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初以为那只是一个喜欢离家出走，或是喜爱尝试新鲜事物的年轻人。
感叹着“年轻还真是无所顾忌”的同时，拿着自动贩卖机里温热的罐装咖啡从他身边路过。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经过罢了。
本来放着不管也不是不行，但天生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偏偏在这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使得原本打算买了咖啡就去有空调的值班室窝着休息的自己，最终选择了拿着备用毯子回到医院一楼大厅，在不吵醒对方的状况下将其盖在他身上。
“真是个粗神经的家伙啊，这么冷的天气也能在这里睡着。”
嘴上抱怨着这种话，无意识站着打量了那张看起来有点蠢，甚至带了几分笑意的睡脸好半天之后，emiya才从怔愣之中回过神来，挪动步子回到位于二楼的值班室。
——那便是他们纠缠不清的开始。
Emiya shiro，男，23岁。
虽说只是个23岁的年轻外科医生，但由于工作太拼命的缘故，脱离实习之后很快便进入了正式阶段，并且进入医院最优秀主刀医生之一的行列。尽管每天都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不断压缩私人时间，但对emiya而言这些并不是什么压力，反倒是没有事做的话，会因为无聊和空虚而陷入迷茫之中。
——要拯救更多的人。背负着众多逝去生命存活下来的自己，必须更加效率，更加拼命的拯救别人才行——否则，此身便会失去意义，此刻存活着的自己，便是白白耗费着得来不易的时间。
怀着与光明毫不沾边的过去，因而比普通人更加努力。因为比其他人更加踏实认真，emiya得到的评价便越来越高，尤其是许多慕名而来的重病患者和伤员家属时不时就会下跪哭求，令emiya绷紧神经的同时也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不止如此，这个尽自己的努力最大限度挽救他人生命的人，经常还会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替家境贫寒的人看病和手术，他以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为代价，毫不犹豫的帮助着自己视野所及之处的所有人。
可是，任凭他是技术高超的主刀医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同样都是病人，相同的时间，一样不容推迟的紧急状况，为谁做手术便成了难以抉择的事。医院并非只有他一个医生值得依靠，但像他这般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一有需要就会赶赴手术室的医生在这医院里却再没有第二个。
有时他也会累，会觉得身体需要休息，每到那时他就会抓紧一切休息时间补眠。加上从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的他很会做菜，很清楚如何做出吃起来简单便捷又能最大程度给身体供给能量的便当，因此即便再劳累都有办法挤出时间来休息和用餐，绝不会有拖着根本无法看清细节的疲惫双眼上手术台的时候，也不会有困到极致还强撑着替病人看诊的状况出现。积累起来的经验使得他在时间搭配及效率方面能够最大程度运用手里拥有的资源。
“emiya医生……上次的死者家属又来了。”年轻的助手带着为难的表情推开门的时候，正好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清闲的上午。因为加班而正在补眠的年轻医生从臂弯中抬起头睡眼朦胧的看着女助手，但仅仅是片刻便经由习惯性飞速运转的大脑理解了目前的状况。伸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冰凉的湿巾利落的擦了擦脸恢复清醒后，他点点头以眼神示意助手将病人家属带过来。
不出所料是为了上次出现医疗事故的事。在主刀医生引咎辞职之后，病人家属便频繁来到医院索赔，甚至纠缠着emiya，控诉他当时选择了替另一位同样紧急的病人做手术，才导致了这个悲剧的发生。
当然，emiya很清楚这是一种名为“迁怒”的情感。但同时他也很了解这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很能体会来自别人的“情感”。
要说的话，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吧。面对他人心理上的“触觉”，emiya总是能够感同身受。只是被对方握着手臂哭诉，便可以完全体会到对方的情感。触发条件大概是触碰，只要不是隔着衣料等障碍物，都可以准确读取对方的情绪，悲痛也好，愤怒也好，纠结成一团的酸楚将精神乃至身体都搅成烂泥，几乎要将身体撕裂一般痛到难以承受的地步——这是空荡荡的emiya……唯一体会到情感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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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病房出来的时候，那个像是大学生一般的小子正一如既往躺在大厅的长椅上睡得正酣。时常这么睡着也不觉得冷，甚至印象里没有过感冒的时候，这家伙的身体得有多好啊……
