在头顶,如庇护所一般将他浑身上下笼罩,遍体的鲜血与污秽也被柔和的光影接纳包容进一片深邃之中。他试着直起腰,疼痛与酸胀却腾的一声在靶心炸开了花,只能又折回去,像个落难的英雄般望地上啐了口血。
            老大倒也不气,不依不饶地哼着歪七扭八的小调,随着身后的一圈小弟一步步逼近。“你不是很喜欢在被[哔——]的时候被打吗?还说自己是全帮的沙包?”他摆弄着训诫棍,随着语气与停顿,不停在手掌心打着杂乱的节拍。短暂解放了勇气的毛小蒙,当即猛地一侧身,摆出一副鱼死网破准备顽抗到底的姿势。斗大的汗珠将尘埃与血迹冲得遍是沟壑,紧绷的眉眼间满是倔强。倾颓的杏黄光芒当即毫不吝惜地给予胸腹一片明亮,让银发男子赫然看得一清二楚。
            与中午被他撩起衣角开开心心展示时相比,那片令人心旷神怡的领域已然一片狼藉,银发男子甚至可以想象出挚友在短暂的逃亡与追踪时间内受到过多少折磨。除了方才的一拳接触处绽放开的喑哑青紫,或大或小,满满的都是死气沉沉的色彩,斑斑驳驳,肿胀与淤血遍布。蓝的、棕的、青的、紫的、还有即将愈合时的黄色,简直就像一副画完了梵高的星月夜之后,又失手打翻的调料盘。
            银发男子登时两眼一黑,气不打一处来。他料不到一个心气与眼界都自视甚高的人,竟然会委身黑帮。是谁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又是谁害他染上毒瘾?……最重要的,或许还是为什么他会沦落得如此奴颜婢膝,任人连连侮辱,还要摆出一副顺从低[哔——]贱的媚态。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乎他的预料,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让酒后方刚的血气呼啸着直往大脑涌。夜晚独有的深沉与静谧,淹没在眼前一片猩红的颜色之中。方才他的最佳损友望自己的方向瞟过一眼,兴许已经发现了自己,所以才宁愿冒着被老大重击的剧痛,寻求一个与自己里应外合,借机冲破牢笼的机会。
            他本想仗着保镖护卫冲出去直接救驾,细细一想却又泄气了。说不定对方在附近的小巷里早就埋藏了伏兵,当着自己的面肆意的亵玩作为诱饵的挚友,就着等他被惹得气急败坏,欣然上钩。到时候不仅救人不成,还可能把自己也赔上,于是他只好作罢,但骨节已是握得喀吧作响,好不清脆。
            (此处删去n个字)
            老大还在口若悬河之际,一声肉体与肉体接触的沉闷声音如惊雷般炸裂,惨叫与怒骂接踵而来。
            一名同样带着墨镜的青年男子闪转腾挪,连连避过交相辉映的铁棍与木板,反身砰砰几拳,一拳精准无误直指一个放风混混的罩门。爪牙们纷纷倒地,直被打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目送那道银色闪电风风火火而去。
            (此处删去n个字)
            他急冲冲地掉转过头向前一迈,想身先士卒在这些小弟面前找回威风,裤子又哧溜一声掉到了地上。这下原来沉默的那些人也都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哄堂大笑。老大的脑子嗡的一下懵了,只得口头上发狠,一边挥着训诫棍大呼小叫,一边恼羞成怒地背着光,寻找被随手扔在一边的裤腰带。
            被扣工资、断叶子和禁欲威逼利诱的喽啰们,这才忍俊不禁地挥着各自的武器,歪瓜裂枣地一个个冲出去。然后一个个像多米诺骨牌般溃不成军地倒下,鲜血与门牙齐飞,诅咒共哀嚎一色。
            老大踉踉跄跄磨蹭了很久,期间还很没面子的摔了一跤,终于笨手笨脚地系好了裤腰带,见毛小蒙已经把黄白之物尽数吞咽,便把他一把推开。他从金扳指手中接过阴沟里翻船时掉下来的帽子,兜头一套,擎着训诫棍,摇摇摆摆地在躺了遍地的小弟中闪亮登场。
            见来者正是毛小蒙口中的男朋友,老大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口恶气立马像松口的气球一般一泻千里。“看到你男朋友像个鸡一样贱,早就硬了吧?”他只能尽量用言语激怒对方,奢望着对方因心神不宁出现什么纰漏,“要不要等会也给你免费上一下,记得带套,说不准他有什么……”
            然后被那个带着墨镜的银发男子一脚直中下腹部,正正飞出去三米远。与墙壁亲密接触的瞬间,他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肋骨一根根断裂的声响,不清脆,反倒有点沉闷。
            那男子也不啰嗦,拉起如同泥塑木雕般眼神呆滞的毛小蒙,抹去他嘴角残留的一滴[哔——],带着身后几个金刚般的黑衣大汉,一溜烟跑远了。


          IP属地:广西5楼2018-04-15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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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删去n个字)
              上官帅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
              他记不清楚昨晚被毛小蒙缠着要了多少次,只发现在他醒来时,怀中的旧人早已离去,余下一床凌乱的被褥。他慌忙套上衣服,捡起钥匙和钱包,向着每一个房间风风火火而去。自然,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去往昨日一同游玩的场所,问起可有此人来过,也无人知晓。
              他只得悻悻而归,昨晚没有打包行李,今天又起晚了,留给他的空白已经不剩多少。一种失控的不安感来回冲击着他的思绪。
              他自然不会知道,睡眠颇浅的毛小蒙从失去他的噩梦中醒来了多少次,又变换着各种情绪,叫了他的名字多少次。他轻轻吻着上官帅的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爱你”的呢喃。
              但如今,上官帅终于失去了毛小蒙。他是选择回去继续过暗无天日的日子,还是已经联系到了章先生,准备洗心革面,在稍微迟疑片刻便是谬误千里的国际航班面前,上官帅再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
              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我爱你,也随着一起沉没。
              在飞奔的步伐当中,他看着道路远方黑压压的高楼,随着灼热的气息荡漾着,舞蹈着,摆动着,如同湖底招摇的水草。在日头最炽烈的时刻,纤细的根基也被一把掐断,那片深沉便缓缓自地平线上下降,沉沦,最终淹没在视线以下。
              他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道他也被这个莫逆之交注射了毒[哔——]品了?


            IP属地:广西6楼2018-04-15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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