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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立风一到直播间，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 “董立风，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迟到了！”董立风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就等了你两个小时，九点才来。”董立风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冲击钻不能算迟到……迟到！……补觉的事，能算迟到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董立风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打得一手好游戏，便替人家代代练，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做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微博直播间，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代练的人也没有了。董立风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卖零食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董立风的名字。
董立风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董立风，你当真打上过钻石么？”董立风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 “你怎的连半个大师也摸不到呢？”董立风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董立风，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董立风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打过游戏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打过游戏，……我便考你一考。15倍镜全自动压枪怎么压？”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董立风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技巧应该记着。将来做代练的时候，上分要用。”我暗想我和代练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允许我们用15倍镜全自动压枪；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 “谁要你教，不就是把鼠标拖到裤裆位置么？”董立风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防止被人说外挂有四种方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董立风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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