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01章 安家
　　“不知道于洛现在还好吗……”波利卡普自言自语地说。
　　约里奥低声道：“其实那天跟他一起战死了也好，反正我们的毒除了他也没人能解，还要害他为了保护我们……”
　　“别这么说，我相信于洛不会死的。”波利卡普嘴里说的是相信，然而内心却十分不确定。
　　“距离上次吃药已经二十七天了。”
　　“我知道。”波利卡普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里来，两个人就不停地往东边走，借以躲避卡特勒梅卡的追踪，却不知不觉离毒发越来越近了。波利卡普转移话题说：“你累了吗？要么我们找一户人家借宿。这里已经离巴黎很远，又是荒郊野外，我想还不至于连农户们都见过通缉我的画像。”
　　“好。”约里奥也的确是感到很疲劳。
　　“对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自己先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约里奥觉得有一点委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种话？”
　　“我只是说实情，意气用事只会让我们一起死去。”
　　“你太理智了……”约里奥说着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房子，白墙红顶，立在翠绿的草地中间格外显眼，“你看！我们就去那里吧？”
　　“好啊。”
　　有了目标，两个人的脚步似乎忽然轻了许多，速度也变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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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那所房子前面，波利卡普叩响了房门：“您好！请问可以让我们借宿一晚吗？我们走了一天的路就只看到您这一所房子。”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无论是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波利卡普都吃了一惊。
　　“是你！”
　　“是你！”
　　“是谁？”约里奥很不解，“你们认识？”
　　“蒙米雷伊，你竟然诈死！”波利卡普没有管约里奥的问题。
　　“没想到你会到这个地方来，看来我躲得还不够远。”
　　波利卡普连忙说：“我们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没有想到。”
　　“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两个快死的人还能做什么？”
　　“你看出我们中毒了？”
　　“还是种很厉害的毒。”
　　“请为我们解毒吧！他日有条件了一定重谢！”波利卡普请求道。本以为自己跟约里奥会有一天死在逃亡的路上，可没想到竟然遇见了蒙米雷伊，真是命不该绝。
　　“不是我不想救你们，只是我也没有把握能解了你们身上的毒。若是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或许能研究出来。只不过你们显然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们有毒的配方。”波利卡普连忙掏了出来。
　　“哦？那就另当别论了，先进来吧。”
　　波利卡普这才对约里奥说：“他是有名的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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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米雷伊，那天……”波利卡普很想说句道歉的话，自己曾经想杀死他，如今却要求他给解毒。
　　蒙米雷伊举起手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那种情况下换了我也会那么做的，我们各侍其主罢了。况且我还应该谢谢你跟于洛，帮助我摆脱了纳瓦尔王的控制。”
　　“他逼你做什么了吗？”
　　“我本来就是以制毒解毒为乐趣，并不想用来做什么。可是纳瓦尔王听说以后，让人把我接进了皇宫，从此以后我帮他害人多救人少，还因此弄瞎了自己一只眼睛。我早就想离开纳瓦尔王朝了，只不过若是被他知道了我想走的事情，他一定会让人杀了我的。哼哼……纳瓦尔王那个人一向多疑，他又怎么会允许我为其他人效力呢？”
　　“金蝉脱壳，是个好办法。”波利卡普赞同地点了点头。
　　蒙米雷伊笑着问道：“这毒是谁给你们下的？不会是于洛吧？有这个本事的人我相信全国也没有几个。”
　　“当然不是他，到底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波利卡普说的是实话，拉图什当时走得太匆忙，没有告诉他详细情况。
　　“对了，于洛还好吗？我是真的想跟他真正斗一次毒。不，应该说是一起讨论一次更为恰当，不是在那种情况下。”


　　“我想……他也一定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您毕竟是前辈……”说到这里，波利卡普神色有些黯然。
　　蒙米雷伊看出了波利卡普情绪的变化，估计于洛正处于危险之中或者是已经遭遇不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研究一下这毒，尽快替你们解毒。”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现在我没办法给你什么，就给一个承诺吧。”波利卡普这话说得很诚恳，主要是因为他由衷地佩服蒙米雷伊能够不计前嫌。
　　蒙米雷伊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们进里屋休息。这所房子并不大，除了一进门的工作室之外，似乎就只有一间卧室。
　　蒙米雷伊把卧室让给他们住，看起来是打算通宵研究毒药了。不过他神采奕奕，就好像不仅不会觉得疲惫，反而兴奋了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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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跟约里奥已经好久没有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这天才终于放松下来。暂时不去想卡特勒梅卡的追踪，不想于洛是死是活，不想大屠杀之后的巴黎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蒙米雷伊的小屋就像是飘荡在天堂、地狱、人间之外的一叶扁舟，把波利卡普和约里奥带离了烦恼。
　　次日清晨，两人醒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着两碗药了。
　　蒙米雷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说：“看来我的功力有了提高，本来以为要花一两天的时间，可是最终只花了半个晚上就研究出来了。”
　　波利卡普答道：“你的确比于洛要厉害很多，这不是恭维的话。”
　　“或许吧，只是再过五年到底谁更厉害就难说了……”说到这里，蒙米雷伊想起于洛还不一定能活到五年之后，为了不再触动波利卡普的伤痛，连忙闭嘴。
　　看着波利卡普和约里奥服下药之后，蒙米雷伊才又说道：“只吃这一次药还不能除干净你们身上的毒，这毒侵入得很深，恐怕得用一两个月，你们就暂且住下吧。”
　　波利卡普环视四周，似乎是在想，到底能住在哪里。
