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瓶吧 关注:607贴子:3,927

【双瓶】一世(架空,民国背景)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设定是两代张起灵之间的故事。为了区分,大瓶子叫张起灵,小瓶子还没起名字,叫哑巴。
更新慢,文笔渣,慎入。


1楼2017-08-28 23:32回复
    民国九年,立春刚过。在东北,隆冬却只过了一半。
    头一年,张雨亭张大帅,刚被任命为东三省巡阅使。年还没过,便有人给他起了个名号,叫“东北王”。这会儿直到皇姑屯事件发生,他张作霖都是东北最有权势的人。水涨船高,这十年也正是他张家权势最盛的时候。张家当家族长历来都只有一个名字,知道的人,大概能数出来这是第几代张起灵。更多的人不知道实情,传来传去,把个好端端的张家族长,愣是传成了不老不死的妖怪。妖怪在奉天城外有处宅子,前后有十进之多。这还只是张家本家,宅子的外延,还有好几十户张家的外族。
    虽然都姓张,本家的地位却比外族高得多。除了春祭秋祠,双方都是各过各的,鲜少有打照面的机会。也正是在这一年春祭上,一个外族的小孩闹出事来了。据说是伤了本家的孩子,孩子的父母不依不饶,非得要惩戒那外族的小孩。
    这事要搁在平时,肯定闹不到张起灵面前。偏偏那天他是主祭,一回头,就看见那外族的小孩,孤零零地站在天井底下。那孩子一双眼睛里透着光,个子还没长开,显得尤其瘦弱。张起灵听谁说了句“他没有娘”,又说,“没娘教的孩子就是麻烦”。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一句是向着那孩子的。张起灵一时心软,抱着祭牌对身边人道:“把他带到我那儿去吧。”
    当天也不知道是谁当值,在张起灵身边答应了一声。孩子被族长发话带走了,闹哄哄的人群,随之也便散了。主祭却还不能走,那一天,张起灵站了近八个时辰,直到最后一支香烧完,才被簇拥着回到住处。他平时住的院子很清静,除了他自己,能进出此处的人不超过五个。这会儿夜深人静,却有个陌生的影子杵在房檐底下。张起灵拖着衣服下摆,在院门口站住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那是谁,影影约约,只觉得眼熟。然后人影抬起了头,张起灵看见一双透着光的眼睛。记忆猛地翻了起来,呛得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跟在身后的人问他:“当家的,人给您带回来了,您打算安置在哪儿?”
    安置在哪儿?这个问题张起灵没想过,他往院子里一看,只觉得到处都空落落的,搁不了这么个大活人。最后他呼了口气,往门里抬了抬腿。跟在身后的人听见他说:“让他先跟着我。”这话说在门前,到了屋檐下,张起灵顿了顿脚。那孩子仰着脖子看他,安安静静的,像个没怎么见过人的小动物。想到这张起灵不由得笑了,问了那孩子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回答他的却还是跟在身后的人,说:“这小孩不太说话,知道的都叫他哑巴。”
    哑巴算个什么名字,张起灵想,自己该给他起个名儿。许是今天站的累了,他脑子转了一圈,愣是没找着半个像样的字眼。起名的事于是便搁置下来,哑巴还叫哑巴。张起灵推开门进了屋子,脱了衣服,随手丢在了凳子上。旁的人没有跟进屋,哑巴也还在屋檐底下。张起灵冲他招了招手,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


    2楼2017-08-28 23:33
    回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想到,日后的羁绊会那么深。一切都像是碰巧,把两个不大相干的人,凑在了一起。春祭之后的一段时间,是张家一年中最忙的。张起灵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只是偶然间回院子里睡一阵。没人吩咐哑巴要干什么,他自己找出把笤帚来,扫干净了院子里的雪。可隔天又是一场大雪,差点压断了院里的一棵桃树。哑巴于是又扫了一天,还给桃树去了几根多余的侧枝。没事可干的时候他就在院里坐着,看天上风起云涌,天边日升月落。
      这么过了三天,张起灵回来过一次。路都走不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有个叫张半城的送他,把人往哑巴肩膀上一挂。说话也不带好气,只道:“他两天没吃饭了,等他醒了,好歹让他吃一点。”哑巴点点头算作答应,揽着张起灵的腰,扶他进了屋。
      屋里有烧好的火盆,张起灵大概是嫌热,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他今天穿的和春祭那天完全不一样。大衣下面是呢子西装,西装里面还有一件毛线背心。哑巴帮着他脱,脱到只剩衬衫,把人按住了。他把张起灵搁在床上,又给他盖了条鸭绒被子。整个人上上下下,露在外面的只有半张脸。哑巴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无来由地觉得,这人比风起云涌、日升月落要好看。但究竟好看在哪儿他说不上来,皱了皱眉毛,去给张起灵弄吃的。
      院子角落有个小厨房,厨房里还有些米盐。哑巴这几天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并不知道张起灵的饮食,另有专人负责。他熬了一锅大米粥,怕淡口,又加了几勺盐。热粥端进屋子里,就在火盆旁边烤着。张起灵只睡了半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像是丢了魂。他在床上傻坐了一阵,才看见陪坐在地上的哑巴。两边谁也没说话,哑巴用小碗,给张起灵盛了粥。他想把张半城的话复述一遍,话还没说出口,那边便把碗端了过去。张起灵吹着碗上的热气,问了句:“这是你做的?”
