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
在那位穿着锦衣的节度使走进益州衙门之后不一会儿,门又开了,从门内鱼贯而出两队军伍。清一色的黑甲红缨,腰间的佩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森冷的光,衙门口的小广场似乎气温都下降了几度。两队缄口不言的士兵呈人字形散开在广场两侧,为首的将军站在衙门口,虎顾四周,士兵的黑甲和广场上前来投军的大多世家子弟鲜衣怒马对比鲜明。
“我是益州府折冲都尉黄安,想必在场众人大都听说过。”
将军话没说完,广场上各种言语遍起,
“这都尉黄安可是个狠人,据说当年吐蕃时长派兵范境,咱这折冲都尉大人,每每遇上,必是不死不休,有一年吐蕃两百骑斥候越境刺探,被他带兵全歼,还连夜把两百颗血淋淋的人头给送到了安戎城城门口,听说当时安戎守将气得差点就带兵过来攻打益州,还好咱大唐兵力强盛,这才忍住这口气。”
“你这算什么,这黄安最可怕的不仅仅是对待吐蕃,这前几年益州盐运贪弊案,时任益州盐运使王维权一家三百八十多口人,啧啧啧,一刀一口,被这冷血黄安屠了满门啊,整个益州城,那血腥味三个月都没散。”
周围叽叽喳喳,所传大都是这位益州将军的故事,或好或坏,大致这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对敌人冷血,对罪犯无情。他在益州多年,可不是那刚上任的剑南道节度使可比的,在益州,都尉黄安,是可止小儿啼哭的恐怖名字。
将军清了清嗓子,周围安静了些,“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若是以为来投军随便混个军功遍可回家夸耀,我劝你们乘早滚蛋,我益州军的军功不是那么好拿的,益州乃西南边防重镇,我们面对的,是吐蕃蛮子的数十万大军,每天都是死人堆里来去,如今圣上宏图大志,我大唐虽不惧他吐蕃,可也不是随便来个膏粱子弟就能拿得军功,光宗耀祖的,所以,到现在,胆怂的瓜皮小子都给老子滚!”话未说完,腰侧佩刀被他一把拔出,一声脆鸣,那把看起来不像是制式唐刀的佩刀砍在衙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刀面明晃晃的,镜子一样照着每个人的内心。
人群不断减少,走的人大都是以为节度使刚上任,能来军队混混军功的世家膏粱子弟,骚动过后,剩下的人明显衣着朴素了很多,益州都尉重新站定,望向前来,随手拔起斜插在台阶上的佩刀,“现在还留下的人,我相信,你们是真的想要投身军伍,而不是像那些**一样只是想来混个前程了。那么,准备好了吗?随时战死在沙场之上?或是将大唐的战旗,竖在敌人的城楼之上?”
并不浑厚但却莫名让人感到振奋的话语从他嘴中传出,两队甲士同时拔出佩刀向天,异口同声的传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军号,“杀——!”益州城侧的山林中惊飞无数鸟雀。
这就是我大唐的军队,顾念萧感觉胸膛有着什么,开始缓缓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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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忧无禄
顾飞经营着一家工作室,挂的招牌名为“无忧无禄”,接受各种委托。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无忧之时,无禄傍身。
说是工作室,其实也就是跟几个朋友凑在一个房子里,顾飞公寓二楼的房子里,顾家老爷子给不争气的儿子置办的公寓的二楼房子里。
老爷子念这也算是顾飞继任家主前的一种历练,就也懒得管他,偶尔还会扯出点儿顾家的事照顾照顾他生意,美其名曰敲打继承人。
“无忧无禄”算上顾飞一共五个人,其他几位是剑鬼、佑哥、战无伤和御天神鸣。至于他们的本名叫什么,顾飞也不全知道。按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名字就是个代号,哪有什么真名,只有“在用名”和“曾用名”之分罢了。这几人背景复杂,各有各的本事,年龄差大到能组父子局——年纪最大的退伍军人战无伤和最小的御天神鸣差了小两轮。