　　蒙米雷伊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当然不是让你们住在我家里，打扰我研究。况且我这里到处都是毒药，你们一不小心打碎个瓶瓶罐罐说不定就没命了。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这里别的没有，地还是很充足的，就自己盖房子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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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里，波利卡普和约里奥去不远处的一个村子买了砖和木材便动手建了起来。虽然从前没有做过，不过略微琢磨之后，波利卡普便掌握住了窍门，房子很快就建起来了，离蒙米雷伊的家不远，开窗就能看到。
　　干了几天的活儿，两个人都感到很疲劳，可是看着自己的成果，还是很有满足感的。波利卡普躺在新家的地板上，说道：“应该想办法赚钱了……”
　　约里奥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说：“昨天去村子里的时候，我看见教堂的门口贴着一张公告，好像是在招神父，我想……”
　　“别去！”波利卡普断然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我们是神学院的学生，去当神父太容易被卡特勒梅卡发现了。”
　　“那怎么办？”
　　“我们年轻力壮，即使想饿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会想到要做什么的，先睡吧。”
　　

第02章 木鸟
　　“叫什么名字好呢？”约里奥笑吟吟地看着家的旁边那间新盖起来的小屋问道。
　　“叫铁匠铺。”
　　“什么？就叫铁匠铺？”约里奥撇了撇嘴说，“我们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人，怎么可以起这样没有水准的名字？”
　　“呵呵，铁匠铺不好吗？一目了然，大家都知道是干什么的。这里民风淳朴，我怕名字起花哨了人家都不敢来了。”波利卡普说着从高高的梯子上跳下来，恰好跳到约里奥的身边。
　　“累不累？”如今天气已经转凉，可是波利卡普□着上身仍然会出汗，不用问也知道累了。只不过这是约里奥每天回来的时候习惯性要问的一句话。
　　“我还好啊，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你呢？那些小孩儿有没有再欺负你？呵呵……”
　　“谁说他们欺负我了？”
　　“你脾气这么好肯定受欺负！我还不知道那么大的孩子吗？最欺软怕硬了。”
　　“哈哈，你那时候是不是就喜欢欺负‮师老‬？”
　　波利卡普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是想有这个机会，只不过我没有去过学校，都是‮师老‬到家里来教我的，一个人闹不起来。而且我哥那个人……喜欢去父亲那里说我的不是，所以一般不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原来是这样……”
　　“你呢？”
　　“我？我也没有上过学啊，一直是跟着贾尔神父在教堂混大的。”
　　提起贾尔神父，波利卡普知道约里奥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仍然十分想问他那个问题，于是安慰他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案答‬的。”
　　约里奥笑了笑，有点苦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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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你们班里有多少个孩子？”
　　“十五个，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波利卡普轻轻推了一把约里奥，“走吧，去蒙米雷伊那里。”两个人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并不想搬走。住在这里一方面是安静，另一方面靠近毒王的家也可以学到不少东西。波利卡普并不是计划着以后用毒来做什么事，只不过觉得人多学一点东西就可以更好地面对突来的危险。再说蒙米雷伊精通医术，也可以省下一份看病吃药的钱。
　　波利卡普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过却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时光。
　　“你们两个记着，以后自己注意身体，尽量不要让寒气入体。倒也没什么太多的禁忌，要是担心这毒除不干净就多留一段时间。”蒙米雷伊说道。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走啊。”约里奥回答说，一边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
　　蒙米雷伊假装嗔怒着打了一下他的手：“你们还打算一辈子赖在我这里啊？给你们浪费我的药材不说，还要来吃我的东西。”
　　“有我们陪着，你才不会寂寞嘛，等我拿到了‮资工‬一定立刻买好吃的回来……”约里奥说着又吃了一块。
　　波利卡普一直看着约里奥笑，离开巴黎的这段日子，似乎他越来越开朗了，完全不像在神学院期间终日眉头紧锁的样子。
　　“对了，波利卡普的铁匠铺差不多好了，我想他很快也能赚钱了。”
　　其实蒙米雷伊还是很高兴他们能留下来的，只是心里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寂寞，于是对自己说这只是为了看住他们不让他们离开后暴露自己的行踪。
　　波利卡普和约里奥检查完身体后佯装要走，被蒙米雷伊叫住了：“反正我今天煮了很多羊肉，自己也吃不完，你们就一起吃吧。”
　　两人马上坐了下来，掩不住脸上欣喜的表情。
　　蒙米雷伊摇了摇头，他们毕竟是孩子，孩子就应该是这样，贪吃贪玩喜形于色，而不是自己在纳瓦尔王朝的时候所见到的波利卡普：“你们两个还想做少爷啊？快点去拿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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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约里奥又是早早地出门了。从他们的家到村子里的学校要走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路。


　　波利卡普没有像平日那样忙着建屋子，而是拿出自己的工具和一些木材废料精心地雕琢打磨起来，还不时地停下来思考实验一番。终于在午后，十五个木鸟全部做好了。
　　波利卡普装起来之后朝村子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那里估计就是快放学的时间了。
　　村子不大，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
　　波利卡普站在学校的外面，趴在窗户上努力往里面看。这个学校就只有一间教室，有点黑，看不清楚约里奥到底在讲什么。
　　倒是一个孩子先发现了波利卡普，报告给约里奥听，他才知道。
　　“下课吧，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玩太久啊！”
　　“等一下。”波利卡普听到了这句话走了进来，“我给你的学生们带了点礼物。”
　　“什么礼物？”约里奥有些惊讶。
　　波利卡普这才从身后把木鸟拿了出来：“来！每人一个！”
　　孩子们兴奋地结了过去，拿着木鸟上面的一根小木棍满校园跑了起来，随着跑步速度的加快，木鸟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还真的是有几分像是鸟鸣，同时翅膀也扇动起来。
　　“你竟然有这个手艺？”
　　“我会的东西多了，你不知道而已。”
　　“果然还是巴黎人见多识广一些，我小时候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约里奥看着学生们兴奋地奔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跟着他们飞奔。很想好好谢谢波利卡普，却又不知道用什么方式。
