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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A-1》by华青鹰/主cp: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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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11-19 16:07回复
    *一篇软科幻设定废稿,设定是我自己的。爱不释手,必须写完。
    1 CP :露中 可能出现的CP :独伊 法贞(微量) 米英(我还没想好) 奥匈
    2 周更两章。我指从下周末开始每周末更文。
    3 大长篇。有多长?有一匹布那么长咯。
    4 OOC (原创性格或属性) 注意。我尽力控制一下。
    5 转载随意,但要署我的名字哦。
    6 写长篇真的挺不容易,希望大家多给我鼓励。我特别喜欢翻评论。
    7 (发现错别字悄悄地告诉我,我写文有的时候真的容易打错字,我本人还是挺有文化的,你们指出错误我一定改,多谢! )
    谢谢大家。
    —— —— —— —— —— —— —— —— —— —— —— ——
    《A-1》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11-19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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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他的上司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说过,他生来就该做这样的工作。
      伊万·布拉金斯基在黑夜里寂寞地咳嗽了几声。连日干燥的天气让肃反部四个护民官病倒了三个,布拉金斯基的喉咙也在今天下午肿了起来。两周之前他回到农区的乡下,从姐姐那里拿了一些叶子,冬妮娅姐姐教他用开水浸泡它们,之后服用浸出液一一这是姐姐和农区为数不多的几个华裔农户学来的,而伊万总是很不相信华裔们所说的话。
      他从马上翻身下来。身后面,他的副官正在和本地的代行官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说话。他们已经埋伏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待着经验丰富的代行官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下令围捕藏在这处农庄里的可疑分子。农区不像城里,四处没有路灯,他两只脚踏在农区特有的松软的泥土地面上,牵着马,循着代行官暗红色的烟头光点走过去。
      “定下时间了?”
      “我提议再等等,具体时间等您来定,”代行官的音调像是扭动的蛇,“就在这一块,跑不了的。”
      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说着,红色光点直直地滑落下去一一有一瞬间伊万·布拉金斯基以为它会掉到自己的衣服上。谁知道它径直下落,下落,最终滑到到地面才停。菲利克斯的靴子沙沙响动,把它踩灭。
      “我的意思是现在。”
      他的话让对面的代行官浑身都沙沙地抖动起来。菲利克斯笑了一会儿,才又怪里怪气地说:
      “……还和上学的时候一样……”
      几乎与此同时,布拉金斯基感觉到手里的缰绳抖动。原来是另一个人也牵住了他的马。是副官托里斯·罗利纳提斯。托里斯切切察察地轻声问他要不要找个人帮着牵马,似乎是特意来转移他的注意,好叫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没上没下的讽刺不这么突兀。
      他松开了手。
      “现在几点钟?”他问。托里斯打开一只小手电筒,照亮他腕上的表。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睛。十点钟。时针分针在表盘的中心重合成垂直的竖线。
      “十点钟,”代行官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也凑过来看,“首府的长官也不用夜光表了? 我记得小时候还见过别人戴一一十点钟太早,多等一会儿嘛,要有耐心。”
      有几个骑士在黑暗里吸鼻子。在所有这些人之中,只有卢卡谢维奇披着一件冬衣,伊万·布拉金斯基感觉到,他似乎特地在让他们受冻。
      “不早了。”
      他想对一边的副官托里斯·罗利纳提斯使个眼色,但黑夜里并无什么眼色可使。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火柴,把不知何时叼在口中的新烟卷点燃。微弱的火苗一闪而过,伊万布拉金斯基又闻到了烟味。
      他的喉咙发紧,将咳未咳之际,指头终于碰到了一边隐藏在黑夜之中牵着马的副官。一秒钟后,副官的低音哨呜呜吹响。几乎同时,一边埋伏着的黑衣骑士纷纷拧亮头灯,分成两队向眼前的农舍包抄而去。
