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压灭了莲台上的最后一只烛，我仍不得入眠，大约是自己眠的太早，无色天揪出一缕光，蒙了我的眼，叫我退无可退。从绸褥中狠狠摔出一个软枕，闷闷）
“越女，更衣！”
（漫卷云浦，柔色堪经廓，绵延的景止于高筑的凤凰台，我欲知高台上又是何等风况，拈襟独步，拾阶而上。朱栏有影，微匍于一侧，已转首探来眸光，我并没见过的美人，只得先开了口）
“高台危危，当心脚下。”

“起吧。”
（原是钟氏，我记得她的名，逐月，追云逐月，却是个急匆匆的名，带着我所认为的逐赶，千人千眼，置在我这，成了功利，倘或是她的耶娘知道，这么雅趣的名字遭我歪曲至此，定要气的背过去。）
（忽然有些愉悦，连眉尾都似扬起，气闷的困意也叫这凤凰台的松风打散，敛襟款款，落座绣墩，漫不经心）
“睡不着，来瞧瞧老天爷有什么好景致逼着我来瞧。”
“不过如此罢——”

（她笑起来仿如明丹，无骄矜扭捏之态，说出来的话也叫人舒心，故恣笑，食指点了点阶椅，道）
“遇见了我也不是什么美事，难道没人告诉你，见了严氏，绕道最好。莫得给你气受。”
（这虽不是假话，唬一唬她的意思也有，瞧起来小绵羊似的。）
“哪里人？”

（这是自然，她又不是白临旖，给脸子也不会得到有趣的回应。常日相谈，礼中见疏。观其神色，大概也可猜到是谁“好意提醒”了。只作一笑，倒对雁门二字充满兴趣）
“雁门？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不想你是那里人，咱们差了一字，我是陇西人，挨着玉门关。”
（眸中有笑，若说方才只是客套的寒暄，现下到有了交谈的近意。）

“好地方，却也是个兵伐常见之处。”
“雁门乃天下九塞之首，陇西也得四塞之国的名头，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咱们大梁，亦没少在西北征战。”
（提起西北边塞，大多人都想着关外苦寒，更甚者马革裹尸，金陵温柔山水，没有半点陇西的影子。）
“漠地荒凉，然则大漠也有金陵见不着的好，悬月孤高，狼群争动，母河蜿蜒绵亘，育养生灵。”
（眉眼带笑，难得温和神色，与她续）
“不知雁门又当如何？”

“会，谁人不想，可人不问，我不言，揣在心窝里罢了，要谨记，梁宫里，这话很多人不爱听。”
（它是育养我的地方，自入金陵，早已不单视其源脉故旧之所，更是他日，我肉身焚尽，魂魄沿修的阎罗。）
（欲语还休，大概是思念的紧了吧，要是抑不住乡情，也算不得成器，就像——那天抱着我说想家的小醉鬼。）
（小指微颤，有些冷意，夜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