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窗帘来回摇荡着。
「呀早啊,林烨。祝贺你康复过来」
没见过的大叔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对着他展现了微笑。
白大褂和方正的眼镜……怎么说呢。真是很搭。
「我说的话有听见吗?」
啊,看起来走神被发现了吧。
「呃——我是怎么……到了医院呢。」
「啊,林烨你在回家的路上被卷进了车祸……不用露出那副惊愕的表情,警察局已经有往下查了呢。」
闷热——从这间气密性很好的房间内,涌起了异样温度。忽然。
不知怎么,喉咙…发干
「———咕」
干脆说出来吧,就这样看着不管实在做不到。
「医生、问件事……?」
「好的,是怎样的事呢。」
医生依旧以没有丝毫隔阂的温和态度回应。
「医生的身上,为什么那么多线?」
明黄色的线从心脏延伸。
血管、眼、手指——
操纵人偶的线。
这一瞬间,医生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消失了,但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看来,脑部还是有些异常呢。而且眼球部分也有存在损伤的可能。
下午可能要做一下眼部检查。」
就像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医生与在门口等候的护士说起话来。
视线不自觉的投向那个方向,理所应当的看到了更多明亮的线。
从来往的人身上,延伸到墙角摆放的植物。
「——奇怪呀,大家身上都有线」
虽然不知道这涂鸦是怎么回事,单是看着身体就觉得很难受。
明明存在、为什么都看不见——
「是什么呢,这个」
指尖轻轻沿着床边的植物茎部游走,「咿——?」
没有任何的停滞,本来需要工具才能砍断的盆栽植物就这样断为两半。
「哇啊!?」
过来为他更换点滴的护士惊叫。
「那么林烨,你到底是怎么徒手把平安树给……折断的?」
医生并不责备林烨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在追问他如何徒手折断了枝干。
「……就只是按照那些线来画而已」
「好了。」得到这个已经无数次重复的回答,医生脸上的温和消失了一瞬,「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检查。」
结果,还是没人相信他说的话。
说到底,只是林烨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说到底,也只是林烨在发疯而已。
不想呆在病房里
这种压抑的地方我不想呆。
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的地方,却强迫人去相信他们。
所以,要从这里逃出去。
/所以,要从这里逃出去——
回过神来,已经跑到远离医院的一片森林。果然是逃出去的一种啊,他一边咳嗽一边蹲下去。
胸口很难受,也很难过。
更糟糕的是,让他大脑仿佛爆炸的、涂满了整个视界的线条。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烧脑吧、我会就这样——
就在这个和世界隔离的地方,
「哎,你这样可不行啊。」
从身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看你的衣服应该还是个病号吧?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啊糟糕、被发现了,林烨有些惊慌的回头。
「嘛现在的小鬼头真是没办法……」
就像对认识了很久的朋友,男人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生病了就要乖乖住院。」
「我不想回去。」
是穿着神父服装的人。大概是郊区那间教堂的神父吧。
哈———地长出一口气,林烨已经做好被训话的准备了,但神父看起来并不想管他。
「嗯?小鬼,怎么一直低着头。」就像对老朋友一样随意,神父挑起眉问道。
因为不想抬头。
只要一抬起头,四周就会重新涂写上线。就像做手术时把伤口缝起来一样,算用手指就能切开一整个的人。
是这样七零八落的世界。
但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的线」
「线……?」神父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什么线?」
「树木啊人啊还是鸟……大家身上都有很多线。就像血管一样,从心脏开始。」
原本温和的搭在肩膀上的手,忽然深深陷进了肩膀。
「…………你、」
神父的脸上,戴上了陌生的表情。
「未来视[Norns]……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只要是存在于世间的东西,肯定有其存在的形式。你看到的就是这一部分呢。」
什么意思啊?林烨惶恐的看向神父的脸,「这是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对。因为你会在不经意间破坏掉生物的『形式』。没有了形式,也就没有了『生命』。
换言之,你会在不经意间毁坏掉身边活着的事物。」
「……是吗。可是神父先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神父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松开放在林烨肩膀上的手,「你只明白一件事就好,绝对不要轻意地去切那些线。
——你的眼睛,把『生命』看得太轻了。」
这样说着,神父看向了胸前的十字架。
「不过神父,一直看着那种涂鸦真的很不安呢。那些线碰到的话就会裂开的吧,那我四周一直就这么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