      代行官手足无措,布拉金斯基看见他叼着的烟头的红点再次滑落到地上。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11-19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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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人已经跑了。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的拖延让追捕又经历了一番周折。尽管如此,凌晨时分,把隐藏在麦田里的罪犯押送到本地代理行政处的时候,代行官仍然毫无愧意。
        “和我想象得一样迅速,”菲利克斯回到代理行政处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钟表,“天还没有亮起来呢。”
        代理行政处模仿着几百年前的风格建造一一那个时候人类还在遥远的地球上生活一一这样的地方,被它的主人,本地代行官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搞得像个老电影里的储藏室。大量的卷宗和纸制文件堆在墙角。电压不稳让灯泡一闪一闪地晃眼。
        “热爱我们的家园、热爱我们的农区”
        金黄色的标语掉了三个字母。墙裙的耐脏涂料和简洁的米白色装饰估计还是一百年前建筑落成时时兴的后现代风格,现在,这种落伍的审美已经不再流行。他们一路走向走廊深处的审问间。拉开门,一股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如果是他的上司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莅临,一定会被这里的一切搞得束手束脚,兴许还会比坐在对面的二类人罪犯还要心怀忐忑。伊万·布拉金斯基昏沉地想,他在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之后走进了审问间,在记录桌后面吱扭作响的木头椅子上坐下,触了触自己的额头。他感觉自己不太好,很累。他又咳嗽了几声,他想要休息。
        二类人的比重占这个星球上所有活着人类的五分之三。区分他们一一一类人和二类人最简便的办法,除了鉴别表上性别一栏后面的罗/马字母Ⅰ或者ll,就是他们的名字:除去姓氏,二类人的名字通常只有一两个字母,这是便于他们在辐射病发病后仍然能够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换句话来说,就是帮助唤起他们的自我意识,这有助于病情的好转和康复。话虽如此,伊万.布拉金斯基可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哪个二类人能好转。
        “这个还没有发病,”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拿着犯人的资料表,“已经三十五岁了。”
        代行官很愿意在自己疲倦的上司面前唱独角戏,更何况在短暂的大学时代他们就称得上是半个对头:“既然您没有主动要求,那么宣读法规的工作就由我来做。没办法,我是您的下级。”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11-19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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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万·布拉金斯基点了点头,于是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拿起桌角放着的小册子,开始例行公事:在简单的例行问答中确认二类人犯人是否处于射线病发病状态。
          代行官面对着一身麦秸的犯人,声音又尖
          又滑。
          “根据军政府的规定,你必须知道《A-1》是监督我们的家园中所有人类的规章和法律。是为了保护全体人类的福祉编写实行。为了测试一类人与健康的二类人,我们必须要求你按照要求回答下面的简单问题。现在,你是否看到我手中拿着东西?不要点头,说‘看到’。”
          “看到。”对方回答。口音很重,布拉金斯基感觉到他的窘迫。
          “你是否看到它的封皮上有红色字体? 朗读出来。”
          这一次的回答很缓慢。菲利克斯皱着眉毛,“不是文盲,”他侧头向长官布拉金斯基解释,“我们区几十年前就消灭文盲了,此后每年都有筛查。”
          对面的二类人向前探着身子,在强烈的清新剂气味之外,布拉金斯基仿佛闻到了一股麦田里才有的泥土味道。
          犯人最终回答出了审讯者的问题。
          “字母A,一条横线,数字1。”
          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点了点头,照着审讯程序表的备忘录念出下一个问题。
          “现在,我们必须判断你的脑活动与逻辑思维能力是否正常。请回答问题,5减去4是多少?”
          这一次犯人的回答尤其迅速,甚至还未等代行官的话音落下,答案已经脱口而出,声音之大,让伊万·布拉金斯基张开了半阖的眼睛。
          “数字1!”