      哑巴点头,看张起灵就着碗边,尝了一口。正在这时候,送饭的人到了。两个大食盒递进屋,打开,全都是哑巴叫不上名儿的菜。送饭的人低着头不敢往屋里看,边往后退边说:“当家的,您慢用。”张起灵还端着他那碗咸粥,像是怕烫,慢慢吞吞地喝。哑巴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问他:“这些,你不吃吗?”
      这是张起灵第一次听哑巴说话,除了意外,还觉得这人的声音听着舒服。一碗粥他喝了一半,才终于抬眼,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新花样旧花样都有,张起灵想了想,问哑巴:“你吃过了吗?你去再拿个碗来,陪我坐一会儿。”哑巴听话地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碗。张起灵已经把粥喝完了,盯着空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让哑巴陪他坐,哑巴还真就坐着不动。菜凉的快,不一会儿热气便散了。张起灵举筷子挑了块里脊,不肥不瘦地搁在哑巴碗里。他问他:“你多大了。”哑巴回答:“十六。”
      十六岁在张家,已经不算小了。张起灵举起筷子又搁下,心想再过两年,哑巴便到了放野的年龄。他之前好像说过,要教他点东西。但是教什么,才能让他在张家站住脚?张起灵想了一阵,哑巴认认真真,咬着他那块里脊。他把肉吃完把骨头放下,正好迎上张起灵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张起灵伸出手,在哑巴的肩胛上摸了两把。他说:“你筋骨很软,要是能吃的了苦,就跟我学缩骨。”


      3楼2017-08-28 23:34
      回复
        哑巴不明白,为什么学缩骨要先学日文。张起灵给他找了个日本先生,就在院子东厢的客房里摆开了学堂。日本先生说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对哑巴一口一个“小张”叫着。哑巴被他叫的心虚,目不斜视,直勾勾地盯着黑板。日文不好学,先要记五十多个字符。还要记声调的变化,以及繁冗的进退格。哑巴学到第十天,张起灵又回来过一次。他站在院里和日本先生说话,两个人都说日文,显得很轻松愉快。哑巴侧过脸去看,阳光透过桃树枝,落在张起灵脸上。这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好像天地之间,就只剩下那一道光。
        那天的课上了一半,下午的时候,张起灵带哑巴出去了一趟。去的是奉天城里的洋服店,店里的大师傅围着哑巴,上上下下量了个遍。哑巴猜这是要给他做衣裳,环顾四周,到处挂的都是西装领带。张起灵在店的另一头试一顶帽子,帽檐压低了,遮住了他的眼。哑巴突然有点慌,好容易从大师傅手底下挣脱出来,立马便往张起灵身边走。他看见自己映在镜子里的影子,晃晃悠悠,和张起灵的影子重叠到了一块。
        出了洋服店,张起灵又带哑巴去了洋人开的饭店。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店里冷冷清清的。服务生在前边引路,把张起灵带进了一间雅座。已经有人在等他,打头的是个俄国人,抽一支呛人的黑雪茄,弄的满屋子乌烟瘴气。哑巴自己不介意,张起灵却怕烟味冲着他。他让他在外面等,自己转过玻璃台,坐在了客座上。
        俄国人抽烟连带说话,舌头在嘴里,感觉像是绕不开。哑巴皱了皱眉,没有退出去,只是退到了门边。屋里的人在聊什么,他一句也没听懂。只是从张起灵的表情上看,双方像是谈不拢。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俄国人突然一倾身。硕大的脑袋挤到张起灵面前,丢了雪茄就要去抓他的衣服。张起灵拿手轻轻一扫,愣是把个胖大的洋人,拍在了桌子底下。他知道俄国人随身带着翻译,站起身说了句:“既然不满意,那就滚出东北!”