　　“这个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曾经倒是见过会出声的木鸟，但是形象过分笨拙，而且声音不够好听。所以我做的木鸟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啊！”
　　“那你就不知道多做一个也给我玩玩？”
　　“你都这么大了还玩那个？”其实此时波利卡普也觉得应该多做个了，想起来有点后悔。
　　“反正我们住的地方那么空旷，又不会有人看见我玩……不过算了，你做这么多我已经很开心了，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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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约里奥在屋外烤牛排羊排的时候，波利卡普一直呆在房间里。
　　约里奥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我说我动手你就一点都不管了啊？”
　　在肉差不多都烤熟的时候，波利卡普终于出来了：“这是我的改良版，跑起来的时候它的爪子会收到腹部。”
　　“是不是真的啊？”约里奥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
　　“不信你就跑跑看啊。”波利卡普故意这么说，因为看见远处有个人影在朝这边走来，等那个人接近了，约里奥一定会脸红的。
　　约里奥还真的跑了起来，似乎是在弥补小时候从来不曾玩耍的缺憾，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不想停下来。
　　那个人影终于近了，波利卡普手里的铁钳猛地掉在地上。
　　是于洛……


第03章 噩耗
　　“于洛！”波利卡普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叫道。
　　于洛抬起头，此时已经很近，本来已是精疲力尽，可一看见波利卡普，马上觉得身体轻盈，朝他跑了过去。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太好了……”一向情绪没有什么起伏的波利卡普竟然激动得流出了眼泪，双手捧住于洛的脸，看了又看，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知道你会往这个方向走的，我没有找错……”于洛也是一样激动。虽然没有传来卡特勒梅卡抓住波利卡普的消息，不过于洛仍然一直很担心他的安危。况且茫茫人海，他们又是在躲避追踪，想要找到实在太难了。再说波利卡普身上的毒他很清楚，如果不能及时拿到拉图什的解药，此时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波利卡普抱着于洛好久，忽然放开，捏着约里奥的肩膀，一边摇晃他一边问：“看到了吗？是于洛！于洛他没有死！”
　　“我知道，是于洛，没有错。于洛累了吧？先吃东西，然后晚上好好聊。”
　　等到波利卡普的心稍微平静一点，于洛才说起正事：“公爵他已经安全逃走，太后仍然在加派人手想要找到他。不过我想只要他躲在那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想必短期内也不会再回来。”于洛没有说出具体的地名，看样子约里奥跟波利卡普关系已经很好，可为了吉斯家族的安全，他还是心里有所防范。
　　“这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波利卡普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于洛顿了顿，说道：“贾尔主教他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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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约里奥的魂像是忽然被人从躯壳里抽走了一样，呆呆地站着，面无表情，没有哭。
　　“你没事吧？”波利卡普轻轻搂着约里奥的肩膀，“哎……太后太狠心了，难道软禁他还不够吗？哭吧，没有人会看到。”
　　约里奥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软弱无力的手推了推波利卡普。波利卡普知道他心情不好，于是放开他。像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悲伤只能靠时间去平息。
　　过了一会儿，约里奥抬脚缓缓向后退去。
　　波利卡普本想伸出手拉他，可又缩了回来。
　　于洛看见后微微点了一下头：“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说贾尔主教没有承认过是他的父亲，我想这个疑问会让他更痛苦。”波利卡普顿了一下，忽然问道，“贾尔主教到底是怎么殉难的？太后不是说让他呆在皇宫里吗？”
　　“估计最后还是不放心，一定要让他说不出话来了才行吧。”
　　“那其他人怎么样？巴黎现在的情况？”
　　“那天过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些都是听说的，我没有再回去过……”
　　“哦……”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过巴黎的消息，波利卡普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才过去了一两个月。
　　“安茹公爵仍然被太后关着，我想毕竟是她的儿子，又是被冤枉的，大概还没有下狠心处死吧。”于洛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打算今后都在这里住吗？”
　　“嗯，你也留下吧。”
　　“那是当然，我本来就是跟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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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里奥的人影在逐渐变小。
　　波利卡普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跟过去看看，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尽管心里十分担心约里奥。
　　为了暂且不想这个，波利卡普又跟于洛聊了起来：“对了，你知道那个房子住的是谁吗？”
　　“难道是我认识的？”于洛朝那个房子看去，没有想出来。
　　“是蒙米雷伊。”
　　这回轮到于洛惊讶了：“他没死？！”
　　“嗯，所以你的疑问可以解开了，而约里奥却要陷入永远的疑问之中……”波利卡普又感叹起来，“蒙米雷伊是借着跟你斗毒的机会脱离纳瓦尔王的控制。”
　　“原来是这样……”
　　“呵呵，你以后可以多向他请教了。”
　　“所以你们身上的毒也是他解开的？真厉害……我研究了那么久还是完全没有头绪，他却一下子解开了。”
　　“因为我们拿到了那个毒的配方，所以才会比较容易。你也是很厉害的，不要小瞧自己了。”波利卡普又一次仔细端详于洛，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好，“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有受伤。”
　　“怎么可能？”波利卡普露出不信的表情，“你不主动给我看，我就自己动手了？”
　　“我是真的没有受伤，你们走了之后卡特勒梅卡跟我打了一会儿就停手了，他说不杀我。可是……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哎，我们现在都开始新的生活了，你又何必还是想着从前的承诺呢？即使卡特勒梅卡不出卖我们，太后和查理也会找别人的。以后我们几个人就平静地生活在这里吧，忘记从前的身份。”
　　波利卡普被卡特勒梅卡害得要终生逃亡尚且没有说什么，于洛也只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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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天已经彻底黑了，约里奥还是没有回来。