不过，总是睡在长椅上也不是办法，虽然医院不会赶人，但多少会有点困扰，时间一长大概会被当做可疑分子或是离家出走的小孩遣送回家。无论如何不想看他被警察询问，怀着这么一点点温柔的心思，emiya在下班前回到办公室，拿了熟悉的毯子走到一楼，打算在盖好之后就回家休息。
“哟——总算抓住你了。”

将毯子拉到脖颈处轻轻压紧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抬起来稳稳抓住了emiya戴着白色手套却仍旧裸露出来的手腕。眼前的青年以一种捉住猎物般锐利的眼神注视他半晌后，露出了明快的笑容。
“多管闲事的家伙原来是你啊？可惜，还以为会是什么漂亮的护士姐姐，来点出人意料的浪漫展开——”青年嘟囔着坐起身来，一边失望的叙述着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边仔细打量了emiya片刻，顿了顿再次露出爽朗的笑容，“嘛，既然是男人的话也没办法了！姑且说句感谢吧，谢了啊，医生。”
被握住的手腕直接接触到对方的肌肤，相触传来的热度使得他微微一怔。原本想要抽手回来，但对方的握力意外的很大，就在这僵持着的几秒之中，一种陌生而温暖的东西随着紧贴的皮肤缓慢流淌，进入到空荡荡的内里，让之前因接触病人家属而感受到的痛楚渐渐趋于平静。轻飘飘的感觉令人不自觉产生困意。在甩甩头恢复清醒的瞬间，emiya突然意识到刚才体会到的平静心绪，正是眼前这个男人所传递给自己的东西。
“……只是顺手而已。可以放开我了吧？我要回去了。”
虽说对那温暖明亮的感情感到难以抑制的留恋，但此刻不是忸忸怩怩的时候。青年稍微松了点劲，emiya便把手腕抽回来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打算离开。
“不问问我在这里的原因吗？”
“我可没有多管闲事到那种地步。”
“啊啊，真是薄情的家伙啊，明明都照顾过我好几次，到了真的面对面的时候却连名字都不问——”
“虽然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而睡在这里，但尽快找到落脚点安顿下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是租不起房子的大学生，我可以借钱给你。还钱的事以后再说……或者——”
“……啧，自顾自给出好意虽然不是坏事，但你这家伙还真是麻烦啊？什么都不问却开口就要借钱出去，不是笨蛋就是钱多到用不完——”蓝色头发的青年用慵懒的语气说完之后，事不关已的耸了耸肩，“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你这家伙可就危险了啊。”
emiya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放松下来的神经陡然紧绷。他收拢手指半握成拳，没有表情的脸上隐约透露出几分窘迫。
“涉世未深的小子就别再胡言乱语了。”
“这不是胡言乱语。我啊，直觉准得不得了。要比喻的话，大概是能嗅到危险的野兽那类的吧？”他笑起来露出虎牙时的样子实在非常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轻易将自己的事全盘托出，emiya摇了摇头果断的收回视线，在青年无奈的目光中踏出了医院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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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可以的话实在不想出来住的。
自己原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父母不在之后，在亲戚热心的帮助下考上大学，并且每月接受着生活费方面的资助。尽管去世的双亲并非没有留下财产，但被亲戚说着“留着吧，迟早有一天用得上”为理由劝自己存了起来。
看起来似乎是普通得不得了的状况，但实际上库·丘林家是那一带首屈一指的极道家族，论历史甚至可以向上追溯好多年。不过，希望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活着一直是父母的心愿，就算在看到他从小表现出来的精准直觉和惊人的打架天赋后，这一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因此，继承家族成了每次会议最大的课题。
在双亲因为与其他组织的冲突而过世之后，由于不承认旁支的亲戚接手首领的位置，组织的成员一再要求库抛弃学业，作为下一任首领来接管父亲的职位。
不论是一心想将库排除在危险之外的亲戚，还是过世前依旧将自己作为普通小孩抚养的父母都令他觉得十分感激，虽然组织就此解散等于是让父亲多年的心血白费，但父亲曾说过：“有聚有散是人活在世间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不用刻意去维系什么，该在的也都会在。”
有了这句话的支撑，他选择了报考外地的大学，一个人偷偷从家里溜出去，辗转了好多个地方才终于安顿下来。只是最近自己住的公寓似乎又被组织的人盯上了，虽然他们绝对不会对少主做什么危险的事，但长期听着劝说也只会令人烦躁，因此库·丘林选择从家里拿了银行卡跑出来，在附近的医院大厅借住。
组织的家伙们绝对想不到自家宝贝的少主会惨到睡在医院的长椅上，一间间搜索旅馆的他们一定完全想不通自己消失到哪里去了吧。
嘛，跑出来总不能带着被子，要去买的话第二天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总觉得光明正大抱着毯子睡在长椅上有点流浪汉占据地盘的嫌疑，冥思苦想之后他最终决定就这么抵着硬邦邦的椅子，什么也不盖的睡觉。
