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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蕾征文】留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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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9-02-14 22:56回复
    回眸阑珊,觥筹交错,那么多的人在茫茫红尘中恍然路过,一场羁绊牵连,谁会为她停留。 
    她不愿等待而空老春秋,却想要有人带她走。 
     
    ‖忆涯·留人醉‖ 
    她叫林忆涯。 
    回忆咫尺天涯,一步之遥。 
    林家几世为官,代代皆是三品以上,倍得皇帝青睐,长盛不衰。她是林家长女,自小性子温婉而沉静,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脸上笑容淡淡,十五年来未曾出过家门,当着普通的官家女子,举止得体有礼。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几乎让人忘却的女子,在她十五岁生辰之日,做了件无人可料的惊世之举,更令人惊讶的是林老爷竟容忍下她的任意妄为,重金为她盖了「留人醉」。 
    留人醉是一间花楼,而林忆涯,便是这花楼的主人。 
    她从一身金贵的官家小姐,转瞬变成了唇眼含笑的风尘女子。 
    王公贵族,无一不趋之若鹜,只为一亲芳泽,只为她的一颦一笑。 
    其实林忆涯并不算美,可醉人的是她的笑,灵动而温软,淡然而渺远,就像岑寂了岁月的秋水,默默流淌,沁骨悲哀。 
    这种笑容,在一年年中渐渐堆砌成谜。 
    莫不逐水易自伤,驻足且为笑颜长。花落无言多寂寥,醉卧红尘饮流觞。 
    留人醉的门前,刻着这四句诗词,据说,是位神秘男子留下的。 
    那个一身白衣风华绝代的男子还说,姑娘不似风尘之人,绝世之姿,秋水为神玉为骨。 
    他说,在下只望姑娘能真心展颜一笑。 
    他说,流水殇,谁人可掬。路过千山,还为水留。 
    忆涯并没有见过他,只听得婢女言道,他留下了这几句话,便离开了。 
    从此世事皆空,十年,弹指即逝。 
     
    ‖离行·胭脂泪‖ 
    第一个来到留人醉的男子是位江湖侠客。他有着一张冷漠坚毅的脸和一把雪亮锋利的剑。 
    他在某一日的雨夜悄然到来。 
    他说,姑娘,我想要一壶胭脂泪。 
    留人醉里胭脂泪,年年岁岁,那是她自酿的酒,醉心不醉身,千金未曾换,只赠知己。 
    忆涯闻言敛目,温柔拂去他一身雨水,指尖划过他冷冽而深邃的眼眸,轻轻一笑,好。 
    偶然相逢,若风送浮萍,就此搁浅于岸。 
    他留了下来,留人醉留人醉,自此身陷十丈软红。 
    夜凉如水,月色清潋,她时常靠着九曲栏杆抚摸琴弦,一遍又一遍,她不笑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感到莫名悲伤。 
    他在远处看了许久,站了许久,忽然拔剑出鞘。 
    剑光若雪落九天,落花纷叠飘起,他默默舞着,瞧见她慢慢笑起来,揽衣坐下,以琴音和他剑舞。 
    这样的笑容,谁都想守护一生,可惜他不能。 
    每念及此,他都很想喝酒,她也很乐意拿出胭脂泪,帮他续满酒杯。 
    锦颜似旧昨,今昔何在否。 
    醉生梦死,果然是胭脂泪,留人醉。 
    他记得他喝醉了,醉了身,亦醉了心。她扶起他修长的身子,他眼光轻轻一扫,撇到她空空的耳垂。 
    她不爱首饰,穿了耳洞却不曾有过耳环。 
    他伸出手,恍惚地抚上了她的耳垂,颓然倒下。 
    色不迷人,人自迷。 
     
    于是那之后的很多日子,她学会了喝酒舞剑,静下来的时候便琴箫相合,他的话很少,沉默的时日太多,她也随他变得寡言,她只是笑,笑得璀璨了他的眸。 
    他想,这样的女子,终究只会成为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他,终究会离去。 
    水流渐东去,欲归不得回。 
    浮萍在下一刻水漫之处,只得随水飘转。 
    他走得那日夕阳静好,留人醉门前的街道声声喧嚣,他抱着剑,带着一壶胭脂泪,缓步与她并肩而行。 
    他总觉得想说些什么,然而偏头却只看见了她恬然而笑的侧脸——那样温和宁静的笑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她停下脚步,按了按随风飘散的发丝,浅笑,上官公子,就此一别,再不相见。 
    是的,他叫上官离行,只是她生命中匆匆的过客,无法停留。 
    大片的昏黄落在他的眸中,他刚想开口,却忽的一顿,衣角一飘掠到了一家生僻的铺子,她有些怔怔地跟上他。 
    珠翠叮当,色泽艳丽到晃眼,他拿起一双不起眼的玉色耳环,清冷的眸中泛起了淡淡的温柔,收拢掌心。 
    他说,掌柜的,我买下了。 
    他径自抛下一锭银子,走到她面前。 
    她有些哑然失笑得看见掌柜欣喜若狂收下了大锭的银子,而后耳畔一热,敛去笑容对上他的眼眸。 
    他的眼睛漆黑如夜色,带着江湖人特有的冷意,但现在笼了无边的夕阳,浮起薄碎的暖色。 
    他俯身,将耳环替她戴上,略带薄茧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不带丝毫留恋,却让她几乎失了神。 
    忆涯,再见。他轻轻说道,擦着她的肩走过。 
    玉色耳环轻颤,在夕阳下折出了温润的光泽,如同她平日的笑。 
    交错而过,踽踽的影子被拖拉得很长很长,他们都没有回头,一个飘然离去,一个站到了日落下天的尽头。 
    几行胭脂泪,留得何人醉。