　　波利卡普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于洛说道：“要么我们出去找找他吧？”
　　“好吧，我出去，你在这里休息，我知道你很累了。”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于洛说着站起来，拉着波利卡普一起朝外面走去。
　　两个人沿着约里奥离开的方向一路寻找。
　　“你们靠什么度日呢？”
　　“你也看见了，我新开的铁匠铺。”
　　“嗯……”于洛从来不曾想过，地位尊贵的吉斯公爵之子也会有一天靠体力吃饭。
　　“约里奥他在村子里当‮师老‬。”
　　“那我也该想想可以干点什么了。”
　　“希望我们可以真正过上平静的生活吧。”波利卡普长长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一直找到清晨太阳升起还是没有找到约里奥，估计是他受到的打击太严重，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冷静对待。波利卡普并不知道约里奥对贾尔是怎样一种感情，不知道他除了认为贾尔是自己的父亲之外还把他当作这辈子的一个人生目标。
　　铁匠铺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了，可是波利卡普想等约里奥在的时候才开张。
　　“不如趁今天没事我们去拜访一下蒙米雷伊吧？顺便问问他这附近有哪些可以躲的地方，约里奥不会走得太远。”

第04章 决定
　　这次蒙米雷伊开门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对着于洛微笑道：“我知道你小子迟早会找来的，现在好了，以后都不需要我给他们看病了。”
　　“以后我每天过来跟你学习好不好？”
　　“呵呵，我也正想说这句话呢。诶？约里奥呢？又去村里了？”
　　波利卡普连忙把昨天的事情简单向他陈述了一遍。
　　蒙米雷伊摇了摇头：“没想到这孩子平日看起来温和，脾气还挺倔的，我想他好了自己会回来的吧。如果真是想躲你们，找也找不到的。”
　　“我也知道……”波利卡普低声说。
　　“你很关心他，同学之间能关系这么亲密无间的不多。”蒙米雷伊并不知道波利卡普跟约里奥所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事，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
　　波利卡普笑了笑，有些酸楚。自己对约里奥的感情的确是与日俱增，不过却尽量不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甚至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让他回想起了黑弥撒时的痛苦经历。
　　时间还有很多，慢慢让他忘记吧……波利卡普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于洛忽然问道：“要不要帮他去村里说一声？”
　　波利卡普这才想起来或许那些孩子还在等约里奥，于是点头说：“也好，我们一起去吧，你不知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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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的傍晚，在视线所能触到的最远处，约里奥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他走的时候不曾流泪，回来那刻依然面容平静。不同的是，约里奥的眼睛里不再有惊恐的闪烁，不再有纯真的笑意，剩下的就只是仇恨的怒火和坚毅的信念。
　　“这两天跑哪去了？”波利卡普迎了上去。
　　约里奥回答道：“我只不过是找了个地方安静地想一想，想想我的人生、周围人的经历。”
　　“你没事就好……”
　　约里奥打断了波利卡普的话，继续说下去：“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回巴黎。”
　　“什么？！”波利卡普很想问：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回去的吗？可是这句话怎么都问不出口。波利卡普明白约里奥的心情，从他的脸上也大概能猜得出他是要回去干什么了。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对你的承诺。可是我必须回去，我要替贾尔神父报仇！”约里奥眼中的怒火烧得越发旺了。
　　“怎么报仇？找谁报仇？”
　　“太后，我一定要杀了太后。”
　　“你这个样子进得了皇宫吗？”
　　“我不是说要潜入皇宫行刺太后，我也知道自己的实力，闯进去无异于是去送死。”
　　“那你是要……”
　　“只要能报这个仇我不惜用一生的精力。”
　　“太后都未必能活到那个时候……”可是波利卡普越来越确定，约里奥的心意是不可动摇了。
　　“总有一天我能杀了她的，你不相信吗？”约里奥竟然微笑起来。
　　“那你有什么打算？”波利卡普好不容易问了出来，他觉得这段时间的美好生活似乎就要远去了。
　　“我希望你能帮我，如果你不愿意……”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的，就像你当初没有拒绝跟我一起逃亡一样。”
　　于洛本来打算从房间里出来，不过听见他们的对话开了一下门又连忙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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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很沉闷，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只是慢慢地把肉一块块地送入口中，再缓缓咀嚼。在这里，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做餐前祈祷，似乎宗教已经离他们远去。
　　约里奥忽然说：“我回Saint Pierre他们还会要我的吧？”
　　“当然，不会因为这一两个月的失踪就把你赶出去的。”
　　“那就好。”
　　“你打算继续读完吗？”
　　“嗯，我要当红衣主教。”
　　“你忘了贾尔主教是为什么被害的了？当主教对于不会运用权力的人来说反倒是个累赘，是个吸引恶狼眼光的外衣。”
　　约里奥拿起刀用力地切下一块肉，说道：“我是不会运用权力，我甚至不知道权力是什么，但我不会学吗？”
　　“这样报了仇值得吗？你会失去一件很宝贵的东西……”波利卡普的声音很低，其实是想在心里说的，可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约里奥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波利卡普，回答道：“值得，为了给贾尔主教报仇，用我这条命都值得。你不了解贾尔主教那个人，不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但他是不是你父亲这件事还不能确定……”
　　“就算不是我也早把他像父亲那样看待了。”约里奥说完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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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波利卡普辗转反侧，睡不着，旁边约里奥的气息倒是很均匀。波利卡普披了件衣服走出房门，在铁匠铺的长椅上躺了下来。夜晚的风带着些湿气，吹得前胸后背都凉飕飕的。
　　“喝点吧。”不知何时于洛忽然出现在他身边，递过来一个小酒壶，“我在镇上买的，去去寒。”
　　“呵呵，夏天还要驱寒？”波利卡普笑了，不过还是接了过来。
　　“就是找个借口让你尝尝这里特产的烈酒，以后机会可就不多了。”
　　“为什么不多了？大不了让他们用酒来当打铁的钱。”
　　“你还会继续在这里打铁吗？”于洛做出不相信的表情。