          “您醒了,”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在报告的第一栏画了个勾,而后转头面对着伊万,眼睛促狭地眨了眨,“正好赶上正式询问开始。
          伊万·布拉金斯基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对面的犯人。犯人穿着棉布衬衫,低着头,两只手没有打背铐,而是单独拷在胸前,两条腿还在不安分地挪来挪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见这位护民官若有所思,并没有回应自己的调侃,于是自说自话地开始了正式询问:“你的名字是什么?”他问,然后有所发现似的把资料表挪到布拉金斯基身前,“俄/罗/斯裔啊!长官一一”
          对这个问题,无论是护民官伊万·布拉金斯基还是对面的犯人都没有给出回答。布拉金斯基仔细地盯着犯人的举动,又过了几秒,才把不幸的结论告知给他。
          “他在重复答案。像是射线病发病了,”他轻声说,“现在叫两个骑士进来,得控制住他。”
          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十分费解:“可是他刚刚通过了测试。”
          犯人咔啷咔啷地扭动起来,很快连人带椅摔倒在地。
          几乎在一瞬间,老旧的木质椅子在挣扎之中松散开来。
          布拉金斯基毫不犹豫将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挥开,起身去按第一审判官位置上的报警按钮。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警铃没有响。首府来的护民官在原地愣住了,两只手在腰上摸索一一除了枪纲还在,本应该挂低音哨的位置只有一个小小的铜扣。
          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哆嗦着腿,冲到门口去开门叫人。而犯人站起身,紧盯着门口本地代行官抖个不停的后背,猛扑上去。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11-19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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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喉咙痛。”
            布拉金斯基站在地方总督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办公室门口,手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植物叶片浸出液。他的上司,总督弗朗西斯正陪一个小孩子下老式象棋,似乎是在思考的间隙回话。
            “为什么喉咙痛?”
            “回首府的路上下雨了,”他避重就轻,自己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看,”弗朗西斯头也没抬,“如果我是你,而我又刚办砸了事,你父亲一定不会允许我坐下来回话。”
            “他是过去式,你是现任总督。”布拉金斯基动也不动。棋盘上,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挪动了本局第一步棋。
            “我不敢惹你,”现任总督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但我要惩罚你一一你来替我继续和他玩。西兰·柯克兰,这孩子聪明的很。”
            他一边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高个子青年。布拉金斯基向后挪了挪椅子,还没有坐下来,对面的小男孩已经满脸不忿。
            “我不要和他玩,”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颐指气使地对着逃离战场的中年人,“他身上都是血腥味道!”
            “是吗?”弗朗西斯躲在一边,翻着昨天的报告一一那是托里斯·罗利纳提斯早些时候送过来的。他一边看,一边哄着跑到自己腿边的孩子,“他不太会玩老式象棋,和他玩,一定会赢。”
            “但我要和会玩的人作战!”
            伊万·布拉金斯基坐在椅子上喝水,看着上司被一个小孩子缠住的窘态。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哭笑不得,只好重新落座。一边向伊万·布拉金斯基解释:
            “知道这个性格像谁? 这是亚瑟·柯克兰带过来的。”
            亚瑟·柯克兰? 这名字如此耳熟。布拉金斯基重复了一遍。名字很熟悉,他却没有想到是谁。
            “那个发言人,”弗朗西斯提醒道,“收音机里那个。”
            布拉金斯基才把这个名字和收音机朗读军政府公报的声音和眼前的小男孩联系起来。男孩大约八岁,活泼好动,看起来很聪明一一布拉金斯基没有接触过更多孩子,无法分辨眼前这一个是聪明顽劣得过分还是正巧属于这个年龄段男孩子的普遍情况。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西兰·柯克兰捏住一只棋子,一本正经地发问:
            “你不认识我哥哥吗?”
            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近几年来每一位公民都听过亚瑟·柯克兰的声音,但他和亚瑟·柯克兰之间并没有私交,甚至连面都没见过。
            “当然认识,”还是弗朗西斯微笑着接过话,“你哥哥可是大英雄。噢,看,我吃了你的兵。”
            他得意洋洋地把一枚黑子捏在手里。这成功地转移了孩子的注意力。
            “没有兵!”男孩狡辩道,“我哥哥说自从离开地球,我们的家园里就不需要军人啦!”
