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大夫！赫大夫！求您，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这世上的疾病都是天降的灾祸，要去除疾病，首先得祈求神灵的原谅，需要法师做法与神灵沟通才可以。祖祖辈辈都这样过来的，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只是，只是我的小囡囡，可怜的小囡囡啊。）
“赫大夫您瞧瞧她，瞧瞧她，没呼声儿了啊！”
（如果可以救回我的囡囡，就算触犯了神灵又有什么关系。）

-
村庄夜里很静，除了能听到些蝉鸣蛙叫，守村头间歇性的狗吠，还有似婴娃啼哭的猫叫以外，几乎是听不见人声。坐在村长安排的村屋里，回想起那屠夫驱逐我同村长时的神情，多少有些唏嘘。如若神明能挽救濒临死亡的人，那还需要我们这些医者作甚？
敲门声骤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哭喊，几步走至门前，开门一看，是屠夫与他的女儿。他跪在地上抱着他奄奄一息的女儿，女孩闭着眼睛很安静，就正如屠夫所喊得一样，他好像没呼吸声了。
“ 快进来，将她放在那张床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我……”
（心里极乱，说话都思绪混乱不清，完全不去思考他说的什么，只连滚带爬的小心翼翼的将闺女儿安置在床上。鼻涕眼泪都来不及擦去糊乱了一脸。）
“晚饭时她就这样了，就要没了呼吸了！法师法师下午还说要好的要好的啊！”

-
女孩被小心的安置在床榻上，我坐在榻边，也听不出这位着急的父亲道个所以然，他口中还念叨着神棍，我有些厌恶。指尖把着女孩腕上的脉腕，又探鼻息，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还有救，心想。从药匣里拿出针，在女孩人中处斜刺半寸，片刻间，小女孩就有了苏醒的迹象。我看着她唇角处有一些黑灰的污渍，伸指去拭，放在鼻下细嗅。
“ 那个江湖神棍是不是给她喝了符水！喝了有几日了！”

“一碗一碗，就喝了一碗救命水！”
（下午请法师设坛做法后，给囡囡灌了碗救命水，这，这救过千万人的救命水，怎么就救不回我的囡囡呢！）
“我的囡囡呀……才活了多少日子哟……”
“赫大夫，您快救救她，救救她，我给您磕头啊。”
（说着身子就要跪伏下去。）

-
“ 救命水？你女儿原本就脾胃虚弱，你还同那个江湖神棍胡乱给她喂什么救命水，你是要害***儿么！”
很气，愚昧无知的人，害了人都不自知，倘若今日我没有来村里，小姑娘是不是已经。我不敢想，默然不语，从药匣里取出解毒散，往粗茶碗里倒了些水，将解毒散到了进去。
“ 你去村长家，问他能否替你女儿熬一锅米汤，我在这儿守着，去了就回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扶起小姑娘，将解毒散喂给她，一点一点的，待一会儿她能把淤积的悔悟给吐出来。

“村里，村里都这样——”
（小声嗫嚅道，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我，我就算来找大夫还得自己晚上避开众人寻来，不然就会被村子里面的其他人视为异类，被排挤。）
（听到他说的话连忙点头，可村长家离此地不近，一来一回）
“赫大夫您这儿有米吗，我来煮，我自己会煮。您快点给我闺女儿看看吧！”

-
“ 村里都这样么？”
果不其然，就同之前魏姝说的那般，这断鸣村只信鬼神，封闭又未开化，村里的村民能活下来或许是真的有神明保佑吧，不然就只能说那些江湖神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长吁一口气，看着女孩一点一点的吐出秽物，灰黑做一团，又是散发着恶臭，她难受得极，却谁也无法与她分摊疼痛。只想着，那日再遇上那江湖神棍，定将他打一顿，再喂他几海碗的符水让他尝尝滋味。
“ 也行，在角落里，少些米，多些汤，她刚吐了秽物，只能饮流。”

“吐，吐了？吐了救命水，这，这怎么使得……”
（看床边一滩秽物心里还想着，救命水给吐了可怎么办，那，那我闺女儿不就没救了吗？黝黑的脸吓得木然）
“赫大夫，赫大夫，这，这还能救好吗？”

-
无知之人还想着那碗险些使他女儿去见阎王的“ 救命水 ”，摇了摇头。又替女孩再把脉象，查得病症，拿出医笺写上一帖药。递给了屠夫。
“ 倘若你按着我的方子，明日早些时候去镇上抓药回来给你女儿煎熬，她就有救。倘若你执意信那什么江湖神棍的救命水，那我也无能为力。”
医者仁心，但医者是医不了人心，此生愚昧无知之心，若不迷途知返，世间也是无药可医的。

：不不不，我现在就去抓，现在就去抓药，您等我，等我呀。
（捧着药方，横竖是一个字不认得的，村里有个药房，却是形同虚设，我还是知道在哪儿的。叠起来的药方塞进内衬还怕不保险，只拿在手里，还时不时的拿出来瞧一瞧，才安心的一路往药房奔去。）

你结束一贴吧。

-
炉上的热粥已经熬好，取了一只碗，舀了几勺，放在一旁等温。卧在踏上的小女孩已经醒转，拉着我的袖子跟我说不要责怪她的阿耶，阿耶也是为了她好，虽然符水真的很难喝。
我将粥汤递给了女孩，让她自己一点一点的喝完，走到了屋外。皓月挂在天边，时而有星忽闪。村头守门的狗还在狂吠，除了它，村里的一切都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