　　波利卡普沉默了，其实他的心里真的很不确定。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生活就这么轻易放弃吗？况且自己还在被太后通缉。抓不到父亲，太后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自己来斩草除根。
　　“我们就要回巴黎了对吧？”
　　“于洛……”波利卡普竟然伏在于洛的肩头失声痛哭起来，“为什么就不能放下那些恩怨？为什么就不能舍弃权力欲望？为什么我一辈子都要活在争斗之中？……”
　　“因为是你……”于洛低声答道，“你不会自己回去吧？你知道的，不论你去了哪里我都能找到，下次的离开也是一样……”
　　“我没有选择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尽快行动，早一天替贾尔主教报了仇，我们就能早一天重归自由。再说，太后也是吉斯公爵的死对头，除掉了他吉斯公爵跟迪蒙蒂埃也能早点回巴黎了，吉斯公爵从前的心愿就也还有实现的可能。”
　　“可是谈何容易啊？太后在朝中势力稳固，不仅要杀了她，还要杀了查理，以及那一群支持她的大臣。”波利卡普擦掉了脸上残存的泪水，脑子又清醒起来，巴黎的所有皇权贵族谱系在眼前缓缓展开……

第05章 返乡
　　波利卡普整夜未眠，天不亮就在餐桌前等待约里奥了。看见他走出来，微笑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准备出发吧。”
　　约里奥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又默默地回到屋里，波利卡普也跟了进去。
　　“只是，我们现在还不能马上去巴黎，首先要做的是给你找一个父亲。”
　　“什么？”约里奥有些不明白。
　　“你以为挂着贾尔儿子的名字你还能在神学院混下去吗？还有可能成为红衣主教？太后怎么会允许你的存在？”
　　“可是父亲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去哪里找？”
　　“还是先去问问你母亲吧，如果你的父亲另有其人那最好。倘若真的是贾尔主教……我想威逼加利诱不难找出个父亲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去我家？”
　　“嗯。”
　　“好吧。”为了给贾尔主教报仇，现在的约里奥觉得什么都能做，“只不过……如果贾尔主教真的是我父亲，我怕这么逼问她会让她很伤心。”
　　“这个尺度你自己把握吧，想当一个真正握有权力的红衣主教，首先需要做到的一点就是自己要有主见，别什么事情都来征求我的意见。当然问问是可以的，但最终拿主意的是自己。”
　　“我明白了……那我们今天就出发，到了我家再说。”这还是约里奥第一次“下达命令”，有些不习惯，往常都是波利卡普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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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家门，约里奥有些吃惊，门口竟然停着一辆马车。
　　于洛微笑着说：“骑三匹马赶路太显眼了，我们还是坐着马车慢慢走比较好。”
　　“你觉得这样好我们就……”说到这里，约里奥忽然意识到又犯了那个毛病，连忙住嘴，快速钻到车里。
　　车逐渐远去，约里奥一直回头盯着那所渐小的房子，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心里实在是不舍。
　　波利卡普却没有转一次头，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后悔。
　　“约里奥……”
　　“什么？”
　　“我仔细考虑过了，报仇的事急不得。从前就一直是太后掌权，如今又刚刚除掉弗朗索瓦国王，想必近期内就会扶持查理登基。那个时候国家都是他们的，杀他们事实上就是与整个国家作对。”
　　“很多百姓都知道太后的为人，他们不会向着她的。”
　　“那又如何？百姓其实最希望的是平静的生活，握着自己的那点家业快快乐乐地生活就满足了。国王太后一死，又没有更合适的继承人，国家势必陷入混乱的局面。这个……你考虑过没有？”波利卡普并不是想说服约里奥不去报仇，只不过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情。为了报一个人的仇，很有可能使千千万万的人陷入战乱之中。
　　“我不希望因此而使无辜的百姓遭受痛苦……”约里奥咬了咬嘴唇。
　　“我也知道你会这么想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约里奥满眼期待地看着波利卡普。
　　“办法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你自己想，这也是在锻炼你。万一我不在了，你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做想做的事。”
　　约里奥并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不在了，就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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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又颠簸了半日，这期间约里奥没有说话，只顾着冥思苦想。
　　“那我们就只杀太后，不杀查理呢？”
　　“查理会放过你吗？”
　　“其实……你的父亲，吉斯公爵也是做国王的合适人选……我觉得未必是皇族才可以做国王。哪一个王朝的第一个国王从前不都不是皇族？”
　　波利卡普轻轻笑了一声，这的确是父亲以至于整个吉斯家族的梦想，但是自己从内心里并不希望父亲当上国王。“这是下策，改朝换代不会减少杀戮。”
　　马车外于洛听见了这番话心里一惊。
　　“那上策是什么？”
　　波利卡普知道不可能一下就让约里奥从全局来考虑这件事，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粗略计划：“我想报仇的第一步应该从解救安茹开始。”
　　“安茹？”对于这个名字约里奥感到很陌生。
　　“是的，安茹公爵是太后的小儿子。”波利卡普对约里奥讲述道，“那天你不是见到了吗？被冤枉毒死弗朗索瓦国王的。”
　　“原来是他……他自己都被冤枉了又如何能帮助我们？况且他年纪那么小……”
　　“正因为年纪小才容易被我们利用，你不会是想靠一个像拉图什那样老奸巨滑的家伙吧？那时候不知道是我们在利用他还是他在利用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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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了他，然后呢？”
　　“你还没明白？然后自然是扶持他当国王，然后替你报仇了。”
　　“就这么简单？”
　　“对，看起来很简单，只有两步，却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做到。”波利卡普用手捏了捏额头，“据我的观察，安茹是个很重情意的人，太后跟查理那么对他，他也未必就肯杀死自己的母亲跟哥哥来替你报仇。”
　　刚刚浮现了一丝希望，约里奥的情绪就又低落了下去。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要看我们怎么做了。”其实具体怎么做波利卡普也没有想好，还需要更多地了解安茹才行，“此外，还要拉拢朝中太后的敌对势力以及中立力量。”
　　“可是我完全不了解他们啊……”
　　“谁都不会主动跑来跟你说他们到底是谁的人，这个需要用多种手段去打探。你也别太急，慢慢来吧。”
　　约里奥把头扭向一边，只觉得此时胸口很堵，鼻腔里一股酸涩的感觉。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波利卡普，把他牵连进了这件事里。从前的自己不是很讨厌他这一点的吗？如今却要向他学。
　　其实去阿勒比路途并不是很远，只不过因为要绕过一大片山地，马车走了将近半月才到。
　　一路上除了考虑报仇计划之外，约里奥所想的还有如何跟母亲诉说前因后果，如何来告知贾尔主教殉难的事情。