            “但一一”弗朗西斯飞快地接话,“但咱们的象棋是从地球上带过来的。在新家园里也要遵守旧规则。”
            “为什么?”男孩发问道,口齿伶俐,“在新家园里,我的禁卫军是黑煤做的,煤有辐射,你的骑士会得辐射病,然后也会死掉。”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被这种新奇另类的解释弄得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可是我的白棋子们都是一类人,一类人不怕辐射。”
            这下,洋洋得意的换成了足够聪明的弗朗西斯,他甚至为自己的口头胜利鼓了鼓掌,而后观察着对手憋红的小脸蛋。伊万·布拉金斯基观战至此,正准备无所事事地回去,孩子却忽然把头转向他,绿色眼睛眨了一眨。
            “那么我想请你来和我下棋,”西兰·柯克兰朝向伊万·布拉金斯基,像个执政官似的扬了扬下巴,“你是二类人。”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为这个一点也不高明的逃避招数哈哈大笑,仿佛当真乐在其中,“布拉金斯基长官和你我、和你哥哥一样,我们都是第一类人,”他说着,仍然快速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伊万·布拉金斯基,而后悄悄在他耳边恳求,“帮一个忙,我下午还有事要做。”
            “要我一直陪他下棋?”布拉金斯基捏起那枚黑色的禁卫军。是煤玉。孩子的视线跟随着他的手晃动。
            “亚瑟·柯克兰路过农区,今天下午要开会,我必须参加,”弗朗西斯示意他把禁卫军摆放回棋盘上,“我的秘书官也要去,所以你在这里看住孩子,你可以给他读百科全书。”
            伊万布拉金斯基摇了摇头。
            “那就找别人来陪他,总之一定要让他玩的开心,”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皱了皱眉头,“前些日子去做第二次测试,你还记得吗? 你们的结果出来了。在首都。如果不出问题,亚瑟·柯克兰和你同去。”
            “有这么快?”
            “他们不敢不快,”农区总督快步走开,又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戴上眼镜,“总而言之,我替你解决一个问题,你替我也解决一个。公平极了。”
            西兰·柯克兰转过头,两只手拍在扶手椅的扶手上,“长官,”他面对弗朗西斯严肃地发问,语气和亚瑟·柯克兰在收音机里的几乎一模一样,“那么我是您口中的‘问题’吗?”
            “噢,你不是,”弗朗西斯站在那里,头也不抬,“去问你对面的棋手布拉金斯基长官吧,他会给你解释。我得静下心来看些文件。”
            于是孩子把头转向他,似乎感觉到这样一板一眼地问答相比下棋要有趣得多:
            “布拉金斯基长官,”他发问道,“他在看什么文件?”
            “有关昨天晚上,”布拉金斯基拿不准应该怎样说,他靠在椅背上,决定据实以告,“我们在小麦产区逮捕一个犯人,捉到他之后,他死了。”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11-19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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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成功地调动了孩子的注意力,“他是怎么死的?”
              弗朗西斯再次叫停他们的谈话,“小长官,”他显然很希望孩子能略过死亡这部分不提,于是语调夸张地引导,“依我看你更应该关注追捕的过程。麦子长得齐腰高,农区的晚上,黑漆漆的,一个二类人躲在麦地里....”
              但男孩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你杀了他,是不是?”他一本正经地前倾上身,询问着布拉金斯基,“是不是?”
              “是,”他回答,“他在询问室里发病了,射线病发病很可怕一一”
              “我哥哥说,是很可怜,”男孩发出几个没有意义的拟声词,“你也会发病,也会死;我也会死。我们都很可怜。乒!嘭!”
