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他的伤心是多么伤心,他的孤独有多么孤独
去西岸前他逼着烦啦自己找他的魂,因为他深知此行的危险。这次西岸之行名义上是得瑟新装备,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是去接烦啦的爹娘,还有最重要的一个死啦死啦谁都没有告诉却被烦啦猜出来的目的就是考查地形,绘制地图。南天门一直压在他的心上。他忙忙碌碌没有一天不是在为这事做准备。他的举动立刻惊动了虞大少,因为他也一直忙忙碌碌没有一天不在这事做准备。虞大少终于知道了炮灰们过得有多么不容易,一天两顿苦涩的芭蕉根,我们的团长,每天就用这样的热量来支撑他活蹦乱跳的神经。
烦啦常挤兑死啦死啦说他一直想做虞啸卿那样的人,说他们越来越象,死啦死啦总是表现地很恼火。而实际上最初的时候他对虞啸卿还真是很仰慕的。虞大少年轻有为,刚正不阿,勤于公务,治军有方,忧国为民,更为重要的是,他信奉国难当头,岂容坐视。这样一个有血性有勇气有魄力的年轻军官在一群尔虞我诈,只想升官发财的官僚中自然是出众的,是众多年轻人的偶象。卑微的死啦死啦尊敬这样的人。所以,当美国人麦师傅指责他的上峰是个疯子,只希望通过打仗来获取更多物资的时候,他会为他辩护,说他只是思虑过度,并没有半个美国被占领,所以热爱生命的美国人永远不会懂,为什么中国人会去打一场必死无疑的仗。然而通过南天门那一战,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虞大少太自我,太骄傲,他认为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在民族大义面前人的性命如同草芥死不足惜。而这正是死啦死啦最为在乎的。他也想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南天门上那一千个弟兄无时无刻不在呼唤他,为他们报仇,但他却无法让他的弟兄们陪他去死,他太在乎他们。他想不出万全地办法,只有尽可能地拼命地去装备他的炮灰们,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训练他们,妄图真到了那一刻,他们能保住自己的命。
他觉察到虞啸卿已经迫不及待,他嗅到了越来越近的战争的气息。这让他兴奋,又让他恐惧。当严谨苛刻的麦师傅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装备,而是态度问题,愤然离去的时候,死啦死啦突然意识到这个人能救炮灰们的命。他终于知道漫不经心的根本出自哪里。他本身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所以他虽然看到了问题却无法改变。麦师傅的话让他在迷雾中看到了一条生路。他拼命地撵着不情不愿的烦啦,无论如何也要把麦师傅拉回来。正义悲愤的麦师傅,认定了这是一场上峰会赢,士兵会输的战斗,做什么都是徒劳,他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中国士兵去死。麦师傅的话象刀子一样戳在死啦死啦的心上,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上峰只将他们当做炮灰。可是做为一个中国人,一个有正义有良知的中国军人,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鬼子在中国的国土上横行肆虐,怎么能不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一千个兄弟的灵魂和一个团弟兄的性命,这生与死的矛盾逼得他快要发疯。上峰们斥责他贪生怕死,弟兄们埋怨他带去送死,他一个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压力早已疲惫不堪,而他却不能倒下,仍要生龙活虎地活着,因为他是他们的脊梁,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他认定了这个美国人能救炮灰们的命,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他不惜拿枪指着他心爱的副官的脑袋,拼命地求他回去,求他教他的弟兄们怎么打仗,求他给他们起码的保命能力。这个看似冷血实则悲悯地美国人终于被感动了,虽然他不知道他将要做的是一场救赎还是即将成为把他们推向死亡的帮凶。只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给自己跪下的流着泪的军官,有多么爱他的士兵。
麦师傅回去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烦啦,或者自以为没心没肺拼命把自己当作没心没肺的烦啦坐在车上兴灾乐祸地向他挥手。他就这么摇摇欲坠,踉踉跄跄地一个人走着,满脸的泪水,那样的疲惫,孤独。“我多么想把自己的命交出去,那是一件多么省心的事情,只要他不把它当成路边的马粪。”无边无际的悲凉,痛楚,压抑,我该如何表达那一刻的我心情。我只有陪着他泪水汹涌。“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他的伤心是多么伤心,他的孤独有多么孤独。”烦啦啊,你是否用此后的余生都来后悔,那一刻没有下来陪他一起走完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