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遇
推开包间的门，只稍看一眼，尹小小便觉得浑身发冷。端着咖啡的手一抖，便溅出了些许，端至客人面前时，对方却没说什么，只用一双幽深的眼冷冷地盯着她。“先生，您的咖啡。”尹小小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咖啡搁下。可就在她转身想离开时，手腕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巨痛：“啊——”
“你这是在做什么？”讽刺声迎面而来，男子狠狠地拽住她的手。那张脸看上去那么熟悉，却盛满了欲将她撕成碎片的怒和恨。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男子，如今发起狠来，更是让外头围了一圈的同事没一个敢上来解围：“服装系的硕士学位你不要，跑来这里端盘子……”

“那也是被你逼的！”终于，她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对上他厉眸的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恨意。2012年，A大服装系的毕业展上，他曾对她的设计一见钟情。T台上琳琅满目的作品皆没能入他的眼，直到她穿着自己的设计款上台，袁利森突然对助理说：“那个女孩，等会儿带她去V-Cafe见我。”他总是穿一身黑，笔挺的手工衬衫衬得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冷峻。小小初见他时，就是这么个印象，那时他也是坐在咖啡厅的包间里，在她推门进去后，说：“尹小姐，我很欣赏你的设计，所以有一事相托。”

他一边说，一边将名片搁到她眼前——“袁氏”集团执行副总裁，袁利森。她有些震惊地眨了眨眼——没错，“袁氏”集团，目前全国最炙手可热的服装公司！尹小小简直不敢相信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就是“袁氏”的副总：“袁先生，不知是什么事？”“我想聘你来给一个朋友当家庭教师，她在学设计。”学设计？可“袁氏”上下全是名牌设计师呀，还需要找她吗？袁利森却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听说你还要读研？正好，可以趁这个暑期赚点生活费——家庭教师的收费，你可以随意开。”尹小小的情况是：穷，很穷。他抓住了她的软肋。可当袁利森将“学生”的设计摊到她面前，并告诉她这个“学生”即将在三个月后开时装发布会时，尹小小还是拒绝了。

对方的作品简直糟得令人心惊！这样的水平，三个月后竟想开时装发布会？不可能的！可没有想到的是，这晚她拒绝了他，可第二天，他却又等在学校里。图书馆外，尹小小甫一出来便看到他的车停在门口，看到她，他降下车窗：“尹小姐，你昨天有本书落在咖啡馆了。”书？她昨天有带书吗？尹小小疑惑，看向车窗时，便见这男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来，上车吧。”你有没见过这样的眼睛？深得似万丈深渊，可这深

渊吸住你，一寸一寸吸住你——再回过神来时，尹小小已经上了车。上车后他就没再提书的事了，只说：“午饭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吃个饭吧。”车子便径直开到了郊区。那是一栋并不起眼的小别墅，可进去后，尹小小竟在里面发现了多张时常活跃于时尚杂志的脸：“这是什么地方？”没等他回答，眼熟的设计师和模特已纷纷迎上来：“袁先生，难得啊！”袁利森依旧笑容淡淡：“带个新人来见识见识。”是，新人——在知名设计师面前，原来，她也可以算得上是“新人”。尹小小大概明白袁利森的用意了。果然，撇开大咖们来到包间后，他便开门见山：“你看，凡是进出这里的人，都会给我三分薄面。”那双似深渊的眼盯着她，“尹小姐，可想而知，如果那件事你能再考虑考虑，日后的回报一定会超值得令你惊喜。”

是了，他仍是要讲“那件事”。也的确，她相信日后的回报也绝对会非常惊喜，只是，“才三个月，要将一个完全没基础的人……”“那不是重点，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件作品。”“啊？”“至于基础不基础，甚至作品是不是真的出自她之手，并不重要。尹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二、暗恋

话已至此，谁还会不明白呢？一件作品换来研究生毕业后的一帆风顺——是，他正是这个意思。所有正常人都会同意做这笔交易的，不是吗？可若不是那时一句轻率的“好”，也许两年后的今天，她也不会站在这里——在“袁氏”的副总办公室前，尹小小已经踟蹰了整整十分钟。就在最后一次犹豫时，门突然被打开，袁利森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还没犹豫够？”办公室里有监控，原来她的一切早已落入他的眼底。那么，就开门见山吧，“为什么要让咖啡厅开除我？”早上她一进咖啡厅就被主管拉到一旁，吞吞吐吐地说了一番废话后，告诉她：“尹小小，你被开除了”。男人脸上却只有不为所动的笑，“为什么？我高兴啊。”