              他两只手各拿起一只棋子,让它们叮叮当当地干起架来。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去会议室之后,伊万·布拉金斯基找来自己的副官托里斯·罗利纳提斯陪孩子度过了充实且尽兴的下午。他甚至能保证西兰·柯克兰会在托里斯的无微不至的陪伴下快活的像个小国王。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11-19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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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11-21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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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11-21 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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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搬第二章|・ω・`)www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7-11-21 10:04
                    回复
                      第二章
                      ·
                      ·
                      低空有云团沉沉铺盖,一场声势浩大的秋雨正在酝酿之中。
                      一百八十一年前,幸存的人类迁居Huygens-5646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地球的四季,将这颗被天文学家称之为“地球的孪生兄弟”的新家园同样划分出四个相似的季节:漫长的春秋两季和短暂的极冬、极夏。现在是秋季的第一个月,气温正在徐徐下降。
                      布拉金斯基没有在地球上生活过。在他儿时的猜想中,地球的秋季应该少雨而多晴天。他成长在农区,农区多山的地貌、丰富的森林植被和农区中心半径几百公里的优化麦、水稻主产区都使得来访的雨水更加密集。
                      但首都不是这样,首都在更南方的平原上。鉴于伊万布拉金斯基已经被确定的一类人身份,由首都肃反部的两位长官出面,亲自安排他们年轻的同行乘坐汽车返回农区首府。布拉金斯基把那张标示他身份的塑料纸对折三次放进制服内侧口袋。有了这样东西,他今后的路会走得更顺畅,仅仅在姓名牌下方新增加一道短竖线,就可以让他未来的前途变得与他在农区务农的同龄人们完全不同。
                      他们听说了他来时的奔波旅途,周到地安排他在休息处打了一针,平稳舒适地睡了一觉。下午再次踏上归途。车辆开始进入自动驾驶模式,布拉金斯基关注着时间设定,看来,如果一切顺利,凌晨十点就可以回到首府。
                      他再次望向窗外低空上的积云。现在,云层正在和他一起缓慢地北移:在山峦浅棕色的裸石与奔腾的河道之间艰难地腾转,云层几乎淤塞在山谷之间,凝固成灰色的胶质。它们在他的身后缓慢地追随:并不心急超越,显得足够耐心与贪婪。
                      它们中的一些已经落起雨来。在低空,雨滴甚至没有染湿山谷的顶端,布拉金斯基看到身后浅灰色的道路改变了颜色,而后是云朵翻腾,吞噬了一切。这场低空雨与他皆在道路上奔驰,蜿蜒、纤细的人造公路在无数刀斧劈砍出的尖锐山峰之间划出通途,而如今,它亦成为云道。
                      这条路打通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农业主产区与新家园的政治心脏。从地理上来说,它链接起水源丰沛的浅盆地与其南方相对干燥的平原地区。在道路两侧,岩石狰狞直立,雾气开始弥漫。一个多世纪之前,他们的祖先沿途洒下的树种现在成为零散伫立在路边的铁松。有时它们驻足在远处的山峦,像是一群石碑静默地守候着旅人。
                      伊万·布拉金斯基任由它们飞快地从视线之中后退。松树还是重复出现在视野里一一三三两两,肩并肩守在路边,然后又消失在身后的云雾中。接下来是几十棵、成百棵密密麻麻地站立在山顶向下窥伺。这些山身后是禁区。禁区有大片松林,伊万·布拉金斯基儿时曾相信过传言,传言说所有的松树吐出烟雾,于是一场暴雨在天空凝聚,最终反哺回土地之上。
                      这一带,山峦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镜面的冷光。路边有碎石,峭立的石壁紧紧夹住公路,寸草不生。这是第一批炸山的产物,人类在迁移之初使用大量炸药破开山脉,新家园的岩石经受不住高温,表面变换出琉璃一样的光彩。光滑的石壁甚至映出车辆的倒影。白雾跟随着他,一路升腾。这是大雨欲来。
