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吸吸鼻子，试图把泪水吸回去。然而，就算泪水与悲伤都被收拾起来，脑海中那大量的痛苦却甩不干净。自己这二十二年的人生仿佛重来一般的认知，和经历被完全打散的冲击交互袭击着未来那脆弱的大脑，她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
被惊吓到不敢乱动的流歌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现在这个已经被重置过的世界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红魔乡的所作所为？不可能。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任何的魔力灵力了才对。退一步说，就光论这件事情本身，让未来恢复原来的记忆究竟是好是坏，流歌也无从得知。
一边是无法言语，一边是无言以对，两个人的僵持持续了一会之后，打破这尴尬的是门口传来的敲门声。
“失礼了，流歌殿下。”
门口在敲门的是执事长梅耶塔。
“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嗯......啊，你进来吧。”流歌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努努诺诺的也想不出别的回应。
“是。”

梅耶塔推门而入，透过眼镜的眼神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微妙感，这种情况下她只能选择自己服侍的公主殿下，“流歌殿下，下午茶如何准备的好？”
“呃......茶吧，啊不是，”流歌有些语无伦次，“就，就lavender茶。”
说到lavender茶的时候未来眼神有了一些异样。
倒是梅耶塔略有惊讶，“流歌殿下不是都一直以咖啡为主的吗？”
“呃......”流歌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lavender茶。”
未来转了过来，盯着流歌看。
——那眼神充满了悲伤决绝。
“是。”流歌殿下进入这收藏室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梅耶塔也不想多打扰，“另外您有客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流歌别开了眼神，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现在的“未来”。
梅耶塔面露苦涩，外面的客人也不是好惹的，“可是殿下......”
“叫你出去你就出去！”
发言怒斥的不是别人正是未来。那语气语调无不透漏着一代女王般的气场。
梅耶塔大吃一惊，这个外面来的野丫头居然也敢怒斥自己？不过说归说，这句命令却有着让人难以抵抗的顺从感，梅耶塔心里居然有了些许忌惮之意，连忙低着头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瞬间，流歌 吓得坐在了椅子上。
“......唔。”
未来将手放在额头上，不住的喘气。
“这到底......”
不成问句的问句，也没有成为回答的回答。
流歌将眼神放在了刚才未来碰触的那块桌布上。那是流歌最为宝贵的珍藏，是一身手工缝制的女仆礼服。本来以为这个世界里，它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是，原来世界里，未来送给自己的礼物。
“我做的，是不是？”
流歌点点头。
“是，我送给你的，是不是？”
流歌又点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未来拿起那件女仆服装，眼泪又一次滴落而出，“为什么，我......我完全不记得呢......”

未来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她死死抓着那件服装不松手，流歌也无计可施。处理完客人之后，流歌又急忙赶回，未来在庭院的竹条椅子上坐着，手边是梅耶塔冲好的lavender茶。那副淡然处之的神情神态，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不，如果她想起来了的话，这里本就应该是她的地方。
那个曾在最危急时刻守住整个国家的，王后始音未来。
“处理完了？”
在这样的未来面前，流歌怎样都不敢坐下。不如说站在未来斜后方，才是她本来的位置。
“是。”
——在未来没想起来的这个世界里，她明明是自己的专属女仆。现在想起来了之后，立场就很微妙了。流歌也不懂该如何自处。
“是谁啊？”
“结月缘。”流歌据实以答，“是来借着总理大臣会议名义想要运送货物。”
“哼，白日做梦，”未来冷冷一笑，这表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女生会有的冷漠，“她想要关税降低我们就给她运费升高，还联络什么大臣，一毛钱都不会让给她。”
流歌听着，心里凛然，她都难以想到这么简单又有效的应对方法。
“......啊，是了。我们做不了主。”未来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的秩序变了，皇族不过是花瓶罢了。能做的有限吧。”
说罢，未来转过头，淡淡月光下她葱绿色的眼眸冷到极致。
“你说是吧，首席七色第二顺位，‘樱粉色’的巡音流歌？”
——啊啊，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恐怕，也只有您还会记得了。未来大小姐。”
在那座初音宅邸发生的一切，已经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幻想。
“唔。”
未来又摸了摸额头，记忆不断的涌现而出，就像被强行挤入脑海中一样，仿佛爆炸一般的痛苦。
“大小姐。”
流歌下意识的想伸手去触碰未来——
“别碰我！”
严厉的语气中有一股绝对意义的气势，威严的如同一国之主。
未来的眼神冰霜，“你不是，离开了吗？”
——即便如此，未来也没有松开那件服装。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啊？”未来的泪水不合时宜的滑落，明明语气神态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居然还好意思，自称什么公主殿下？出息了啊，不过是一个实验品的吸血鬼！也好意思！”
未来一推桌子，玻璃杯应声而碎。
流歌紧闭双眼，这是她躲不过的审问。
“七年，足足七年，”未来转过头去，用眼神制止了那些想冲上来的佣人，“你让我忘了你七年，你想让我怎么对你？”
流歌双肩不住的颤抖。
——“我与你做交易，只求你放过未来。”
——“流歌，你拿什么和我谈交易？”
下一秒，未来直挺挺的向后倒下，额头是惊人的高温。

