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莺莺的车停在餐厅附近的车库,两人得穿过一条长街才能到达。
夜深人静,路灯昏黄,雪花无声无息落下来,冬夜的冷风夹了细雪吹过街头扑面而来,刚从空调房出来的莺莺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个寒战。
“冷吗?”王景清关切询问。
“还好。”她笑笑,早已习惯一个人对抗寒冷。
王景清嗯了一声,用好看的手指优雅地理了理毛呢大衣上沾着的细碎雪粒。
街边商店已息灯打烊,两人踩着路面积雪发出"嚓擦"声成为夜里的唯一声响。
“黎小姐很久没回国了吧。”王景清打破沉寂。
“是啊。”莺莺感慨。不知国内娱乐圈又是什么光景。
“我蛮佩服黎小姐的,一个女生来到国外单打独斗创出一番事业。”王景清道。
“王先生,你过奖,我的小作坊不过是想法子讨生活罢了。” “想法子讨生活?”王景清眉目带了丝丝笑意。“这话听来熟悉,十年前北漂的我何尝不是如此。”
“哦。北漂?”她瞟他一眼,听张先生说王景清大红不过这几年光景,看他已过不惑之年,想必也同她一样,跑了多年龙套,演了无数配角才在这行做到如今地位吧。
“是,我是北漂。”王景清笑道。
“我曾经也是北漂。”故国独有的词汇让她对王景清不知不觉间有了亲近感。
“王先生很热爱演艺工作吧。”她道。不发自内心热爱,一个人怎么能坚持北漂那么多年?
“也不是热爱什么的,没办法,大学专业入了这行,想改行也改不了。”王景清耸耸肩膀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这回答让莺莺略微失望,她自来视演艺事业为第二生命,王景清谈吐不凡一表人材,她以貌取人了。
“王先生就读的学校是?”为了不冷场,她无话找话。
“北京电影学院,我一般不爱说我是这所学校出来的,呵呵,说来真是不好意思,和前辈校友们相比,我的成绩对不起学校的栽培。”王景清闲闲笑道。
“北京电影学院,那可是我做梦都想去深造学习的学校啊。”说到这所学校,莺莺眼里闪出了羡慕的光芒,这所学校可是出了好几个国际巨星和大导演级别的人物呢,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她在最初演戏时吃了好多苦头!走位不准,表情做错,台词功力不够,为此她老被导演骂,被同剧组人看笑话,好在她性格坚韧,总是挨骂后擦干眼泪加倍下苦功,一个人对着一面镜子练习喜怒哀乐,后来她的演技超过了好多纯正科班出来的女孩,但没有机会接受系统演艺培训仍然是莺莺演艺生涯中的一块短板,很多拍摄过程,她只知应该这样去演却说不出相应的道理,每到剧组讨论工作她心里明白却拙于言词时,她就深深羡慕那些受那专业培训口若悬河的同事。
想不到眼前人就读于她心目中最神圣的学府!
她带了尊敬的目光重新审视他。王景清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袭剪裁得体的咖啡色大衣将他高大健硕的身材优势展示无遗。墨色头发下,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深棕色的瞳仁透着孩童般的纯净,鼻梁挺直,双唇秀气,标致的五官在他脸上搭配得恰到好处,整个面部轮廓仿若巧匠精心雕出,棱角分明又不失俊美,轻笑时若春风十里,温软得令人心神荡漾,静默时则如流风回雪,冷峻中别有一番深情缱绻。
王景清俊朗的外形简直是偶像剧男主的订身制作完美人设,他又是经过正规学校培训的科班人材,怎么也会和她一样有窘迫没戏拍的日子?莺莺对他的经历产生了兴趣,但两人初次相识,她也不方便把对方底细打听个一清二楚。
“先生,给女朋友买束花吧。”一个卖花小女孩招揽生意打断了莺莺的思路。那女孩大约七八岁,黑黑瘦瘦,穿的一件羽绒服甚是破旧,她手拎一个塑料篮子,篮子里放几束干巴巴无精打采的玫瑰花,一看便知是附近贫民区的孩子趁着过节出来挣钱补贴家用。
可怜的孩子,天寒地冻出来揽生意。这女孩年纪看上去比俊熙还小呢。莺莺打定主意,给那女孩一些钱,让她赶紧回家。
还没等她说话,王景清已弯下身子。“小妹妹,玫瑰多少钱一支?“
小孩张开手指比划:“很便宜的,五美元。”
王景清不再多话,爽快掏出钱。“这些花我全要了。”
小女孩欢天喜地手脚麻利的用缎带扎了一个漂亮的花束递给黎莺莺:“姐姐好幸福哦,男朋友又帅又贴心。”嘴甜甜的恭维主顾。
莺莺面上一红:“小妹妹你误会了,他不是......”