    2楼2009-02-1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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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书·丹青卷‖ 
      他姓玉,名书,十年寒窗苦读,为得就是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那日他预备买些笔墨,方付了账,转头便瞧见一个素衣女子含笑走来,她的笑就像夕阳,哀伤而美好,让他有一瞬的怔然。 
      若日残霞,朝生夕死,求而不得。 
      他以为这仅仅只是惊艳的相遇,两人再无交集。毕竟她没有朝他看一眼。 
      可是第二日他却见她立于留人醉门前,神色仓皇悲伤,一对玉色的耳坠晃在鬓边。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莽莽撞撞地拦在她面前,对上她诧异的眼眸后,他说,姑娘,不要怕。 
      他以为她被人买到了这花楼,莫名想要护着她,他也自知这话有些唐突,哪料她却轻笑出声,让他困窘低头,红了清俊的脸。 
      春日的暖风兀自静吹,温柔异常。 
      谢谢。过了许久,他讪讪侧过身正欲离去,却听见她仿佛有些喟叹的感谢。 
      他坦然回以一笑,姑娘不必客气。然后离去。 
      只是过路之人,怎堪多愁。 
      可惜命运使然,逃脱不走。 
      他还是撞进了她淡然渺远的笑容里,她说,流不到,楚江东。 
      欲寄相思千滴泪,流不到,楚江东。 
      此后,他瞒着父亲,偷偷去花楼。他去留人醉,只是为了见她。 
      他喜欢她的笑,他说出上半句诗词她总能对出下半句,她也擅丹青,懂棋局,虽不算精湛,却很少能有这般博学的女子,仿佛终身再难觅得的红颜知己。 
      吟诗作赋,吹箫下棋,他只觉得时日仓促过去,眼见上京之日愈近。 
      他万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丢了十年苦读,十年的心愿,虽是不舍,分离也举目可见。 
      他在一日午后寻到她,却被眼前之景灼疼了眼。 
      她立在百花园里,粉蝶围绕,花团锦簇,一袭素色衣裙曳地,散着漆黑的长发,唯一的首饰便是那对玉色的耳环,笑容像是光一般,点燃了他的瞳孔。 
      他屏住呼吸,半晌才道,忆涯,可否让我为你绘一卷丹青。 
      她闻言转了身,拈花欣然一笑,缓缓点头。 
      整个午后,他坐在小径中的石亭中,凝视着她的笑颜,转为笔端。 
      点上最后一笔,暮色将尽,画中的人眼波流转,若清泉回溯,灵动而淡然,比之真人倒还胜上几分。 
      她有些讶异地抚着画卷,眉眼皆是璨璨的笑,你画的真好看。 
      他亦笑了,忆涯若是喜欢,便收下吧。他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很远的地方,笑得很是温柔,我明日要走了,保重。 
      她的笑止了一瞬,随即释然,收了画卷,以玉公子之才,想必定能大放异彩,忆涯信你终可金榜题名。 
      承忆涯之言了。礼貌的拱手,疏离陌生的态度,她看不懂他的眼神。 
      其实不过几月,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神色间已有沧桑稳重之态,再不复拦她在门前的青涩书生。 
      他垂眸抚着一丛花,忽然静静问道,忆涯,你能等我么? 
      漫天光影中,她轻柔地抚着画卷,声音淡淡散在风里。 
      不能。 
      如此,是在下冒昧了。他意料之中的拂袖,阖了眼,复睁开时,淡静如常,微笑如常。 
      那么,忆涯,再见。 
      再也不见。 
      他转身离去,没有看到身后的女子垂下眼眸,一下一下抚着画卷。 
      「啪」,淡色的纸上渐渐晕开深色的痕迹。 
      流水不知花欲处,无奈空自流。 
       
      ‖清和·不可说‖ 
      和尚也能逛花楼的么? 
      他方才坐下,便听见带笑的语音传至耳畔,清和抬眸,看着二楼笑颜若花的女子,温温润润地回笑道,姑娘如何知道我是出家人。 
      他并未剃度,穿得也是普通的青色长衫,眉眼清俊,几乎无人会想到这俊美的男子会是出家人。 
      阿弥陀佛,她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眨眨眼,和尚,你一进门已说了十来遍。 
      阿弥陀佛,姑娘蕙质兰心。他浅浅一笑,道。