　　马车在进入阿勒比的时候，约里奥特意把车窗的帘子拉了拉，虽说迟早会被人看见，可他仍然想遮掩一下。
　　波利卡普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的一切，这是一个安静的小城，不似巴黎那般嘈杂，也不似近日所住过的草场那般冷清。看到阿勒比小镇，波利卡普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里会培育出贾尔和约里奥这样的人来。
　　

第06章 父亲
　　朱莉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微闭着眼睛晒太阳。无论心里多么悲痛惋惜贾尔的离去，也都只能用平静的表情来面对乡邻们猜疑的眼光。
　　“母亲！”刚一看见朱莉，约里奥就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到她的面前，半跪了下来，紧紧握着朱莉有些冰冷的手。
　　于洛回头看了波利卡普一眼，波利卡普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下去。
　　“约里奥，你怎么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在哪里？”朱莉乍一看见约里奥有些吃惊。
　　约里奥不希望她过于担心，于是撒了个谎：“我……一直在神学院啊，终于有机会回来看看了。我走了这么久，你还好吗？”
　　“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最近不在巴黎。”
　　约里奥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的撒谎水平差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母亲都骗不了了。然而他却不知道，其实朱莉比一般女人甚至是许多自以为阅历丰富的男人的眼光还要锐利。
　　朱莉的语气随即又软了下来：“好了，先进屋吧，把你的朋友也请进来。”朱莉说着已经起身走进了小院，并没有去看马车上究竟会下来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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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约里奥带着波利卡普和于洛走进家里的时候，朱莉倒有些惊异了，眼神反复在两个人身上移动，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们两个谁是波利卡普？”
　　“是我。”波利卡普走上前去，朝朱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他没想到朱莉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是约里奥告诉她的吗？
　　可是波利卡普正想到这里，却听见约里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叫波利卡普的？”于是明白自己的猜测错了。
　　朱莉笑了笑，说：“这个……我们慢慢说，那这位是？”
　　“他叫于洛，是波利卡普家的……”约里奥不知道怎么介绍才比较好。
　　波利卡普回答道：“是我的好朋友，一直住在我家里的，也跟家人没什么区别了。”
　　“哦，原来是这样……”朱莉这才对他放松了戒备，很害怕自己会把拉图什的遗言告诉不该知情的人，“拉图什告诉我你们会来的。”
　　这样一来约里奥更加惊讶了，波利卡普跟于洛却相视一笑，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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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莉跳过了拉图什跟贾尔之间的感情纠葛，只是简单地告诉他们：“拉图什是贾尔神父的好友……对了，他说让你们不要再回巴黎了，可是又说在神学院的阁楼里有些东西希望波利卡普能取出来……”
　　波利卡普笑了：“我想他说的是让约里奥不要再回去了吧？”
　　朱莉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孩子很精明，倒是跟拉图什有些相像。
　　“可是，母亲，我已经决定回去继续读完了，你也不希望我半途而废不是吗？”
　　“当主教有什么好的？你看看贾尔神父……”朱莉没有说下去，或许并不是每一个红衣主教都落得惨死的下场，可是她所唯一认识的红衣主教是这样，她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儿子也走同样的路。但朱莉也是了解儿子的，约里奥虽然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可是他所决定的事是任何人都难以改变的。
　　“母亲，贾尔神父这些年如何对待照顾我们你比我更清楚，我们难道不应该报恩吗？作为儿子难道不应该为父亲报仇吗？”
　　“他不是你父亲！我不是说过了吗？！”朱莉有些生气约里奥的执拗。
　　波利卡普在下面轻捏了一下约里奥的手腕，示意他不要继续问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都不承认，再问下去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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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暗格
　　巴黎城依旧戒备森严，不过这对于于洛来说并不成问题，以他多年来替吉斯家族办事的经验，只是稍微替波利卡普乔装改扮了一下，三人便顺利进城了。
　　路经吉斯家族大院的时候，波利卡普还是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院中道路依旧整洁，草木似乎也有人修建，觉得有些惊讶，于是用眼神询问于洛。
　　可于洛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吉斯家族整个被通缉的时候还会有谁敢来照顾吉斯公爵府。
　　波利卡普低声对约里奥说：“一会儿你见到泰拉斯就说当日忽然接到母亲重病的消息，迫不得已才连夜赶回。你说让姨妈代为请假，可是她年纪大了有些糊涂，把这事给忘了。泰拉斯不会为难你的……只不过我想这次你回学校跟以前不同了。”
　　“哪里不同？”
　　波利卡普微微一笑：“因为没有我了，恐怕大家又开始为了主教的位置而争斗了。”看见约里奥神情有些紧张，波利卡普随即又安慰他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心，这批没有几个成气候的。”
　　于洛补充道：“总之一切小心，能检查三遍的东西不要只检查两遍。或许一开始会觉得自己这样做很神经质，可这的确是必要的。遇到拿不准的问题就来找波利卡普和我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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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可是你们住在哪里呢？”
　　“这个……”波利卡普不笑了，目前的处境的确不容乐观。暂且不说有没有敢收留通缉犯的“朋友”，就算是对方说要收留波利卡普也未必敢相信，谁能保证那人不是想把他们交给太后呢？“会找到地方的，到时候我让于洛通知你。”
　　这时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多起来，为了防止熟识的人认出自己，波利卡普低下头，把斗篷的沿儿拉低了一点。
　　“那好，我先回去了。”约里奥看见波利卡普这一举动，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约里奥嘴上说着要走，可是身体仍然没动。波利卡普轻轻推了他一下，就好像在给他一个初始的动力。约里奥这才一边回头看着波利卡普和于洛，一边朝神学院走去。
　　波利卡普一直目送着约里奥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才问于洛道：“怎么办？我们住在哪里？”