        说完再没后话,张起灵冷着脸,几乎是从包间里撞出去的。哑巴慌里慌张跟在后面,想问他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张家有车来接他们,一路上,张起灵只顾看着窗外。太阳已经下山了,窗外除了黑,什么都看不见。哑巴坐在张起灵身边,很近却又很远似得。他想了半天,最后大着胆子,握了一下张起灵的手。他的本意是想让他别生气了,没想到张起灵手指冰凉,像是冻着了。哑巴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也便忘了要收回来。他仔细地捂热了张起灵的手,再一抬头,迎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张起灵已经看了他一阵了,脸上的棱角线条,随着光线忽明忽暗。
        谁也没说话,车里的气氛暧昧不明。两个人的手还在一块,手心贴着手背,像是舍不得分开。哑巴动了动嘴皮子,好容易问了句:“你还冷吗?”张起灵摇了摇头,慢慢挪开了眼神。面前的少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张起灵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愿意对他好,就好像他们早就该认识,耽搁了很久才碰上面。想到这儿张起灵不由得一笑,勾起的嘴角,被哑巴看见了。他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暗地里想,这人应该是不生气了。不生气就好,哑巴默默地松了口气。他是既怕张起灵冷又怕张起灵气,才认识了半个月,却弄的全世界好像就这么一个人。哑巴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汽车晃得他昏昏欲睡,还没到家,就在后座上睡着了。


        4楼2017-08-29 22:50
        回复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8-30 21:00
          回复
            哑巴正式开始学缩骨,是在住进主家三个月之后。这会儿他的日文已经学有所成,能够和日本先生简单地交流。张起灵偶尔会在学堂外面看他,但是看也不过就是匆匆一瞥。好几次哑巴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抬眼,人却已经走了。哑巴不明白张起灵在忙些什么,只是听人说,当家的压着一件大事。那事和关内九门有关,几乎干系到了张家这么多年来的基业。哑巴把这话听进去了,再见到张起灵的时候,便问他什么时候教自己缩骨?张起灵听完一笑,抬头看了一眼时辰,说:“那就今天教你吧。”
            张家能人辈出,会什么的都有。但这缩骨,却是张家族长的不传之秘。张起灵叫哑巴脱了衣服,赤条条的一个,躺在当中的大床上。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银针,循着穴位,把哑巴从头到脚扎了个遍。开始时并不疼,可到了后来,筋脉中的血液突然不听使唤地到处乱窜。哑巴出了一身冷汗,上牙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张起灵看在眼里,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没停过。打开穴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哑巴受的。张起灵要是心疼,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他是真想让哑巴好,往后,他还想把整个张家都给他。
            行完了针,哑巴这一天都没下过地。筋脉里的疼散不出去,感觉就像是千百只蚂蚁,想要咬破皮肉钻出来。不过这一天也有好的,至少张起灵没走。他叫人送了一锅汤来,守着床边喂哑巴喝。屋里静的很,扔根针都能听见。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说起院子里的桃树。张起灵说:“那棵树自打我来,就没结过桃子。今年我看花开得不错,也不知道结果怎样?”