支退了所有人后，房间里只剩下床上躺着的未来和在一旁服侍的流歌。突然发烧而倒下的未来仍是死死地抓着那件衣服。流歌知道，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但她没想到的是未来碰触到这件衣服的时候，真的会回忆起来。
是上天开的玩笑吗？
水盆的水变温了。
流歌正打算去换水的时候，小拇指被床上的人拉住了。
“......不要走。”
仓皇对上的眼睛。
流歌犹豫着，点点头，坐到了床边。
——这回，是紧紧地握住未来的手。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未来叹口气，“事实上，我现在仍旧很迷茫。记忆支离破碎，两个世界的成长记忆彼此干扰，我都快疯掉了。”
“嗯。”流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帮我捋一下吧。”
“嗯？”
未来看着流歌，轻轻笑了，“那个世界的记忆很混乱，帮我梳理一下吧。”
流歌犹豫了。
“这是命令。”
“嗯。”
流歌这才点头。
“大小姐的记忆在什么地方？”
未来抿了抿嘴唇，“记得，是去首席战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第一天输了，然后在竞技场和洛天依决斗，之后魔女团又出现，反正你赢了，但是晕过去了。从那里开始。”
“挺早啊。”
未来这次笑的就有了幅度：“你慢慢讲吧。”
流歌也微微笑了。
“后来的故事有点长，慢慢听吧。”

“战胜了洛天依之后，首席战来到了第四天。我恢复完全之后，再一次站上了常规赛。这一次没有了结月缘的暗箱操作，我和那位‘幻视’海革斯比试了历史题目，我获取胜利，加上竞技赛的成绩，四十余位首席中排名第四。同时，美可学姐使用了推荐权，我和大小姐一起踏上了挑战赛的旅途。所谓的挑战赛，就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在指定的路线前进，并寻找到指定的物品。我们要找到的是一串皇室项链，当然，这也是结月缘的安排。就在我们寻找的时候，竞技赛场上被出价最高的首席，按照规定要与负责那部分的七色进行一场表演赛。而出价最高的是LILY，负责的是号称‘不死之身’、‘百兽之王’的镜音连。连是公认的战斗力最强七色，甚至动用了古罗马斗兽场的七大神兽，却还是没有胜过拥有弑魔剑的‘灵巫’LILY。最后LILY似乎坠入心魔，差点当众杀了连，幸亏美可和天依及时赶到，三位七色夹攻之下才与LILY战平。LILY也被七色第一的漆黑色直接授名‘金黄色’，名列第七。
“说回我们吧。因为我哥曾经引发过一系列的问题，因此来拦路阻截的首席也不少。幸亏魔女教及时赶到，替我们清理了这些人才得以顺利。中间还遇到了一个人，是我哥哥流纪侍奉的德鲁家族的一位皇亲，他向我们表示说觉得当年哥哥分心导致主人死亡仪式上有蹊跷后，帮我们指明了项链所在。持有项链的人，是结月缘请来对付我的，曾经的首席，天下第一咒术大师、‘出云之月’姬宫千歌音。嘛，经过一番战斗拿到了项链，却在回程路上遇到了两位先代七色。一位也是结月缘找来的，曾经首席战上杀了我哥哥主人的堕落修女‘尘灰色’的IA，另一位是不请自来的‘叶绿色’的理，我化作吸血鬼吸了大小姐的血之后，这才击退二位，成功完成，获得第二顺位的位置。哈哈，一想起那个时候结月缘的表情我就想笑。”
未来也笑了，“吸我的血啊，你果然早有预谋。”