　　“要不要我回家取点钱？”
　　“不要，太危险了。”
　　“刚才看见似乎公爵府一直有人照看，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可信呢？”原来于洛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只能说有可能吧，不过在确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冒然去找他。呵呵，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地方。”
　　“哪里？”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迪蒙蒂埃时常在宫外跟玛戈公主幽会？”
　　于洛恍然大悟：“你是说那条小巷？”
　　波利卡普点了点头：“对，而且那里不乏奇人异士，我们也不妨重新收罗人才。毕竟从前的亲信都跟父亲走了，要想完成答应约里奥的事情，只能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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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波利卡普一直知道这条小巷的存在，不过还从未来过。小巷的两旁坐满了蓬头垢面的人，可是此时波利卡普跟于洛是平民的打扮，在这里倒也不怎么显眼。
　　好不容易找到了迪蒙蒂埃买下的小屋，但没想到门口却横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于洛轻轻碰了碰他，他却只是哼了一声，纹丝不动。于洛又大声说了几遍：“对不起！”可那人还像是没听见一样。
　　于洛叹了口气，故意转头对波利卡普说：“想给他酒钱他都不要。”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那个人却顿时睁开了眼睛，扶着地坐了起来。
　　于洛笑道：“我们是住在这里的。”说完打开门让波利卡普进去。
　　那人很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又被骗了……”
　　于洛从钱袋里拿出一点递给他，说道：“不是在骗你，以后还要麻烦你让路呢。”
　　那人没说什么，继续横在门口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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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虽小，不过里面的东西倒也齐全，还挂着几个熏猪腿。看来当初迪蒙蒂埃除了把这里当作幽会场所之外，还当成了避难所。
　　波利卡普点燃了煤油灯，把房间照亮。
　　“这里不错，应该很难被发现，我们商量一下今晚的计划吧。我会潜入神学院，看看拉图什让我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可能就见约里奥一面，告诉他我们的落脚地。我想让你去查两件事，一是这段时间是谁在照看公爵府，第二是查查安茹怎么样了，太后和查理有没有近期处置他的打算。”波利卡普给于洛布置任务向来很简单，只需要告诉他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行了，具体情形于洛会自己处理的。
　　“好的。你去神学院也要小心，别被人撞见了。”
　　“嗯，我尽量一次找出来，熟悉的环境还是少去为妙。”
　　商量妥了之后，两个人便静待天黑了。
　　小屋里似乎还残留着玛戈公主的气息，波利卡普打开屋后那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想透透气，可没想到后面是一条臭水沟，只好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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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出门经过那人的时候又小小地费了点周折。
　　回到神学院，波利卡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离开得并不久，可似乎一下子变得陌生了。
　　波利卡普没有多想，趁夜晚值守的人不注意，迅速钻进了那栋黑漆漆的楼，还好一直都没有遇到人。
　　通向阁楼的楼梯木板有些松动，踩上去即使再小心也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月光的照射下，门口蜘蛛网的丝线格外清晰。进去很容易，只是里面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月光照不进去，到处都黑乎乎的，只能摸索着找，然后再拿出来看看是什么。
　　还好阁楼基本是空的，不需要怎么找。可是波利卡普摸遍了里面所有的东西，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无非是一些废弃物和空的写字台、壁柜。
　　波利卡普站在阁楼中央仔细想，如果自己是拉图什会把东西放在哪里呢？终于，波利卡普的目光落在了屋顶。
　　阁楼很矮，波利卡普只需要踮起脚尖便能触及屋顶。波利卡普仔细摸了摸，有一处的木板间隙比别处略大，于是双手托着木板的两边轻轻晃了晃，那块木板便取了下来。
　　上面是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绒布的小包，不用说这就是拉图什藏的东西了。
　　不敢多耽搁，波利卡普立即取下来重新把门掩好。
　　路经约里奥房间的时候，波利卡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去叫醒他。还是等情况更稳定一些了再来找他吧……
　　此时波利卡普一心想知道的便是这包里藏了些什么，拉图什的东西绝对不会简单。
　　

第08章 遗书
　　波利卡普回到小屋的时候，发现于洛已经先回去了，看来消息打探得比较顺利。
　　“怎么样？”于洛迎上去低声问道。
　　“找到了，不过我还没有看是什么。”波利卡普说着取出绒布小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有一个厚厚的本子，还有一封信。信并没有风口，也的确没这个必要。
　　可是波利卡普首先打开的是那个本子，只需要看第一页便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了。上面清晰地写着日期，委托人，黑弥撒的形式与地点，参与者……字一行行地映入波利卡普和于洛的眼帘，让这两个久经世故的人也不由得心惊胆颤。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于洛不住地低声感叹。这里面所记录的黑弥撒远比波利卡普给他讲述的几次更为恐怖，吉斯家族不乏酷刑，但若是与黑弥撒中对待祭品的方式相比较，就显得太仁慈而单一了。尤其是前半本，到了后来似乎改变了许多，是他们想不出新花样了还是在残害过这么多人之后忽然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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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太残忍了……”波利卡普没有仔细看每一次黑弥撒，而是按照日期直接找到了他想查阅的那次，“果然……果然是查理委托的，还是他亲自委托。”
　　“啊！是杀害弗朗索瓦国王的那本毒书？用我毒药的那次？”
　　“对，然后安茹就不明不白地被冤枉了。”波利卡普合上本子，忽然问于洛道，“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安茹还关在皇宫里，太后暂时没有处理他的打算，把他就那样关一辈子也不是没可能。”
　　“是吗？我真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肠歹毒的人。”波利卡普顿了顿又说，“不过既然太后一直没有处置他，我们就还有希望救他出来。”