王景清笑吟吟接过花束,嗅了一嗅,又送回女孩手中:“谁说我要送给这位小姐?小妹妹,这束玫瑰是送给你的。”
小女孩将手向背后一背倒退两步:“我不能要,妈妈说过,玫瑰花是送给女朋友的喔。”
王景清微微一笑:“是啊,送给我的小女朋友,就是你呀。”蹲下身子帮孩子理了理棉衣上的雪花柔声道:“乖孩子,天晚了。快回家吧。”
那孩子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王景清的用心 :“谢谢好心的先生。”又对黎莺莺鞠躬:“谢谢小姐。”欢呼着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等那孩子走后,莺莺对王景清笑道:“你若想布施,大可以直接将钱给她,何苦这般绕弯子。”
王景清道:“直接给她钱和我买下花再转送她,目的一致,但效果是不一样的。”
“愿闻其详?”莺莺看他要说出怎样的一番道理。
“给她钱,更多是为了满足我的怜悯心,而买花转送她,则是教会那孩子懂得生意交易的道理。”王景清不急不慢的道。
“那这笔交易中你可亏本了。”莺莺打趣,与白飞宇分手这几年,她其它男子相处从来循规蹈矩不苟言笑,但面对王景清,她紧绷的神经便不知怎地便会松懈下来。
“哪里亏本?我可嫌翻了。我不过拿出很少的一点钱,得到很多啊。比方说,小妹妹懂了做生意的道理,让她早点回家,让她感受到人间温情。更重要的是,让黎小姐对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王景清一本正经的说笑。
“瞎说!关我什么事?”自从离开白飞宇后,莺莺不愿和任何男人扯在一起,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性相处时她更是时时提醒自己自重自持,以免两人关系进一步发展,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毕竟王景清远来是客,便转了话头笑道:“不过没这事倒真看不出你原本是一个善良人。”
王景清板起面孔:“看不出?难道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坏人?”
莺莺自悔失言:“当然不是啦。”
见她说错了话的心虚样子,王景清崩不住大笑起来:“小黎飞刀名不虚传,一言一语招招见血。”
莺莺啊了一声,这王景清怎么会知道她当年绰号?转念一想,必是张先生又管不住嘴了。开过玩笑两人彼此气场又融洽许多,王景清主动给莺莺讲他初入演艺圈的事情,原来他那时年轻气胜,自恃正规学院毕业,毕业后虽有几家拍青春剧的戏约找他,但他瞧不上毫无内涵只有男女情爱的偶像剧,一味坚持只接有思想内涵制作精良的历史正剧和电影,奈何这些优质资源哪里是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到手的?坚持接戏原则几年后,他生活越发窘迫,拍青春偶像剧的剧组传他眼高手低再不肯上门,而正剧和电影哪里敢随便启用一介新人,拖得一年半载,堂堂北影的高材生竟然沦落到租住的那间地下室的租金都拿不出来。在房东的冷眼中,清高如他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去接了一个偶像剧中的反派角色,他的精湛演技让那角色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以致不少入戏的观众跑到他微薄上骂他泄愤,这个角色的出彩才帮他打开娱乐圈的星途路。
“王先生如今接手的主要还是正剧和电影?”莺莺并不八卦,但对王景清,她的好奇心比对旁人更多一点,想对他的经历了解更多。
“说来惭愧。电影倒是一年有两三部,正剧嘛,我都好久没拍了。”王景清摸摸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年公司帮我接的全是偶像剧,高层说没什么好剧本,让我先拍偶像剧旺旺人气,他们向我承诺过有好本子第一时间通知我。”
“其实你并不愿意拍他们给你的那些剧吧.”莺莺轻轻道。
“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公司肯栽培,公司给了我成名的机会,回报公司是我应做的。”王景清叹了口气:“不过说真心话,公司给我的好多戏我真不愿接。”
莺莺嗯了一声暗暗思忖,此人知恩必报,足见是位磊落君子。
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久两人已来到莺莺停车的车库。
“谢谢王先生天寒地冻的出来送我。”莺莺致谢。
“应该的,你也说天寒地冻的,你还不是出门款待我们?我还得谢谢你对剧组的帮助呢。”王景清看着莺莺上了车,帮她关上车门,立在道旁挥手道别。
莺莺喝了红酒,身上也走得热呼呼的,她系好安全带后向王景清挥挥手,轻踩油门,车渐渐开远,王景清仍立在道旁目送她远去,后视镜里映出他挺拔的身姿,冰天雪地里象一株傲雪凌霜的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