            哑巴说:“等结了桃子,我摘给你吃。”
            张起灵说:“那好,这树往后,就归你管了。”
            寥寥几句,这一晚便过去了。隔天一早,打从外边送进来一个大桶。桶有半人多高,盛着半桶子热水。张起灵叫哑巴泡进去,又从房内的暗格里,取出来一枚血玉。血玉是引子,扔进水里,不一会儿便泛起了一层红颜色。但真正的药材却是麒麟血,张起灵划开了手腕,把血滴进水里。哑巴只看一眼就慌了,从桶里扑腾出来,要去床头上找纱布和药。他什么也没穿,手脚都长,后腰上嵌着两个窝。张起灵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来。等他把药和纱布找来,他才告诉哑巴:“我的血,不白给你。缩骨也是,教给你,是有条件的。你如果学得好,将来我死了,你便是张起灵。可如果你学得不好,我会再去找合适的人。这样的人只能有一个,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


            6楼2017-08-30 22:43
            回复
              血融进水里,红的像一块红宝石。哑巴静静地泡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张起灵离得他不远,整个人半躺半靠,坐在一张摇椅上。后来他大概是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大桶已经被撤了出去。哑巴坐在床边穿衣服,上边露着一段脖子,下边露着两节小腿。皮肤吸饱了水,透着一股温润的光。张起灵吸了口气,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他只觉失血过多,整个人累得睁不开眼。哑巴过来扶他,把人支起来,想往床上送。张起灵拦了他一下,说:“今天先到这儿,我还有事,得出去一下。”
              哑巴站住了没动,一挑眉毛,看向张起灵。那意思像是在问:你都这样了,还打算到哪儿去?张起灵看懂了,正了正身子,又吸了一口气。他说:“大帅安排了宴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必向哑巴解释什么。张大帅的宴会不去不行,这点哑巴自己也知道。他松松垮垮地放开胳膊,一只手却还勾着张起灵的手腕。腕子上缠了纱布,却仍有血透出来。哑巴低头看了一眼,说:“少喝酒,早点回来。”
              这是句叮嘱,张起灵听了,也记住了。可他那晚还是没能早点回来,哑巴等到半夜,院墙内外,仍旧是静悄悄的。一只野猫走迷了路,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哑巴远远地看着它,只觉得自己也像那猫,迷在这深宅大院里,不知该往何处。夜深人静,张起灵白天说的话,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哑巴反复想了想,只觉得心里憋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不想当什么张起灵,他只想陪着那人。要是有一天他死了,自己留在这儿又有什么意思?思及至此,院门响了一下。哑巴抬头看去,进来的是张半城。
              张半城算是张起灵的心腹,在这院子里,进出最多的就是他。哑巴放下防备,打从地上站了起来。隔着一地的月光,他看见张半城手里拎着一把刀。那人边走边笑,眼眉眯着,像是藏着什么。哑巴想说张起灵不在,转念一想,张半城一定知道张起灵赴宴去了。那他大晚上来这儿是为了什么,而且,还带着刀?哑巴没再往深处想,因为张半城已经到了面前。刀身上掠过去一道寒光,被他抖搂出一朵漂亮的刀花。张半城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在等当家的吗?他今天应该是不回来了。”
              哑巴没说话,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院里的野猫无来由地喵了一声,像是被什么给惊着了。张半城接着又说:“我听人说,当家的要教你缩骨。麒麟血都给了你,就等着替你重塑筋骨。我侍候当家的前后快十年,你也看见了,几乎是鞍前马后、寸步不离。他没说要教我,你来了,倒是便宜了你。你说你凭什么,你的出身资质,哪一点排的上?这缩骨即便是教给你,你觉得,你能学得好吗?”