                      那药在他的血管里还留有余温。布拉金斯基醒来时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陷入浅眠,他发现自己倚在玻璃窗与座位的缝隙,喉咙间干热,窗外天色昏昧。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汽车还在行驶。伴随着幽蓝色天幕而来的是第一滴雨水,很快,它的同伴们轰然而至。雷声压得很低,似乎响在耳畔。驾驶系统自动降低了速度,但无济于事。他们即将在纯黑的夜里行进,没有灯,红外系统显示没有行人从前方经过,天空没有飞鸟,山谷里没有松林。他是此刻暴雨的唯一见证者。
                      他在暴雨中继续前进了两个小时,之后隆隆声更甚,且毫不间断。布拉金斯基明白过来被隔音玻璃阻隔在外的并非雷震,而是其他的一些声音。减震装置应付不了的情况开始出现。他感觉到颠簸,是一而再地碾过了什么东西,而另一些则从头顶滚落下来,在叮叮敲击着车顶,是在询问。布拉金斯基很费力地移到驾驶室,打开人类驾驶辅助模式,打开前车灯。
                      他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且此刻耳聪目明。危险环境模式,雨刷开始工作,前玻璃可视面成倍扩大远光灯笔直照射出前方的情景:无数雨滴迎面而来仿佛利剑,碎石满地,覆盖住道路,有些小如鸟卵,另一些大如头颅。
                      他压慢了速度,望向两侧。车辆无法接入卫星一一他只是尝试一下启用人造卫星导航,但很快地便放弃了。每年要到首都述职,理论上他应该很熟悉这里。但在漆黑的夜里,他只能费力地辨认出两侧是平缓的山坡。这条路没有岔路,这使他感到既幸运又不幸,他甚至找不到歇脚的地方。
                      为了保持听觉的灵敏,他关闭了外界隔音系统,山石滚落、泥土奔流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恐惧使他想要停下,但理智强迫他继续向前,直到找到一处相对安全地方:他全神贯注地搜寻着。黑夜如同一只攥紧的拳,而他则在指缝里寻求出路。直觉对危险的提示已经接近麻木,但在前方一一前方终于让他找到一处较为干净的地面。地面上十几米高处,一整块凝固的巨石大如山峦,微微向道路倾斜。他慢慢地靠近了它。
                      “禁止飞行器在此处升空”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7-11-21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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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钢制牌子钉在岩石上,颜色鲜亮,但年代久远。近百年前人类才会如此放肆地滥用钢铁材料,将其制成路牌、罐头皮一类用完即弃的零碎东西。不过这个发现让他安心:在人类的见证下,巨石已经矗立百年,百年中多少风雨都能安然无恙度过,这一次,一定也是。
                        唯一可疑之处是巨石下方的阴影。伊万·布拉金斯基将车灯调回平视。他猛然发现巨石之下竟然落下几块青灰色的石头,随着继续接近,他马上发现那不是石头,而是某种动物。
                        他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它们体型比马匹稍小,却又大于山羊。它们的皮毛在灯光下泛滥出石青色,一根一根毛发犹如人造纤维一样反光。
                        直到它们感应到了光,回过头来。
                        布拉金斯基看到因此看到了它们的面部,它们有着萤火一样发光的绿色瞳孔和猫头鹰一样的脸。他的脚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而它们之中的两只,或许该称为两个,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窜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到了这种动物猿猴一样的身体,他力地说服自己,这大约是由人假扮出的怪兽。它们隔着车窗望向他,拜关闭了的隔音系统所赐,布拉金斯基几乎听见它们喉咙里发出的短暂急促的呼呼声。
                        那张猫头鹰一样的怪脸在面对着他时变得清晰立体起来。除了突出的短吻,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人类,或是人类与犬只的混合体。他后仰在椅背上,心跳快如擂鼓。而这只动物的墨黑的瞳孔则好奇地盯住他,与他对视。
                        布拉金斯基短暂地将视线移到它的头顶,那里长着略长于周身乱蓬蓬的毛发。除此以外,这种动物的颈部很短,四肢覆盖着体毛,躯干近似于猿类,却更加窄小,像是猫科动物一一他努力地调动大脑中一切关于动物的知识,包括那些古老影像机器里的三维影像,想把它们中的一种与眼前的怪物重叠,但徒劳无力。
                        他不能辨认出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东西。他的手摸到了后腰上的低音哨,但枪纲的另一头并没拴在他的手枪上。他没有带枪出门。
