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无趣的时候，我想给顾绍卿写一封信。告诉他因为铎舅舅阵亡，所以近日东宫的气氛很不好，希望他能来找我出去玩。可是信写了一个开头，又觉得凭什么要我给他写信呢。便撕了一张又一张纸，再团成球，扔到地上。）
（可是实在太无聊了，我便打定决心这回真的要给他写信——太子妃就是这时来的。桌上的纸在我站起来时顺手揉成了团，丢到椅子后头。）
‘您怎么来了？’
@萧知鸣

【我来做什么？当然是来剜下朱由洵的心头肉。朱由洵让哥哥不能再回家，都是他的错！】
【我看着茫然无知的朱淮颂，忽然特别想笑。】
【哥哥，他们都不会好过的。】
【我想我应该是疯了，那就继续吧，凭什么只得我和我的家人难过，凭什么始作俑者还能够无动于衷？】
我现在才知道，家里人离开会那么难过。很抱歉当时骗你了。云婧娴是病死的，我和顾绮煜送她走的。
【这是实话，为数不多的实话。】

（忽然有一些没有听懂她的话。茫然的，觉得自己像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小女孩儿，还没有学会听京话的那一种。）
‘啊？’
（她今天很奇怪。特别奇怪。平日里她不是这样的，即使要说什么事情，也得从日常生活往主题上绕，绕的毫无破绽，毫不生硬。可今日？难道当真是因为铎舅舅死了，她难过的疯了吗？）
（眨眨眼，努力地回过神来。）‘为什么是你和绮煜姨……爹爹呢？’（我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我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没甚么悲喜，没甚么生死。】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呢？不过都是那些戏子伶人编造出来，哄一哄无知的少女。】
那时候正是皇后的生辰，他自然要去准备生辰礼物。
【比划了一下。】
你那时候大概就这么小，软软的。婧娴会吹笛子给你听，你还记得吗？
【婧娴。】
【亲密得像我在叫华琼，我和云婧娴却始终做不成姊妹。】
【我不过是迁怒而已。没有云婧娴，我怎么会和哥哥大吵一场呢？】
【她要死，不得不死。她不在了，心上的这根刺才能拔去。】

‘所以——他没有去见娘？’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接下了这一句话。但很快又在心里否认了。）
（我不记得她比划的我那么小的时候了，也不记得她说的娘亲给我吹笛子听。就连年幼那首喜欢哼唱的童谣，也都模糊了歌词。我所记得的，我所知道的，都是爹爹告诉我的字和词，它们连在一起成了句，拼凑出娘亲的模样。而我所记得的于娘亲唯一的画面，是一抹午后的光。）
‘你骗人。’
（尽管我是在意的，十分十分在意，但我也不肯信她。谁知道她今日为什么会忽然跑来我这里说这些？谁又知道，她口中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可以相信的？）
‘我爹爹只不会见你，不会不见我娘亲的。’

【皱起一双细软的眉，我极满意她的猜测。世上太多事，最怕这样的似是而非，越要去否认，知道真相的时候就越痛。】
【桃娘，你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啊。得不到的才是他的宝贝。】
以前我用酆都骗你，你哭着闹着要去寻。骗你的你都信了，如今我真心真意来对你说一句实话，你怎么反而不信了呢？
【不如还是你自己去揭开这真相？】
你总该明白，太子这么疼你，不是因为你乖巧。是内疚。他把对婧娴的内疚都变成对你的用心。
【疼你爱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那么一星半点肖似云婧娴而已。】

（酆都。是啊，酆都。她说了，我便信了。在初归王府那几年，我做梦也想去酆都，找娘亲，唱童谣，还有她那把，四十米长的大刀。）
‘以前是我天真。’（我为从前对她的信任这样做下断论。）‘可如今我才不会信你了。你是后母，是最恶毒的后娘！’（是绮煜姨故事中，哄骗公主吃下毒苹果的老妇人，也是会逼李月牙嫁给六十岁老头子的坏女人。）
（后娘是不可信的。）
（尽管她的话，好像带有那么一丁点的道理。）
‘才不是！我生来就是爹爹的宝贝，才不是因为内疚！你怎么这么坏呀——你自己没有了哥哥，就让我想起我没有亲娘。’（我把眉毛也皱起来，尖声细气的诅咒她。）‘以后你又死了别的弟弟妹妹，是不是还打算再来污蔑我爹爹给我娘下毒！’

【现在的她一样很天真，不，甚至于比以前更加天真。】
【我没有哥哥，你没有亲娘，都是因为朱由洵啊。】
你以为他没有么？曾经的相亲相爱，本身就是最刻骨锥心的毒。
【依然是很平静的模样。】
你不信便去问问顾绮煜。她总没道理骗你。

‘问就问。’（难道我还怕吗？）
（我才不信，爹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才子佳人，金童玉女，是他塑造给我的神话。我把内里的人物都换成了他和娘亲，并引以为傲着。）
‘如果你骗我，我就让爹爹杀了你。’（反正，我是懒得亲自动手的。而她若是当真说谎，也不需要我亲自动手。爹爹，他会替我办好一切的。）

杀了我？
【那便来吧！】
【庭容已经能够自立，家里也已经安顿妥当，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牵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