不挑地方，在哪里都能睡得很沉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技能，但怎么也没想到大部分时间睡着之后身上都能盖着暖乎乎的毯子。
究竟是哪个老好人啊……这么想着的时候不自觉就瞥到了大厅里的值班表。因为被盖毯子的次数一周内至少有四次，所以从表上根本推测不出来——哪有医生值班会勤到这种地步。直接拿着毯子去问也不太好，估计会被当成可疑人等询问这样那样的问题吧。索性就把毯子叠好放在长椅上，怀着极度旺盛的好奇心上课去了。
终于，又是一个在外面睡觉的晚上。由于十分在意照顾自己的究竟是谁而选择了强撑着躺在长椅上，等待猎物自己出现。虽然不确定今晚那个人是否会出现，但直觉告诉他等下去一定不会有错，所以在昏昏沉沉与睡意做抗争的过程中，库·丘林终于感觉到有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
——是个男人啊。
第一反应是觉得吃惊，通常来讲不会有这么多管闲事的男性存在吧，而且这么体贴，每次都不会把自己吵醒……怎么说呢，这份温柔实实在在透过相触的肌肤传递而来，令自己的心绪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除了眼前的男人以外，不会再有别人替自己盖毯子了。
库·丘林不经意间瞥了眼值班表，果然如他所想，今天根本不是这家伙值班……老是泡在医院加班，如果不是被同事欺负，就是这家伙脑子有问题。
但如果两者都不是的话——
没错，这家伙就绝对是最麻烦的那类人。
“这种毫不掩饰，直面而来的好意——这家伙，怎么说都也太拼命了……”
在男人走后，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库·丘林坐在长椅上低喃着叹了口气。

【三】
从医院出来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咖啡厅。闲暇时候emiya偶尔会到那里去点一杯咖啡，坐下来一边记录工作笔记，一边核算至今为止的收支。
要更多帮助别人的话，自己的工资远远不够。不能接受病人家属带来的礼物和报酬，也没有时间去额外打工，emiya只能依靠增加值班时间和手术场次来获得更多收入，但也因为这样，经常被同事在背后说闲话，甚至也有恶意抢占他功劳的时候——对于这些事他并不觉得讨厌，也没有要报复回去的打算，只要不丢掉工作其他怎样都好。
“为了他人的幸福而奔走努力。”
——这便是养父去世后的emiya短暂的时光里，最贴近真实的写照。
“欢迎光临，请问——喔，这不是那家医院的医生吗？”
休息日的早上推开门的时候，emiya并没有注意到前来接待的服务生长什么样子。只是听到自来熟的话语所以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在了声音的来源处，随后便看到了想忘也不可能忘记的，蓝色的头发。
扎在背后的马尾看起来既清爽又干练，青年的表情由公式化的微笑转为了再会的喜悦。
“听说你是老顾客了，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面对对方热情的提议，原本不打算接受的emiya在思考拒绝措辞的时候发现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对方已经去到吧台开始忙碌了。
……算了，就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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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稍微低了点，咖啡豆磨得不够细——”
“……咕？！”
为了表达那几次的照顾而特意做了手制咖啡给他，不解风情也要有个限度吧？库·丘林无言的看着嘴上毫不留情说着不足，却依旧慢慢啜饮着的麻烦客人，半晌才禁不住笑出了声。
“喔，下次一定要让你说出好喝！”
听到宣言，emiya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阖上眼眸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杯咖啡是你请的，所以我不会特别提出异议，否则，将钱花在不值得的地方，怎么看都非常浪费。”
……这家伙——
咬牙切齿把一大堆咒骂的话吞回肚子里，库·丘林“嘁”了一声之后，视线不自觉落到他戴着的白色手套上。
“不留情的家伙。喂，你们医生都是这样吗？没事就带着手套之类的，怕沾上细菌？”
emiya局促的看了他一眼，条件反射把手套往上拉了拉。
“有特殊原因。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还有需要接待的客人吧？别傻站在这里，没有雇主会喜欢这种只会和客人闲聊的笨蛋。”
“啧……拜托你嘴巴不要那么毒——嘛，也的确不是站着聊天的时候。你一会儿有空吗？我今天只上半天班——”
“——有事吗。”
“嘛……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一类的。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库·丘林，你呢？”
“Emiya。emiya shiro。”
“收到——那你就好好享受这杯不怎么好喝的咖啡吧！一会儿见！”
端着托盘的侍者爽快的笑着眨了眨眼便离开了桌旁。明明没有得到答复却自顾自将答案视作了肯定，是察觉到自己不会拒绝吗？
怔怔的喝了一口快要凉掉的咖啡，抬手揉着眉心，emiya翻开笔记本开始一点点写着记录。