“之后开了一次七色会议。毕竟是历史上少有的，七位七色全部在场。结月缘提出首席实行各地治理制度，但由于日本这里七色有四位，尤其是初音家族有两位七色，于是我被迫主动放弃了七色的两大权力。没了这两个权力，其实七色也就只剩个名号了。那个时候，老爷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但是家族其实经济有很大的问题。皇族那边发来提亲，说这样能保住初音家族。所以......”
“所以，我就去找你，想和你一起走，你拒绝了我，对吧？”
未来说得轻描淡写，流歌却觉得如刺在背。
“......嗯。一方面，那个时候的我，被千歌音告知，身上的咒痕最多再给我一年时间的寿命；另一方面，没有了权力的我，也没有办法为大小姐保驾护航。所以，大小姐就成了太子妃。之后，又变成了王后。”
未来很清晰的记得，记忆中的那个片段。

——
流歌的眼神里依旧没有动摇。
未来向前逼近了对方，身体前倾，用右手将对方圈在了一个狭小的范围内。
“我再问你一次，流歌，”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未来的双眼，“如果我要你带我走，你会吗？”
流歌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大小姐，你又在任性了。”
未来没有反应，只是抬起头，怔怔地盯着她看。
流歌将头偏向一旁，故意错开了视线：“殿下就快要到了，还请……”
未来突然踮起脚尖，夺去了流歌说话的权利。
惊愣了几秒种后，流歌用双手试图推开未来，对方却死死的抓着她的肩膀。流歌用上力气，一把推开了未来。
“大小姐！”
未来没有想到会受到对方如此强硬的反对，巨大的落差让她只能傻傻的愣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口。
但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原来，就算我主动送上门，你也不会要我。”未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出去吧。”
流歌咬紧了牙关。
“大小姐，你不要这……”
“出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是……”
流歌鞠躬致礼后，走到了门口。
“我……”
——

“是啊，我就算投怀送抱，就算强吻你，你还是不要我。”
未来侧着身，流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多半是在难受吧。
“——我也没想到，海人居然一直在骗我。”
“这个，也不能说是欺骗吧，”流歌也不知道该不该替海人打这个圆场，“虽然至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国宴啊照片啊提亲啊，他都装作毫不知情，但是他也是为了皇族。大小姐您身为‘观星者’笛卡尔预言中的启圣星，拥有着可以净化一切的力量。但是身体却表现出一种独特的Y染色体过敏的现象，因此一旦和男性结合生育，就会像您母亲那样很快的时间内衰弱死亡。您的母亲由于爱情生下了您，而海人皇子是想借您的身体生下一名皇子，打破皇族短命的宿命。”
“说的那么事不关己，你不也是为了我这个净化的力量吗？”
未来的语气冷冰冰的，丝毫辨别不出任何感情。
“对，我跟您说过我的梦想。”流歌直言不讳，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隐瞒了，“我想结束那个充满灵力魔力的病态世界，因此才会选您当我的主人。毕竟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没多少时间？”未来听来好笑，语气中满是讥讽，却并没转过身来面对流歌，“没多少时间，还找了一个女朋友。我记得是叫，赫莎老师，是也不是？”
但却没有松开那件服装。
流歌叹口气。
赫莎是她到如今都无法直面的一个人物。虽然在这个新世界里，她成为了一位知名的旅行作家，自己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每次想起，总会觉得苦闷不堪。
“然后呢？”
未来问道。
“后来，我就离开了。”
“不对。”
未来闭上了眼睛。
“你少了一部分。”
流歌看向未来，未来侧过身去，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如果说现在这个，才是那个未来的话。
——那自己，是真的不认识了。
“大小姐想听哪一部分？”

流歌也能记得，那个和煦阳光的午后。
——
紧握杯沿的手微微的颤抖。
“呐，流歌。”
流歌低下了头。
“我们说过，彼此之间不说真话了吧。”
流歌没有说话。
“可是啊，我马上就要当王后了。”
未来语调已经变成了哭腔，“我求求你，哪怕你一点都不爱我，哪怕你只是配合我、逢场作戏也好。”
......这是自己最后的任性了吧。
“——求求你，吻我一下，好不好？”
阳光下，她微笑的唇边，闪耀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多年来的隐忍在这一瞬间崩掉，流歌终于还是没有控制得住自己。
“——”
未来闭上眼睛。
她终于等到了这个瞬间。
原来流歌的嘴唇，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谢谢你。”
未来起身，向着房间走去。
“！”
突然，被身后那个人紧紧地抱住了。
“......流歌......”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抱着未来。
“......呐，流歌......”
“——我爱你......”
未来抬起头，眼前已经看不清那么刺眼的阳光了。
“太晚了。流歌。”
——