              张半城越说越急,哑巴听出不对劲来。最后一个字说完,对方蓦地一抬手,刀口向下就是一劈。哑巴侧身躲闪,整个人游鱼似得滑进了屋。屋里有家具摆设,张半城追来,撞翻了桌子。他的刀咬着哑巴不放,一招狠似一招。哑巴操起烛台往上一扛,只听当一声,铜铸的烛台愣是被劈成了两半。刀身上寒光乍现,擦着哑巴的脖子划了过去。哑巴疾疾地后退,贴着墙游身换步,向外冲了出去。他的力气身手都不如张半城,正面对上,只能是输多赢少。可一味躲闪也不是长久之计,哑巴想了想,反身带上了门。张半城气势汹汹,拿肩膀一撞,猛虎一般扑了出来。他没想到哑巴就在门外等着,抱着胳膊一头顶在他心口上。
              砰的一声,张半城后撤数步。哑巴得了便宜,扭头就往院子里跑。他要是出了院门,张半城再想杀他,可就不容易了。于是追的人更狠更急,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势头。俩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到了院门。张半城伸手就是一刀,哑巴不躲不避,一把抓住了对方拿刀的手。他沉下身子猛地一拽,带着张半城一块撞在了院墙上。张半城吃痛哼了一声,哑巴以为,这下能撞掉他的刀。可没想到那刀刃突然反转,就着哑巴自个的手,扎在了他的大腿上。血瞬间便涌了出来,哑巴听见张半城贴着他的耳朵说:“别怨我,要怨就怨,当家的不应该看上你。”


              7楼2017-09-02 18:56
              回复
                话音落地,杀机毕现。哑巴感到大腿上的刀被拔了出来,由下往上,靠近了脖子。张半城杀过的人不少,知道什么地方能一刀毙命。哑巴出于本能也知道,情急之下,忽然一拧身,在张半城怀里掉了个个。原本冲着喉咙去的刀,扎在了哑巴左肩上。他哼了一声,一只手绕到后边,抓住了张半城的后颈。人脖子上的穴位最多,哑巴手底下发力,几乎捏住了张半城的脊梁骨。张半城跟着也哼了一声,发了狠,扎进血肉的刀子横着划了过去。
                哑巴不知道伤口有多大,只知道后背上凉飕飕的。血流了半身,盖过了衣服原来的颜色。他眼前一阵发晕,手抓不住,被张半城挣了出去。那人反扭着他一条胳膊,提溜着哑巴,向外抛了出去。这一下撞在墙上,哑巴就地一滚,借着高草躲过一刀。张半城骂了一句什么,并不来追,而是绕到了另一边。哑巴才一露头,便被他迎面拦了下来。避无可避,哑巴一咬牙,整个人箭一样冲了出去。张半城冷笑,手里的刀改削为刺,直取哑巴心口。这一刀要能得逞,哑巴便必死无疑。只可惜张半城慢了半步,送刀的那只手,被哑巴扛着向后一推。他重心不稳,脚步错乱险些后仰。哑巴趁机劈手夺刀,又转手一送。刀从下巴颌穿进去,直直地刺透了张半城的脑子。他只来得及唔一声,便被嘴里涌出来的血,呛得说不出话来。哑巴看着他倒地,痉挛了一阵,悄无声息地死了。
                月亮还在中天,这一夜,似乎比平日里长了一倍。哑巴跌坐在墙根,血葫芦似得,只露着一张白净的脸。他仰头看了看天,胸膛起伏,慢慢呼出一口气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别人要杀他,他不得不自卫。只是这自卫来得不是滋味,哑巴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看上也是有错的。张起灵对他的好,如今化成了一把刀,悬在头顶上。哑巴正想着张起灵,眼神突然捕捉到一个人影。那人站在院门口,黑色的大衣和黑的夜,几乎融为一体。哑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那人影迈步进来,他才看清那是张起灵。
                张起灵喝了酒,脸上白里透红的。他走到哑巴面前,先看了一眼死了的张半城。草丛里到处是血,他转过脸来,看向哑巴。四目相对,哑巴感觉那人从里到外,简直凉透了。他还像先前一样,想把张起灵捧在手里捂热了。可他动不了,身上的伤还在其次,独独心口那块疼得厉害。哑巴动了动嘴皮子,张起灵听见他问:“你知道张半城想杀我?你一直不回来,是不是就想看看,他能不能杀得了我?”这话问出去,没有人作答。张起灵向前一步,向着哑巴伸出一只手。


                8楼2017-09-03 10:56
                回复
                  这个吧人真少啊( ˘•ω•˘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9-03 12:35
                  回复
                    那次之后,哑巴病了很长时间。他受的都是重伤,主家的大夫,几乎一天到晚在小院守着。张起灵也在,哑巴每次睁眼,他都在床边上。或坐或站,有的时候甚至就和哑巴睡在一块。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起的头,主家大宅里开始传闲话。有人说当家的偷摸养了个少年郎,眉清目秀,俩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得。张起灵的威严摆在那儿,要不然,比这难听的话还有的是。哑巴出不了门也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张起灵看他的眼神,慢慢变得不对劲了。日子一天一天过,眨眼功夫,过去了半个月。等到哑巴能下床走路的时候,张起灵问他:“想不想出去?”