——戴手套是为了不接触到他人的情感，而并非讨厌细菌。不习惯直白的体会到周围人心里的恶意或是好意，毕竟不论哪一种都让人困扰，哪一种都令人无法回应，有时候甚至会因为心里的痛楚太过剧烈而感到喘不过气。
通常他人的情绪只会在体内留存很短的时间，但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例外——便是那个蓝色头发的青年。
如果把自己比作容器，那么体会到的情感会随着时间消逝而慢慢从底部的小孔滴漏出去。
但库·丘林不一样。透过他传递而来的情感将破损的容器变得完整，流淌进来的东西一点点沉淀在最底层。这个容器有多大，能够吸收哪些人的情感，目前的他还一无所知。但唯一可以知道的一点是——这个家伙，可以为自己空无一物的内里注入东西。
该说是阻碍，还是别的什么呢。至少对目前的emiya而言，这种情感完全是不必要的。
像机械一般以最大功率运转是达到目的的最好的方法，情感会阻碍人前进，甚至多出许多不必要的思考，emiya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但是，存留在容器底部的情绪是如此温暖向上，拥有对活着这件事最大程度的享受。这是自己所不具备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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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结束啦，多谢你等我！”裹着蓝色围巾的青年笑着推开拉门和他一同走出了咖啡厅。外面的空气很冷，说话时唇边呼出的热气如同纯白的棉花糖，瞬间便消失在空气中。
“并没有特别在等你。”虽然嘴上这么说，却老老实实在咖啡厅待了一上午，归根究底还是觉得对请客的人不打招呼就走有些不礼貌。只是这样罢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现在你正和我走在一起——”库·丘林用轻松的语调说着，侧头看向emiya。顿了顿又自顾自的开口说道，“虽然你不问，但为了取得你的信赖，姑且说一下我的状况吧。别担心，我不是什么逃债的危险家伙，只是家里有不得不避开的

只是家里有不得不避开的事才会躲到医院的大厅睡觉。别看我这副样子，现在可是个成绩优秀的大学生喔？打工也是想更多的存钱，总有一天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emiya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和他并排走在吹拂着冷冽寒风的街道上。
“和某人不同，我的钱要花在自己认为应该用的地方。人总得把‘自我’放在比任何事都高的位置上吧？”
“你这是在教育我吗，小子？”
不悦的低低出声，瞬间便换来对方放松的大笑：
“哈哈哈！抱歉，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嘛，也不是要指责你什么，只是你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什么也不依赖，什么也不期待，像死水一样安静得过分了啊。”
这家伙……自顾自的猜测和自己无关的事，完全不懂有什么意义。
停下脚步，在对方走出几步疑惑的回头时，emiya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随即翕动唇瓣低低开口。
“你，擅自评判别人也要有个限度。如果刻意约我只是为了否定我至今为止的生存方针，那么就此打住吧。这与你无关，也没有你插手的余地。”
——根本不需要谁来插手，也不需要谁来提醒。
……再清楚不过的了。
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这样的生活方式有多糟糕，仅仅由一个信念……由借来的理想支撑起来的空壳，活动起来有多么困难，构筑起来的防线又有多容易崩塌。
一个松懈就会被茫然无措的情绪淹没口鼻，连呼吸都仿佛蒙上看不见的障碍物，变得急促而艰难。
——自己是知道的。
自己没有……名为“——”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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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恼羞成怒了啊。那看来我的推测没什么问题。很好，既然确定了这件事，我也差不多该有所动作了！”
蓝发的青年沉默了极短的时间，瞬间便换上毫不介意的笑容，率直的目光无所畏惧的打量着眼前因说中症结所在而变得局促不安的医生。
“我是一个能够毫无保留享受活着乐趣的人。比起人偶一样怀抱着可笑念头的社会人，我这样的家伙可轻松多了啊。人这种生物非常脆弱，身为医生的你不可能不清楚。就因为太过脆弱，不知何时就会步入死亡，所以需要把握不稳定的时间，创造一些有意思的回忆作为宝物支撑起整个人生。”
——够了，这种无意义的说教……
“如果一味埋头于眼前的事，或是某个钻牛角尖的目标，这个人的人生会很容易崩塌。”
——自己明白的，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此！对于某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我也决定回以同样多管闲事的做法。呐，emiya医生——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露出毫无掩饰意味的笑容，坦率说出自己想法的家伙即使背对着光线也耀眼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光的孩子。