“——那之后，我带着大小姐飞去了美国，就是曾经学园祭上遇到的那个美国料理协会会长所持有的酒店，一起呆了一个礼拜。那是我最幸福的一个礼拜。”
未来没有作声。
流歌便自顾自的讲了下去。
“可是我知道的，我们不会有未来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身为一名女仆，一名骑士所应该做的，去保护我选择的主人。于是我去找了海人。我告诉他，我会离开皇族，毕竟皇族不允许七色的存在。同时，我会让初音老爷健康地活下去，对海人而言，有这样一位得力的贵族存在对他有多大的好处不言而喻，而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希望他不要和未来结合。只有这样，未来才能活下去。他同意了。所以，我决定穿越神魔之井，去魔界那边和古恶魔做交易，奉献我的全部力量以换回初音来一老爷一个人的生命。
“遗憾的是，世世代代守护神魔之井的LILY拦住了我。她说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人界都不应该穿越那口井。因为这样的话两界将不再安宁。嗯，LILY确实很强，战斗最后我是失败了。但我还是穿越到了那边，完成了最后的约定。之后，这边的世界，除了最后与我一战的LILY和与我做了契约的海人外，没有一人记得我。”

未来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之后的事情，大小姐应该记得吧。”
未来点点头，“我不记得你了，你当然也不知道我。”
不过是，一个人当了七年的王后，在第七年的时候海人去世，临终前告诉了未来全部真相而已。
此外，照顾了六年的女儿。
“你不知道的事，在美国的那一个礼拜，我托梅耶塔取了你的DNA，那个女儿是我们俩的。”
流歌缓缓地点点头，这个世界里，那个孩子被当做初音家族的养女。
“你也不知道吧，你兄长的真相。”
流歌眼里有过波澜。这个世界里，还有两位不存在的人。
“想知道吗？”
未来问着流歌。
“想。”

“海人去世后，说的那些事情过于庞大，我没有任何印象。毕竟那些事，我都认为是梅耶塔陪着我的。第三次的首席战上，我见到了漆黑色的积罗，在他的暗示下我知道了魔域的存在。就是那个人界与魔界间隔的紫色空间。一年后，以梵蒂冈为首，人界发生了巨大异变——现在我知道，是因为你擅自穿越神魔之井导致的——各地都产生了奇怪的变化。受首席制度所赐，各地的首席都拼死与魔物相战，四十余名首席几乎全军覆没。而我，协同美可、天依，一同去往了魔界，想把你找回来，同时找到制止这场异变的方法。
“带我们去的，正是你的兄长，流纪。哼，想来你还不知道吧，为什么流纪会参加挑战赛，为什么IA会杀死德鲁，又为什么‘叶绿色’的理，会出现在你的挑战赛上。这一切都是漆黑色的积罗——你的那个所谓的干哥哥做的好事。他是一个拥有自由穿越两界能力的人。他妄图借用七色制度，改变世界，什么灵力者有魔力啊，什么魔力者有灵力啦，统统消灭。让世界回归纯粹。因此，你们兄妹俩这人造的吸血鬼就首当其冲了。
“我们在魔界顺利的找到了你，你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明明外表还是十八岁，内心却只有几岁。积罗掀起的异变不止人界，魔界也未能幸免。天依和美可，为了保护你我，力量耗尽惨死；人界残存的结月缘、镜音连也因为异变而奉献了一切。至于LILY，则是在神域守护着我们回去的唯一一口井，与所有的魔物战斗，化作了神域的游荡者，再也没法回来。”
流歌一时语塞。
未来也止住了话语。
“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啊，和积罗同归于尽了。所以这个世界，没有他们两个了。”
未来看向流歌，这回眼睛里，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炽热。
“我知道已经回不去了。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停止这场异变。于是我想起你的梦想，让世界终结，变成普普通通的世界。我就替你实现了。”

