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医绝天下的屠梧也只勉强地保了慕容小小三年。三年间,云轩长高了不少,武艺在二牛的指导之下精进了不少,性子也是越发沉稳,若是不出意外日后的揽月阁便会交到他的手里;至于云泽,慕容小小在最后的那段时光里还是忍不住偷偷落泪,这个孩子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小泽看似柔弱可欺,慕容小小本想教他承了屠梧的医术,再央着二牛教些自保有余的三脚猫功夫,更何况此生有轩儿护着他,想来日后并不会过得太艰难——却不想小泽实在是“冥顽不灵”,短短三年,屠梧竟是动了好几次怒!最先的那次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泽随手“拿”了人家一块玉佩,屠梧盛怒之下拎了小泽就是一顿狠揍,慕容小小虽是心疼却也没拦,轩儿跪在门外自责了很久,只是苦了小泽喊哑了嗓子,后来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然而,最让人寒心的莫过于小泽前阵子忽然对毒术有了兴致,若只是偏好毒理倒也罢了,大不了日后成为一方毒医,可这小子偏偏撞上了屠梧的底线!这又教她如何再求屠梧呢?
“屠大哥。”慕容小小紧紧抓着屠梧的手,眼神中的不甘与伤情很是惹人心疼。
屠梧哀叹一声,终究是覆上了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安慰道:“你安心吧!阿梧不会教小泽走上歧路,他的日后有阿梧照看。”
慕容小小含着泪猛吐了一大口气,剧烈起伏的胸膛终是一点一点平复下来——此生,她错过得太多,没曾想到了最后竟能得此一段安逸时光!若是当初她相中的是屠梧而不是陆万安,那么一切又是否会不同呢?
然而,终究没有那样的假设。
“不,不要报仇。”慕容小小意识迷离地说完了最后的话,一行清泪终是缓缓地从眼角淌下,划过面颊,落入了染霜的鬓角。
“娘!”陆云轩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心口的酸楚,一声响彻揽月阁的痛呼也终是刺破了夜的宁静。
这一日,竟是重阳。
“轩儿。”屠梧一把抱起了痛彻心扉的陆云轩,“你娘最是看不得你们哭了,日后你还要照看好弟弟,哭过之后快快坚强起来!”
“嗯。”陆云轩趴在屠梧的肩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是啊,他还要照看好弟弟……
“屠叔叔莫要生小泽的气,他只是……”陆云轩突然说不下去了,其实,他对弟弟也是有那么一点失望的吧?
“嗯。”屠梧的心口猛然一痛,不知怎地,此刻的他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无力感。事到如今,他竟是要教一个小娃娃来安慰了?
“屠叔叔知道小泽本性善良。”屠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这话到底是安慰轩儿多一些呢还是自己更多一些。
当日,撞破一切的屠梧在看到四下面黄肌瘦苦不堪言的人儿之时心里的火气真是蹭蹭地往上冒!
“这就是你试毒的地方?”屠梧眉头一紧,强压了体内暴走的真气。
一同前往的陆云轩也是第一次见到弟弟那般诡异的面容——痴迷?满足?弟弟竟是真的拿活人试药!
不想陆云泽竟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全然不顾哀鸿遍野的场景,直到屠梧一巴掌扇了上来,他才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屠梧:“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是他们自愿试药,只要他们能熬过试药就放了他们。小泽既没有伤人性命也没有骗取钱财,为什么要打我?!”
“你!”屠梧捂着心口一再强压怒火,毕竟小泽也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很多事情都得慢慢教,可是说出这番话的小人儿真的还能教下去吗?!若小泽是自己的孩子,恐怕他早就乱棍打死了吧!
“轩儿,你收拾一下。”屠梧尽量和善地控制着语调,“小泽,随我出来!”
“这不公平!”陆云泽捂着肿起五道指痕的小脸,气鼓鼓地瞪向了屠梧:“为什么哥哥可以劫富济贫,惩杀恶人,小泽没有伤人性命你却又要打我?!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你只喜欢哥哥!”
“小泽!”陆云轩赶紧上前拦住了口无遮拦的弟弟,“不要胡说!”然后歉疚地看向了屠梧,“屠叔叔,小泽并非刻意为之,这一次算了吧?轩儿定当好好教导弟弟!”
屠梧的心火果然被抚平了不少,其实想来有些话轩儿去说怕是更能让小泽听进去吧?而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呢?难不成真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屠梧暗叹了一口气,正打算说句软话,却不想外表柔弱的小泽竟是硬气了起来!
只见陆云泽狠狠地推开了身前的屏障,倔强地看向了屠梧:“我,没,错!”
后来的结果可想而知:盛怒之下的屠梧第一次把陆云泽打得人事不醒,而小泽也因此错过了慕容小小的最后一面。
直到很多年后,屠梧终是满怀歉疚地问起了小泽:“涵之可怨为师当年的无心之过?我并没有想到你母亲会……”
“年少轻狂,终是怨过师傅的,可后来经历了那样多的人情冷暖,”彼时担下揽月阁主之位的陆云泽轻笑着为屠梧斟满了一杯酒,无限感慨道:“师傅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