就是这么几个人,却是能交付后背的关系。
顾飞觉得一个组织人不在多,够用就行。他们这个团体贵在都是精英。
御天神鸣觉得一个组织人不在多,名字够酷就行。他们这个团体名字文绉绉的一点都不酷,照他说就应该叫“非常逆天”什么的。
但是御天神鸣打不过顾飞,试图搞个民主投票吧,另三人一水儿的站到顾飞那边儿,毕竟作为知羞知耻的成熟的男人,他们一点也不觉得“非常逆天”有多酷。
御天神鸣寡不敌众,只好拿出PlanB——大家一起换马甲,本着你们爱酷不酷,反正我最酷的理念,果断把“于小天”这个名字变成了曾用名。
众人一想,全新的组织,有些过去的身份确实麻烦不断,便也从善如流的琢磨起新代号。
御天神鸣在群里招呼着大家报名字的时候,顾飞正在老宅书房读一本书,书的内页由老及新,前面很大一部分还是手书,膜着密封被线细密的缝在一起,外边用厚重的牛皮裹住,印着四个大字——顾家密史。
顾飞不怎么爱读书,这本家史却看了许多遍,每次回老宅没事就拿出来翻翻。
这家史不是小时候顾家子弟人手一本的那个,那本厚书的另一个名字叫做“背不出来就打”,是每一个顾家子弟的必修课…和噩梦。
而现在手中这本是由历代家主及内人所编,独一此份,顾飞觉得读起来很有意思。每一位撰写者的性格都大不相同,所书的内容也与正史记录的颇有偏差,字里行间都仿佛是听这些前辈在耳边讲故事,世人不得而知的故事。
又或者是因为知道了在茫茫历史长河中有这些人与自己血脉相通,时光流转中带着股子亲切。
经历了这些事,这些人,顾家才成了现在的顾家。
群消息不断跳动,顾飞正翻过一页,眼睛随便一扫,停留在龙飞凤舞的一行字上。
“一念千里,一醉千年…”
顾家到他这一代正巧一千二百年。
那就叫千里一醉吧。
顾飞默念了一遍,按下发送。
群里空屏两秒,刷起一片对于顾飞装文化人不要脸的抨击。
眼下,几个很要脸的组织成员正在病房外面探头探脑,悄声讨论着要不要偷袭睡梦中的顾飞,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往日被武力欺压的仇终于有机会得报了,除去剑鬼外的三人无不兴奋激动。
但是乐极生悲,世事难料。
御天神鸣太过兴奋,得意忘形到笑出声来。声音刚冒出个头,顾飞就醒了。
习武之人本来睡眠就浅,潜意识里就时刻感知着身周气息,再加上已经修养了几日,倦意不再,身体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若是问顾飞现在有什么不舒服,他只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一睁眼就看见门口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扒着墙角。
“你们几个干嘛呢?”
半响没人应声。
终于佑哥第一个得过且过的推门走了进来,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男人穿着棕色长大衣戴了副眼睛,看着书卷气十足,严谨中还透着几分精明,边走边说,“就说只要分贝超过30,他就肯定会醒,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第二个进来的是剑鬼,个子不高有些干瘦,若忽略嘴角的伤疤,他便是个扔在人堆里再也找不出的人。但那一条疤横过他的整张嘴,把一张路人脸割的有些狰狞,乍一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此时那人嘴角带着疤一起上翘,正冲躺在床上的人咧出一个微笑,在旁人看或许觉得诡异至极,看在顾飞眼里却是只有朋友间的关切。
跟在他后面的男人就高大的多,对比之下更是像座山一样,正是那种古人口中长八尺馀,腰大十围的壮汉,形象生动。战无伤边走还边拍着身边少年的头,“哈哈,你小子服了没,一赔三,掏钱掏钱!”少年被他拍的恼羞成怒,逮着个空挡脚底抹油,一溜烟钻向顾飞的病床,站到了佑哥的另一边儿,躲在掩体身后大喊,
“战无伤你个***!说了多少次不要拍老子的头!害老子长不高老子削了你脑袋!”
喊完又立刻缩回佑哥身后,
被当做掩体的佑哥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向御天神鸣伸出手,
“愿赌服输,掏钱吧御天。”
给他加了一记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