                        他们僵持着,怪物伸出长爪,叩击他的玻璃。布拉金斯基彻底打消了认清它的念头。人类无法将手掌伪装成这样的巨爪:短且有力的指瓣向五个不同的方向伸展,像是一只海星,却长着坚硬如铁的甲钩。
                        很快,它的爪子在玻璃上敲出了白点。这东西发出嚎叫,似乎在呼朋引伴,把他当成了封在铁皮里的罐头。布拉金斯基深吸一口气,在第三只动物爬上引擎盖的时候,猛地踩下油门。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连续不断地梦到这种怪物。有一次他成功地开枪击毙了它,另几次却没有枪,他的车在山路上横冲直撞,而三只猛兽则牢牢地用海星爪抓住了他的玻璃,混乱中,他们滚落山崖,一起消失在黑暗的底端。
                        他从梦中醒来,在公寓的卧室里,还是能够听到雨声稀稀拉拉响在耳边。首府的技术专家检查过那辆车,在打开手动驾驶模式的时候,他的手肘碰到了行车记录仪的开关。并不是他们不相信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话,但他们没有办法根据他的描述准确地绘出事件的原貌。
                        布拉金斯基第一次为自己在修辞上的匮乏感到惋惜。他对弗朗西斯坦诚地吐露了事实:它们有一部分像猎豹,另一部分像狗,其他地方,比如说四肢,像人,或者猿猴。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最终得出结论,说他看到的是一群狮子。
                        他也宁愿自己看到的是狮子。但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一天当中总有两三次他会在眼前模模糊糊地看到它们的影子,最近一次是他骑马走在一段和缓的下坡路时,这一天是晴天,天空甚至蓝得发紫,但他仍然恍惚地在远处看到了卧着的怪兽,就像雨夜里他看到它们的时候一样。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7-11-22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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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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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副官,是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推荐的当地人,为人很踏实。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农区乡下湿泞的泥地里,布拉金斯基知道自己一定是看走了眼,他并不想把一次误判的幻觉和身后的同伴分享。
                          前方是农舍。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报案也和这些虚妄的幻觉有关。一个农民,二类人,报告说这地方有魔鬼出没。他先后三次通过了基本测试,信誓旦旦,描述魔鬼看起来像个猎犬一样的人类。正是这一句话让伊万布拉金斯基决定亲自来看一看。当然这次探访是选在为数不多的晴好的天气,否则无论案情的真伪,雨中的泥地足够让他想出无数理由躲懒。
                          为了给盆地的平原让出尽可能多的种植空间,这里的农舍多选择建在盆地边缘或是山坡的一个又一个平台之上。太阳炫目的白光刺眼,而农夫和农妇则多在广阔的金黄色的麦田之中刈麦。
                          在麦田的边缘,矮山的脚下,两个德高望重的农民等待着他。鉴于这二人的一类人身份,有必要记录他们的名字:安东尼奥,姓不详,以及吉尔伯特·贝什米特。他们的农民身份是第一代移民祖先占有土地的贵族象征,仅仅十几年前,他们的身份还会被称作“旧土地贵族”。由此可推,在更久远的年代里,从事农耕一定是令人羡慕的职业,伊万·布拉金斯基看到过印有飞机以及其他飞行器低空作业辅助农业播种的宣传画。
                          吉尔伯特·贝什米特负责带他们前往事发地。此人二十来岁,白色头发,紫红色眼睛因为在农区生活的缘故,穿价格略显昂贵但实用的羊皮外套,靴筒上灰扑扑的。在询问中,布拉金斯基得知,吉尔伯特·贝什米特切实地拥上地,虽然在军政府的避免兼并政策下这些土地被分割隔离成数十个小地块。此外,他还注意到此人手套下的双手上遍布十几道细小的伤疤。
                          “这是调试机器时留下的,”吉尔伯特毫不避讳地摊开手掌,“那个时候我们还用农用机械。”
                          安东尼奥在旁边点点头,还想多谈一些关于机械的话题,但伊万·布拉金斯基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阐述的时间,相比做倾听者,他更喜欢主动询问。
                          “是你们中的一个报的案吗?”