同样的伎俩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两年前他不知对学校施了什么压，没过多久，她就被迫暂停学业。其后他又以同样的伎俩，逼得行业里没人敢用她。兜兜转转，如今，竟连一家小小的咖啡厅也容不下她。“你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话，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低沉如鬼魅般的声音在她耳骨处响起，“可你也知，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代价呢？”笑意在他脸上浮起，“今晚来我的别墅，我会‘亲

自’告诉你，并且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他的别墅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市郊最显眼的那栋巴洛克式建筑，那年的她已去过那么多次。只是这晚，当尹小小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墙上她并不熟悉的一幅婚纱照：男子冷峻矜傲，女子巧笑嫣然，甜蜜地霸占了大半面墙。报刊杂志上早已经报道过很多次，他的婚期近在咫尺。可如今入了眼，尹小小才发觉，原来一颗心还能那么痛。身后突然有高大的身躯密密地包了上来：“这婚纱照拍得如何？”“放开！”她的泪突然全涌出来，“为什么要结婚了还不放过我？”“这是你欠我的！”电控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男人扳过她的脸，直直地迎向那幅巨大的婚纱照。泪眼朦胧中，她只看到墙上巧笑嫣然的女子的脸，还有耳旁低沉的声音：“要我介绍吗，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

她的眼泪簌簌滚落。那女子的脸，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两年前，直到见到蒋云，尹小小才知道原来自己要“指导”的竟是这么个大人物——“蒋氏集团”的千金兼未来继承人，只不过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是静得下心来学设计的人呢？无数的晚宴聚会早已耗光了她的精力，尤其，尤其……她还是袁利森的未婚妻。也正因她是袁利森的未婚妻，毫无天赋的她必须肩负起学设计的使命——袁家所有“自家人”都必须懂设计，这是袁家老爷子在创立“袁氏”时便立下的规矩。而那一天，他带她至蒋云处，便是这么介绍：“蒋云，我的未婚妻。”尹小小愣了愣。那时的她真蠢，竟会以为内心一闪

而过的酸涩感是惊讶——他有未婚妻了？可为什么听到这个事实时，她微笑的嘴角会那样不受控制地僵住呢？蒋云果然如她所料，压根就没空来“学习”，尽管袁利森为了方便两人沟通，在蒋家附近替尹小小租了套为期三个月的小公寓，可每日来“学习”的，反而是他本尊。那天，是因为刚完成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设计吧，尹小小的心情格外好。袁利森来到她的租处时，看到的就是她抱着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设计，脸上是全然的满足感。他的眼凝了凝，室内昏暗，没开灯，衬得女子精致的五官越发动人心魄。他突然开口：“我有没有说过你很美？”没想到会有人，尹小小吓了一跳，回头便见他站在那里：“袁先生……”袁利森已长腿一跨，走过来拎走了那条新设计的ONE PIECE。那是一条黑白相间的连衣长裙，他看了看，又递给她：“去穿上让我看看。”

裙子原本就是以她自己的尺码来设计的，穿上之后，衬得原本就纤细的她更加温婉飘逸。都这么美了，可袁利森却半眯起眼，仿佛还不满意。“怎么了？”“缺了点东西。”话落，他已经站起身，“有口红吗？正红色的？”“有。”口红交到他手上，尹小小还来不及问他要做什么，面孔已落入他的掌心里。人如其名，她的脸小小的，就这么被他的大手包住。而他的另一只手呢，握着口红，细致地往她小小的唇瓣上勾画着美好的红。“真美，窈窕白衣，烈焰红唇。”上完唇妆后，他轻叹。

尹小小红了脸，有浅浅的笑意浮上来，又听到他说：“晚餐到外面吃吧，别浪费了今天的美。”那时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呢？等尹小小反应过来那念头竟是“你能看得到，就已经不是浪费了”时，她突然心惊地捂住自己的唇——天哪，自己在想什么呢？这人可是有未婚妻的啊！可袁利森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一踏进餐厅，他的注意力就被迎面而来的招呼夺过去了——“这么巧啊，弟弟？”一个笑容满面的小眼睛男人来到两人面前，见他旁边的人不是未来的袁太太，一双小眼睛很明显流露出兴趣，“难得今天没约蒋云啊，这位是……”袁利森的表情冷淡，“一个朋友。”“女朋友？蒋云知道吗？”小眼睛兴趣更浓。“不劳大哥费心。”大哥？这人竟是他大哥？等对方一离开，尹小小便好奇地问：“他真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