　　于洛叹了口气，说：“安茹顶着杀害亲哥哥兼国王的罪名，想救他谈何容易啊……”
　　“所以我们就要用到拉图什留给我们的这个本子了，一定要保管好它，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拉图什冒险记录了这些，其实已经把自己的命赌进去了。原来我一直奇怪当日他为什么放走我和约里奥，还给我们毒药的配方，如今看了这个之后总算明白了一点，虽然还没有完全想通他这么做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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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又拿出拉图什写的那封信，轻声读了起来：“看到这封信的人应该是我选择的撒旦教主教人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要么已经死去，要么是有不能出现的理由。或许你直到看信的这一刻为止，仍然不知道我拉你入教的原因；或许你一直对我怀恨在心，怪我用低劣的手段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从这一刻起你可以重新选择今后的路，留下或者离开撒旦教……”
　　于洛奇怪地问：“难道他写信的时候不知道是会给你吗？”
　　“看这纸和字迹似乎已经很久了，说是十年前写的也不为过。”波利卡普继续读下去，“我记录下了每一次黑弥撒的详细情形，也许此刻某些委托人已经不在了，可我相信你仍然可以利用这个记录做许多想做的事。具体怎么利用不需要我告诉你，因为我相信我选择的不会是个笨人。”
　　“拉图什挺自信的，不过他也的确没选错人。”于洛笑道。
　　波利卡普有点自嘲地说：“我倒是觉得他选错了，在这件事上我挺笨的，竟然一直没有发觉他的真实目的。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很多事情我就能跟他商量了，也许此时会是全然不同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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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诩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然而此生却有两件大憾事：一是当年就读神学院时，在普安索和多米尼克死后没有查出谁是第一个下毒引起混乱之人。我尚且原谅自己，权当是那时还年轻，缺乏经验。第二件便是没有找出另一个身在神学院却为撒旦教效力之人。我名为撒旦教主教，然而实权却掌握在约朗德祭司的手中。他对我一直不能完全信任，想找另一个能够替他办事的人，防我‮手一‬也有情可原。可是我想，如果你打算继续留在撒旦教之中，此人是必须找到的，否则你也只是步我后尘的命运。”


第09章 醉汉
　　于洛早早醒来，为了不吵醒波利卡普，于是离开了小屋。今天那个醉汉倒是难得清醒着，尽管手里仍然拎着酒。
　　于洛在他身边坐下，笑着问道：“每天喝酒，我很奇怪你的酒钱是哪里来的。”
　　“不是你给的吗？”那人靠在墙上，微闭着眼睛说道。
　　“是吗？那在我给你之前呢？”
　　那人睁开眼睛看着于洛，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们来的那天我钱恰好用完。”
　　“原来是这样。”于洛回答道，不过用的是明显不相信的语气。
　　“那钱是我赚来的，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在巴黎。”说到这里，他似乎脸顿时有些阴沉。
　　“做这样的生意想必一次赚了不少。”
　　“哈哈……”那个人笑了起来，“就好像你知道我做的什么生意一样。”
　　“帮人送一件东西来巴黎，难道不是吗？一件贵重而又秘密的东西，为了安全并且封住你的口，自然是不会少给钱。”于洛并不是乱猜，在替吉斯公爵办事期间，他不知道找过多少这样的人。他们有本事、缺钱，这是共性，可也正是那些达官贵人们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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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似乎对于于洛的话感到很惊讶，坐得更直了一些，直直地盯着于洛看。
　　于洛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吧，那件事不是我找你做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你猜得倒挺准，只是不完全对，钱只是一方面，可最后却只给了钱。虽然给得比原先答应的要多，但这并不是我接下这件事的目的。”
　　“还许了要给你个差事吧？”
　　“呵呵……真不知道你是猜的还是本身就清楚这事。”
　　“这没什么，都是这样的，钱财之外的事情总是很难兑现。”于洛转而又问，“那为什么不回去呢？”
　　“也许是不甘心吧……”
　　“每天借酒消愁便甘心了？这样生活我觉得还不如回去做点什么呢。”
　　“那可不一定，只要留在巴黎就还有机会。你看，我这不就遇到你们了吗？”
　　“遇到我们有什么用？我们还要考虑今后的生计问题呢。”
　　“你们不是普通的人，我看得出来。”
　　“哦？是吗？”于洛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那人主动伸出手来，说道：“阿德里安，你呢？”
　　“我叫于洛，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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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整天于洛闲来无事便在小巷里溜达，从一头到另一头反复走着，同时也注意两旁的流浪汉。
　　有时候当有富人从小巷路过丢下一些钱或者一包食物的时候，小巷里便变得热闹起来。醉汉们的眼神不再迷离，而是死死地盯着目标，还有那些有可能跟自己争夺目标物的“敌人”。
　　他们会打斗，有时候单打独斗，有时候是群殴，直到最后只有一个人站着。他们打得很有章法，显然是经过训练的人。同时他们也很讲规矩，一旦有人胜出，落败者便心服口服地坐到一边，等待下一个降临的施舍。
　　有些赢的次数较多、获得了许多食物的醉汉也时常进行二次分配，分给那些仍然在挨饿的人。
　　每个世界都要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才能稳定地延续下去，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圈子里也是一样，于洛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夜幕终于降临，于洛才离开了这条小巷，因为到了做正事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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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入瓦隆公爵的家里并不困难，因为几乎没有见到守卫，似乎仆人也都早早睡去了，仅仅几个房间亮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一方面瓦隆公爵不参政，很少得罪人；另一方面他娶了查理国王的表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一般人不敢惹他，尽管国王的表妹已经不在了，可这层关系仍然存在，因此并不需要养太多的家丁侍卫。
　　于洛悄悄摸到瓦隆公爵的窗外，仔细听起来。不过里面很安静，于洛壮着胆子往里面偷看了几眼，发现原来瓦隆公爵正在看书。可偷听就是这样的，也许一晚上都听不到什么关键的话，然而这件事却仍然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