                          他问。
                          显然不是,他看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迟缓着摇了摇头。
                          “报案人被地方代行官带走了,”他们之中的一个说,“本地代行官,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他们犹豫着,“卢卡谢维奇要找人为他所做的证词担保,但我们也在怀疑。”
                          政策对二类人足够尊重,但仍然没有人会愿意为一个二类人的荒唐证词做些什么保证。
                          伊万·布拉金斯基从对面两个人的视线中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觉得没有必要一一尤其是本地代行官惊动了本区首府的肃反部官员。伊万·布拉金斯基对一向办事不力的菲利克斯·卢卡谢维奇心里有数,但既然已经到了农区,他想,还是有必要走个过场。
                          “报案人是声称在哪里见到过魔鬼?”他示意身后的副官开始做记录,“我们去看一看。”
                          这下,两个接待者终于挪动了脚步,骑马上行。报案人是农户,种植苔藓。这种低等级的植物没有经过基因优化,只能生长在寒冷多雨的山区。他们沿着小路上行,在远离村落的两丘陵鞍部停下,这里是苔藓种植者的房子。
                          副官在电子记事板上涂画着案发地的地理环境:房屋前五百码的空地上,长满墨绿色的丛丛苔藓,隆起的地面像是一小片草原。除此之外,房子的四周全部是白色劣质土壤,屋后依旧有丘陵,丘陵顶端是一道人为划出的警戒线。光照下警戒带泛出浅蓝色反光。两个高大的三角形水泥碑在警戒带尽头安放,伊万·布拉金斯基知道在那后面就是无人禁区。而面向东西两侧,东侧地势陡然下沉,道路更加坎坷,视野尽头是几座孤零零的水泥建筑,他有预感那是隐士的居所,在农区,有不少苦行僧醉心于环境的优美,宁愿独自迁居到最偏僻的角落独居,在官方的定义中这些人被称为隐士。
                          西边则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从此处俯瞰,人类聚居的村落匍匐在脚下。布拉金斯基穿过屋前的苔藓地,打开小屋的木门:二类人居住的地方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房间正中是烧煤的采暖炉,管道弯曲,灰白的煤灰散了遍地,除此之外仅有简单的厨具和一张小床。
                          两个陪同者之中的一个已经不见,另一个解释说,他是去找远在另一边的隐士过来回话。尽管居住地相隔甚远,但隐士仍然算得上是报案者的邻居。布拉金斯基想要见一见隐士,因此不在乎等待一会儿,只是随口发问:
                          “报案人声称在家门口见到了魔鬼吗?”
                          副官记录着他的问题。布拉金斯基边说边向门口走去,但事实并非如此,站在门口的吉尔伯特直言不讳,手指指向房间里的小床。
                          “就是在这里。他是躺在床上见到的。没什么人愿意替他作证,依我看,他只是做了个噩梦,长官。”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7-11-22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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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拉金斯基点点头,踏进室内,几步之内就站在了床边。一只古旧的铁制钎在床尾横放,凌乱的被褥在床上堆积,散发出苔藓和棉花发霉的臭气。报案人刚刚被带走几个小时,留下的所有东西看起来却像是一堆遗物。布拉金斯基的理智告诫他要离这些令人恶心的棉花和织物远一点,但他却感觉到正是这样的凌乱却有探查的必要。呓语也好、噩梦也罢,这间房间都称得上是案发现场。在他的手套即将触及潮湿被褥的前一刻,吉尔伯特贝什米特在门口出声劝阻:
                            “这些东西很不干净,长官。”
                            不知为何,这句话反而让他对这里的一切更加关注。布拉金斯基的手套转而握住钎子西长的杆部,这东西不该放在床上一一他回过头,关注着被碰翻的煤灰,把在门口绘图的副官叫到身旁,和他讨论:
                            “有没有可能,煤灰是被何人碰翻的?”
                            他的副官点点头,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金属制烟道的弯曲似乎也是外力的结果。伊万·布拉金斯基深感赞同,又指出拨弄炉火的铁钎不该放在这个位置。他收回了手,改让副官去翻动发霉的被褥,自己则靠近早已熄灭的火炉,打开盖子。
                            炉膛里黑漆漆的,剩下的碳又灰又黑,似乎是燃烧中途,自行熄灭。布拉金斯基打开手电筒,向炉膛里照去:
                            他看见一张长方形的硬纸片,只燃烧了一半,突兀地覆盖在炭块的最上方。
                            布拉金斯基轻而易举地将它取了出来。剩余的纸片不过半个手掌大小,一面是纯黑色,另一面用笔画出图案,还有几个扭曲的英文字母。
                            “得分:1,预言不幸....狼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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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7-11-23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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