      3楼2009-02-14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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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她忽然轻巧地自二楼跃下,落至他面前,笑得很是得意,表里不一的狐狸和尚。 
        他心下微惊,仍是不动声色,笑容未褪,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何来表里不一。 
        人生若身处荆棘,不动自不伤,不付心,亦不伤,和尚你心之深沉,性狡若狐。她执了酒杯,浅浅抿了一口,笑道。 
        一眼看穿,不过是双十年华的女子,竟如此见地。 
        他微笑,出尘风姿,姑娘,可真是,一见如故。 
        留人醉,醉得几人归。 
        过去几日,他依旧来此与她喝酒,三不五时总会笑里藏刀地互探底线,佛理在两人口中变得戏谑。 
        他从不曾知晓,这个尘世,碧落黄泉,也会有他贪恋之地。 
        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师傅说他尘缘未了,心未静,便是如此么? 
        或许,真是如此。 
        泛舟西湖,当她不慎将要落水时,他握住她的手腕,几乎感觉到清晰的心疼和心慌,仓皇得催不及防。 
        他忍不住想拥她入怀。 
        那样明媚璀璨的笑颜,几乎让天光失色。 
        既生不舍,那便该是离去之时。 
        他知道他这一生,只得青灯古佛,以此终了。 
        前去辞别的那日,夕阳漫天,无限美景,可惜奈何天。 
        她也仿佛早已知晓,清淡的眸子似是要窥视他的心底,失了往常的笑容。 
        他说,忆涯姑娘,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与其执念残存,还不若随缘便好。 
        青衫温润如玉,人如玉。 
        清和,水般至清,果真,不属于这污浊迷乱的红尘。 
        她接住一片遗落的花瓣,展颜而笑,眼里却有细碎的光芒,和尚你走了我还真是不习惯呢。 
        他低头蓦然不语,只是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递到蹙眉不解的她面前。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将佛珠套上她纤细的手腕,笑容依然很温和,而后分花拂柳,决然离去。 
        夕阳,满地。 
        她蓦地叫住他,和尚你喜欢我么? 
        顿住的身影。 
        他勾起悠然地笑意,笑得温润如玉,迎着夕阳光芒,深邃岑寂的眼眸复杂到不真实,他说,忆涯,不可说。 
        有情似无情,情不可说。 
         
        ‖即墨·永不归‖ 
        即墨,我遇到了这么多传奇似的人呢。 
        即墨,没想到最后为我留下的会是你。 
        即墨即墨,寂寞寂寞。 
        十年前他于留人醉下赠她几句话意义不明的话语,十年后他终于再度归来,带她离开。 
        她不愿意伴着寂寞过了一生,因为她所拥有的时日,比起别人,少了太多。 
        幸好有你。她自身后抱住静静聆听的男子,笑得幸福而温暖,笑得那个白衣男子俯身吻上她的唇。 
        然而他却尝到了苦涩冰冷的泪水。 
        她边笑边泪流满面,她说,即墨你知道么,故事的最后会怎样? 
        故事的最后—— 
        侠客当上武林盟主,娶了无意中救下的女子,成就一段江湖佳话。 
        书生金榜题名,皇帝对其才能大加赞赏,故把公主嫁予他,人人羡艳。 
        和尚云游四海,广布恩泽,为百姓称颂,传为九天般的人物。 
        可他们心里都住了一个女子,她的笑刻在他们心上,或许当年华老去,一切不复,他们还会记得这样传奇般的女子。 
        她并不美,也没有太过人的聪慧,有得只是安然的笑颜,一杯胭脂泪,却惹得留人醉。 
        可惜,流水终会竭。 
        她慢慢偎进身后男子的怀里,眸子安静地遥望天际,轻轻地笑着,闭上眼,永远地睡去。 
        永远永远,安静地睡去。 
        落花,飘得很轻。 
         
        接受着江湖人敬慕眼光的上官离行猛然自盟主的席位上站起,打翻了手边的茶盏,不顾惊愕的众人,望向那一抹残阳。 
        手捧着圣旨一身骄傲的状元玉书踏出宫殿后,松了修长的指尖,明黄的书卷自指尖颓然落下。 
        双掌合十的清秀男子失了平素温和的笑颜,攥紧袖中另一串佛珠,任风缱绻了眉眼。 
         
        自小,她便知道她活不过二十五,她只想找到一个能为她停留的人,或者可以有人带她走。 
        然而,他来之后,她才恍然发现,能遇见他们,她已是何其幸运。 
        忆涯。即墨收紧了怀抱,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却是千声唤不回。 
        他忽然微笑,难以言喻的悲伤。 
         
        天涯永不归,只是留人醉。 
        只是,留人醉。 
         
        『终』


        4楼2009-02-14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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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沙一下……
          邮箱:jishuiyouhen@163.com


          5楼2009-02-14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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