                    说不想那是假的,哑巴少年心性,虽不贪玩,但也好奇。他于是点了头,拄着手杖,撑在门边上等着。张起灵给他披了件外衣,手扶着手走出了院门。穿堂过巷的时候,哑巴才慢慢想起来,这所宅子有多大。张起灵是这宅子的主人,一路上不管遇见谁,都得给他行礼示意。哑巴看着那些人,只觉得张起灵,就像是灵台上供着的菩萨。他的位置是人给的,可要是有一天,这些人不再敬他爱他了呢?哑巴无端觉出一点怕来,转眼去看张起灵。这些日子张起灵没出门,该吃吃该睡睡,气色比先前要好一些。他本来长得就好,这么一来,更是叫人看了就挪不开眼。哑巴怔了怔,想说的话一瞬间全忘光了。
                    出了门坐上汽车,张起灵先叫司机往前开。往前都是山路,驶上公路以后,两旁可看的东西才多一些。哑巴扒着窗户,身子随着汽车一颠一颠的。张起灵看了直想笑,一只手附上哑巴的肩膀,顺势扶着他。哑巴的脖子修长,肩膀单薄,手臂和腰身都显得细,但却很有力。这是个好苗子,只是还需要时间长起来。张起灵愿意等,可张半城之流的人,却没有那个耐心。有一就有二,张起灵想,这次之后,还会有人要杀哑巴。他不能一直在他身边,所以得想个办法,叫别人不敢碰他。这事还没想明白,汽车一拐弯,又开上了山路。哑巴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问:“我们不去城里?”
                    张起灵笑了一下,逗趣似得说:“怎么,你想进城?”哑巴摇了摇头,低下眼睛,愣愣地看着自个的手。他不知道张起灵要带自己去哪儿,坐车坐了一路,发现越走山色越深。路也由大变小,最后仅剩一条窄道。他们早上出门,一直到天擦黑,才到达目的地。那又是一处大宅子,不过古色古香,比起主家住的,要老上几十个年头。大门前候着两位老人,看见汽车便迎了上来。张起灵扶着哑巴下车,跨进大门走了进去。
                    宅子里拾掇的很干净,绕过正面的厅堂,便到了后边的雅苑里。苑里有住人的地方,除此之外,还造了别致的园林。哑巴站住了往里看,只觉得院子里仿佛氤氲着一层热气。张起灵告诉他:“这里边有温泉。”花这么大工夫跑这来,原来就是为了温泉。哑巴心想,张起灵竟也是个爱玩的。刚想到这儿,那人又说:“这几天,我会接着教你缩骨。这事已经惹出了麻烦,所以带你来这儿。而且一旦开始练,温泉对你也有好处。如果没什么意外,教了你以后我回去,这两年你就先住在这。”


                    11楼2017-09-06 23:56
                    回复
                      写得很好,超喜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9-16 16:19
                      回复
                        还更不?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9-16 16:19
                        收起回复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期间,哑巴只见过张起灵一次。然后便是头年过年的时候,从张家捎来的一封短信。信里说中日交恶,张起灵应大帅之约,北上与俄国人洽谈防务。信上的地址已然是变了,成了奉天城里某个公馆。哑巴想了想,将信收好,放在了枕头底下。这一等又是一年多,两年之期,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张家这才派人来接,一人一车,停在了别苑门口。
                          哑巴简单地收拾了个包袱,和守宅子的老人道了别。那天刚好下雨,一出门便看见一把黑伞,斜倚着台阶下边的石狮子。伞下的人哑巴没见过,只觉得和张半城有七八分相像。不等他问那人便笑了,咧开一口大白牙说:“见过小主子!属下张半山,张半城是我哥哥。”
                          哑巴愣了愣,不由得想起张半城死时的样子。张半山却还在笑,好像那件事,跟他毫无瓜葛。他替哑巴撑着伞,把人让上了车。自己钻进驾驶室,打着了发动机。车里面暖和,车窗户上结了一层雾。哑巴拿手去擦,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山路。有些东西和两年前比,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哑巴想了想,问张半山:“你叫我什么?”