那一幕，流歌和未来，都忘不了。
——
“未来！”
未来痛到紧咬的嘴唇已经发绀，巨大的痛苦逼迫着她闭上眼睛，然而她强忍着，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的化作光散去，还是不忍将目光从裂缝那边的女子脸上移去。
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啊……
“未来！未来未来未来未来！！！”
流歌像疯了一样用双拳癫狂般捶打着裂缝，试图撕开一个通道接触到那边的未来。但是相反的，仿佛嘲笑着流歌无比悲痛的决意一样，裂缝反而越来越大。
“流歌……”
你过不来的。从裂缝出现开始，你我就注定已经分属两个世界。我将带着所有的错误随旧世界一起湮没，而你将会在那个崭新的世界里获得新生。只可惜，我没有办法陪你一起生存在那边……
刹那间，流歌瞪大了双眼。刚才，她的的确确听到了未来的声音。
“未来！”
然而，流歌背上那一对巨大而洁白的羽翼，不受控制的挥动着，掀起气流带着她一点一点飞向了高空，渐渐地离裂缝越来越远。
未来笑了。就好像小时候回家看见母亲一样。
流歌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未来！”
为什么会这样！流歌奋起全力尝试停下那对羽翼，但事与愿违她越升越高。流歌咬紧牙关，脸庞上数根青筋纷纷爆起，泪水雨一般的下落。
“流歌！”
看到这样的流歌，未来只觉得更痛了。
“未来！”
流歌依旧挣扎着，哪怕她早已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传达给对方。
裂缝已经变成了断层，肉眼可见的巨大断裂从空间浮现。包绕着未来的光芒越来越亮，她的身躯自胸部以下已经全部随光碎去。
未来的眼角流出了泪。
“巡音流歌！”
流歌一怔，一动不动的看向遥不可及的未来。
“未来！”
虽然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未来还是拼尽了全力：
“我要给你，一个最后的命令！”
“别说傻话！”流歌再度痴狂般挣扎，“你以为我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你走吗？！！未来！”
流歌，那可是你梦寐以求的新世界啊。
“去那边，保护那个孩子，好好看着她长大。”光芒已经刺到未来看不清对面，只知道距离越来越远，“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未来！！！！”
流歌咆哮着痛哭出声！
是啊，我们的孩子哟，流歌。
这一回可是真真正正，你和我融合在一起了哟。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未来就只觉得苦涩。
“然后，如果遇上一个很爱你的人，”未来幸福的笑着，“这一回，可千万不要再任性下去了……”
哪怕，不是我。
“未……”
下一秒，流歌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绝不会承认，这样的结局！
未来！！！！
未来最后看了一眼流歌，随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好像不那么痛了呢。
有流歌在的话，真的很幸福呢。
这一生，遇上流歌，爱上流歌，真是太好了。
我爱你哟，流歌。
伴随着巨大的光芒，未来彻底消散在了断层的那边。随后，从流歌身后透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天蓝色，酒红色，金黄色，香紫色，漆黑色，银白色，叶绿色，尘灰色，橘橙色，樱粉色，一齐完成了流歌做不到的事情，去到了断层的那面。光芒相互靠近，最后化作一道无比亮丽的彩虹，架在两个世界之间。
流歌被翅膀带着越飞越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芒架作彩虹，全部去到彼岸。
在这魔力、灵力无穷堆积的魔界之中，从裂缝里盛开了许许多多鲜红摇曳的曼珠沙华。花开花落，彼岸消失于一片殷红。
“未来！！！！！”
而只有流歌，只有知晓这个旧世界全部的流歌，带着全部的过去与记忆去到了新世界。
在没有未来存在的世界里，独自一人背负着所有的回忆。
流歌颤抖着，闭上了双眼，将最后的泪水撒向了曾有未来存在的世界。
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

仿佛过完了一生一样。
两个人都说不出话。
“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是抛下我了。”
“我那时只有一年的时间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就算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至少我可以救你啊。”
“我从来就没打算活着。”
“所以我帮你实现了梦想。”
“你不也是离我而去了吗。”
“是你先离开的啊。”
“那谁让你离开了。”
说着说着，两个人都泣不成声。
“你知道吗，”流歌从来没有如此的痛苦又幸福，“我那天在你我相遇的树下，跪在那里哭泣。我祈求，祈求能再见你一面。”
未来伸手摸上流歌的脸颊，“你不是遇到了吗？这个世界，无父无母、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未来。”
“可是我还是贪心，我还想见到那个任性的你。”流歌这么多年的隐忍辛酸，终于有了决堤的出口，“那个我宣誓要一辈子照顾的未来大小姐......”
“可惜，你等来的，是那个始音未来，”未来傻傻的笑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泪水，还是流歌的泪水，“我是王后了啊......”
“不，你没有。”
流歌吻上了未来。
“这一世，你是我的王后了。”
未来闭上了眼睛。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