一瞬间脑中产生了奇怪的词汇。但露出虎牙那样微笑着的家伙，的确就和字面意思相同，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但是，很抱歉。自己不可能和男人交往。不止如此，也无法向一个涉世未深的家伙寻求救赎。
别人所能做到的仅仅是站在目光可及之处，真正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唯有自己，这一点从很早很早就明白了。
emiya长长叹了口气，调侃意味的扬起嘴角，眼底甚至少有的带上了一丝怒意。
“小孩子的玩笑我不会放在眼里。我要回去了。”
“——明明比谁都清楚这不是玩笑啊。”在转身的同时手腕被用力捉住，透过相触的肌肤传递而来的温柔与担心几乎将柔软的防线击碎。怔怔的睁大眼睛，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蹙眉露出困扰神色的青年。
流淌而入的情感将感官变得迟钝，就好像时间停驻了一般。
不论是担心还是在意的心绪都如同将人瞬间抛上高空，紧接着又落在了绵绵软软的云朵上，轻飘飘的，透出一丝淡淡的香甜。
——温柔的感情，就好像棉花糖一样将深不见底的容器底部缓缓填满，托起了在黑暗中无尽坠落的灵魂。
“你这**……不要碰我！”陡然醒悟过来的emiya已经陷入有些脱力的状态，对被随便触碰肌肤入侵神经的行为感到烦躁不安，条件反射使用了最大的力道将那只擅自贴过来的手狠狠甩开。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状况就自以为是的认真起来，果然只是大学生而已，根本靠不住……
——可恶……这种让人静不下来的复杂情感是什么啊！
甩开手掌时最后传递到胸口的惊愕与包容，被这种不必要的情感充斥着内心，emiya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所幸罪魁祸首没有追上来。
垂下头注视着手套上方的手腕，不自觉伸出手指缓缓摩挲着那一片肌肤，emiya抬头看了看天色，头顶原本晴空万里的景象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
——回去吧。
戴着红色围巾的男人长长叹了口气，在心里如此催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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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医院离公寓很近，到家的时候雨还很小，但前脚刚踏进一楼的大门内，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便大了起来，砸在雨棚上发出噪音般的声响。
换了身在家穿的休闲装，emiya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开始制作手磨咖啡。回忆起之前喝到的那一杯，不得不说做法太过粗糙——毕竟像他这种常年加班的人最依赖的便是咖啡了。如果罐装咖啡是不得已才喝的话，手磨咖啡就像是习惯一般，不自觉点单的时候就会将其视作唯一的选择，并为此抱着“一定比罐装咖啡香醇得多”的期待。
所以，对于违背了期待的状况，评判起来就格外不留情。
不过，究竟在想什么啊……那个**。突然说出这种叫人心脏都停止的玩笑话——
——……不。那并非玩笑。自己明明很清楚才是……从温热肌肤传递过来的情绪是那么真实而温柔，带着话语所无法表达的救赎之意缓慢的没入心底。
……就像光一样。
但是，能救自己的从来就不是别人。如果想成为自己的光，稍微收敛一下那自以为是的态度，和这明显得不得了的同情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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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跟踪不是什么好事，但这种特殊时候，就凑合一下吧，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库·丘林站在长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禁闭的房门，抬手随意的抹了把滴下来几乎将视线淹没的雨水。
因为跟在后面多多少少得保持不被发现的距离，淅淅沥沥下起的小雨可以说是为掩盖身形提供了巨大的助力。
不过……为什么突然就下大了啊？！
在雨中站了至少几分钟，才在他上楼的瞬间冲过去卡住大门关闭的最后时机，偷偷摸上楼观察对方住的位置。
雨水将头发弄得湿淋淋一片，耷拉着贴在头皮上十分难受。衣服和围巾湿作一团，冒着寒意使得自己不自觉倒抽了口凉气。
目的达到了，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再说……
由于更换了住处，最近稍微有了点余裕，不必大冷天跑出去找地方睡觉，这一点可以说是可喜可贺。
裹紧被淋湿的外套，库·丘林下楼匆匆忙忙到路边拦了车，回头看一眼公寓将位置和外观记在心底，便催促司机送自己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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