                          “小主子啊。”张半山开着车,抽空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恨,哑巴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张半城是自己杀的。张半山接着又说:“小主子您有所不知,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当家的当众立了规矩,说选你做接班人。哪天他不在了,张家便由你做主。你这可不就是小主子吗,是我们张家下一个起灵。”这话哑巴听进去了,但却没听得太明白,他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当家的为什么要立规矩?”
                          所谓立规矩,在张家和“传位”的意思差不多。历任张起灵立规矩的时候都很晚,一般不会在自己个还正当年的时候,就选定继承人。哑巴这么问了,张半山那儿想了一阵,才说:“看来当家的是没告诉你,他去年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挺过去。”
                          哑巴心里,咯噔一下。
                          “那事挺乱的,我也就知道一部分。听说毛子那边发起了一个远征队,请了我们当家的,跟他们去找一样什么东西。一行人进了长白山,差不多一个月才出来。进去的时候有三十二个人,出来的,却只有七个。这七个人里,就属当家的伤得最重。血都快流光了,半拉身子的骨头,几乎全部错了位。当时好多人都说,当家的肯定活不了。有天他自己也说,要是死了,就让家里迎你回来。当家的命大,治了一阵,已经恢复了大半。这不前些天还带人出门,走之前特意交代,接你回家去住呢。”


                          14楼2017-09-18 22:20
                          回复
                            来啦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9-19 11:13
                            回复
                              一席话下来,车里静了一阵。哑巴低着头,握紧双手,又再慢慢松开。分别两年,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想见张起灵。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破了个洞,疼得他喘不上气来。汽车一路没停下过,在接近黄昏的时候,驶进了一座西式庭园。院子里有一栋白色建筑,被石头垒砌起来的地基,拱立在高处。张半山绕到后面,替哑巴拉开车门。他躬着腰背把人请出来,看那架势,倒真是把哑巴当成了主子。
                              石阶上的门开着,露出满地琉璃光的颜色,哑巴走进去,先是闻见一股刺鼻的花香。然后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敞亮的会客厅里,摆着一整套西式家具。靠墙则是一面酒柜,错落有致地安放着各式玻璃瓶子。客厅里的花香是玫瑰,左一支右一束的,装点的到处都是。哑巴刚要开口问,便听张半山嗤笑了一声,说:“这肯定又是玛丽小姐布置的。”他扭过头来看着哑巴,接着道:“张家有一支旁支,七十年前远渡重洋去了美利坚。这些年来慢慢做大,其中一位叔父,在洛杉矶坐上了侨领的位置。玛丽小姐是他的女儿,上个月,刚从美国回来。那会儿当家的也在,被她瞧见,便愣是住下不走了。看那架势,估计是要赖上我们当家的……”
                              话说了一半,张半山陡然闭了嘴。哑巴下意识抬头,看见二楼回廊上站着个人。那是个女子,身材高挑,形貌出众。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正定定地朝楼下看过来。哑巴心想,那应该就是玛丽了。四目相接又过了一刻,他才想起来要打招呼。对方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哼了一声,扭头走进了一扇门里。哑巴怔了一怔,听见张半山说:“呵,这小姑奶奶,怎么又生气了?”他摘了手套,两只手搁在一块搓弄。哑巴被他领着往楼上走,一直走进了回廊尽头的那扇门里。
                              屋里的摆设和大厅里不同,床是架子床,铺了床鹅绒的褥子。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架子书。一张黑檀的写字台搁在最里面,备了笔墨纸砚,还放了一部电话。哑巴原地看了一圈,只觉得这儿的一切除了电话,都和张起灵住过的小院一模一样。张半山跟在后边,恰到好处地说了句:“当家的让你先住下,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说。”
                              这话过后,张半山便退了出去。哑巴愣了一阵,突然一激灵,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他不是没见过电话,只是过了两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对什么都感到陌生。电话接通以后,他也忘了要喂一声。对面静悄悄的,约莫过了十几秒,响起了张起灵的声音。
                              “哑巴,到家了?”


                              16楼2017-10-06 21:5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