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

嗨呀，气！

（飞霜落户，窗外阵作了鹅毛大雪，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下的了。听苑外的宫人们，洒扫中提及，这雪，二更天便洋洋洒洒起来了。隔着明纸，探一探头，我瞧，现下，这天是如水洗的白。至于，太阳呢，早藏到群山后头了——）
（宫里的时日，比不得外头，平日来做的，一味是侍人左右，念书唱经。有幸，因缘际会，往各宫去瞧瞧，也不算得，白来这一趟）
（只是不知，这方无趣，何时却了头？）
（雪襟湿了鞋袜，到绛雪轩时，已潮的难受。我撑着伞，扶着阑干，连叹好几句）
没事闲的。

【 冰凉的意味，沿着阑干，顺着地表，自袖间，全数深到骨血之中。我其实不如何欢喜冬天，相反，还畏寒得很，可我总贪恋雪国的风姿，更怀念昔时乌苏里江一壁的苍茫雪山。负雪的四九，比平日的红墙绿瓦、檐牙高角，美上数十分。 】
【 我自江南来，看尽了金陵的粉腻缠绵。即便指尖冰凉，面无艳色，也要探多一些雪日的时光。 】
【 而我驻足，已然看见有女在此，连声感叹。方紧了些大氅，抱紧了汤婆子，只管她笑。 】
你这是，说谁呢？

（你说，这不是活受罪？这般大的雪，好生生的，出来做什么呢）自然是说我自己，您说，这样大的雪天，纵撑着伞，披着氅，又有何用？还不都是浸湿了鞋袜，教人好生难受。
（眉心蹙成团，眼中也发着怨，我心觉，再也不消得这般鬼天气，四处乱跑。便该是，自作孽，活受罪——来人芙蓉玉，我眼打量她，是了，又是昨个儿那位）
（复一施礼，伸手打了袖子）哎，瞧您说的，老身如何敢说是您呢？

5
【 她一声抱怨，恰对准了我。此刻在这仍撑伞披氅的，除却她，可不就是我。也不讲她，惯是往她跟前再走几步，正对上她眉眼。 】
谁说没有用了——我就贪的是这景致，纵浑身不舒爽，又何妨。
【 鞋袜湿与不湿的，倒没有什么打紧的。无人的，深邃的，大雪覆盖的针叶林，似乎一动就能簌簌落下几丛雪的，方是盛景。 】
你总贪个口欲，成日老身老身的，也不见长了我几岁。
【 又扬了眉。 】我道呢，不说密妃，珍娘娘也爱极了你，原是贪上了你这鹦舌。

（伸手挠了挠头，多有些为难，她到底是天妃身份，纵我同她已晤多面，却也不可，失了礼数。云袖坠在身侧，窗外透进来的寒风吹，掀起大氅，寒气入骨。我两只手盘桓在身前，来回来去的蹭着，试着生热）
（我多有些好奇，她这个身子板，弱的很，竟不冷么？）您爱景致，老身知道，只是——我瞧您这等尊贵之身，又娇弱，难道不怕冷？
（倒吸了一口气，步子前前后后的挪着，发现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也作罢，便堂正的站好，答她的话）您这是说哪里话？您如天仙般，怎好跟奴婢相比——

【 冬日，总是冷的。我见她玉手相合，一个劲儿地试图取暖，指尖一动，也觉双手无限的寒意。 】
【 从小是个体寒的，幼时贪顽，落了水也不见说，后头大病一场，落了个病根。于是每逢秋冬之交，手足便开始发冷，常是一整日的凉。纵是手捧汤婆子的，也无甚他用。久而久之，更是将之作了习惯，也再不在意了。她一句话提起，反醒了我的神。 】
冷嚒，总是冷的……只是我手足了数年，也不觉有什么了。
【 想了想，递了汤婆子去。宫人的衣物到底不如主子的，总是单薄一些，她又这样冷，也不好在雪里再受了凉。 】
偏你嘴甜，抹了蜜似的。

（她这话，乍一听上去，好似在解释，愈深究，便越觉，藏着无尽的哀。觉着尴尬，也不愿接她话茬，只伸手接过她的汤婆子，将东西凑近鼻间，还有股子清甜的香）您这东西，好香啊，可不比普通的汤婆子，只是生热而已。
（牢牢地将它把在怀里，汤婆子隔着衣物，虽不太热，却也觉着，通体寒气，去了大半。于是往前去，身子一躬，又施礼，手指着一旁的凳）您坐着，没听说么，这寒气呀，都从脚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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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素来喜香，殿内总燃着苏合，衣物也爱熏上一炉沉香。物件儿随身得久了，竟不知也带了几分香，大抵是，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了。她接了汤婆子，先细闻一番，方拢在怀中，也觉可爱。 】
哪有什么不一般的。许是我带得久了，它又发热，将我衣物上的香气儿也随了去。说到底，还不就是个汤婆子。
【 将汤婆子予了她，怀中一时无物，立时空荡荡的，也灌进来许多风。索性交了双臂，拢在大氅里，花盆底一动，方落了木雕小凳，再与她言。 】
正是了。下身的，总比上身凉得多。我平日不多在意，你今日这样说，倒也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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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予了她取暖，也未想过还要拿回。倘使她不提及，只言说欢喜，我也顺着台阶，直接予她。但她这样直白，也没有什么遮掩的，一口气儿把自己的心思全吐了出来，倒让我有些惊讶。一时愕住，再转了笑。 】
啊——好好，送你送你。
【 可又不想在她跟前总这样作个好人，也起了小心思，眸见黠色。 】我将这赠了你，你可有什么要还赠予我的？一来二去，不伤情分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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