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等待。火车站月台站着形形色色的女人,有的还是待嫁的未婚妻,打扮得很漂亮;有的是被苦难折磨得早早花白了头发的少妇,她们的眼睛甚至都变得灰朴朴的;剩下的大部分是老妈妈,她们的年纪并不算特别老迈,皮肤却又黑又干,像上世纪只有寻常人家里啃的那种黑面包。这些人或许是在等丈夫,或许是在等兄弟,又或许是在等儿子,年轻的踮起脚身子向站台外倾,年老的低垂着被头巾包住的头颅,她们还在等待。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起先极其微弱的声音——没人能确定那是什么造成的,但是它越发的接近,直到所有人都听出——那是火车的汽笛声。它从远方来,像个浑身穿着黑漆漆的铁甲的骑士,但却带着尘土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笨拙,或许是它前行得太慢了。接着喧哗声盖过了火车呼哧呼哧的运作声铺天盖地而来,震得伊莉娜脑内一下子空白了,人群变得躁动,在火车安稳地停下后,她们更是不安分了。她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举动,待她反应过来时却被涌动的人潮推搡得晕头转向。
她像落水者一样挣扎在其中,想要踮起脚越过那些高高低低的女人的头颅去搜寻某人的身影,反倒被几个不知轻重的人踩了脚,她不禁骂了几句。但是突然的,她的视野里出现一个高大的背影,他侧身而立,佩戴着只有少校才有资格被授予的两颗长方形的领章,他脸部的轮廓变得比上一次她所见到的还要深刻,他捏住帽沿往上抬了抬,随后偏头用眼睛飞快地扫视一圈,这已经不是一个上中学时候的学生了,而是一位全身经战火磨砺之后脱胎换骨的军人。伊莉娜半张开嘴,原本睁得干涩的眼睛刹那间噙满了浑浊的泪水,接着她逆着人群拼命地向他靠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荡到外缘。
“少校——卡列金少校——”她伸出手拨开那些人的肩头,整个人往前拱,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
“尤里——”她摁住别人借力好不容易挤进去,蹭掉了旁边人的胸针和帽子,慌忙之间扭头说了句抱歉。
“尤拉——”她感觉浑身没力气,一头栽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她抵在他包裹着军装的胸前彻底嚎哭起来,像周围那些喜极而泣地亲吻着丈夫的妇人一样。尤里稳重地托住她的腰身,手扶着她的后脑勺,散开了她原先盘起的有着春花和阳光色泽的发辫。他伏在怀里人的耳廓压低声音说道:
“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