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imgsrc.baidu.com/forum/w%3D580/sign=a12719bfb91bb0518f24b320067bda77/2925452309f79052907252a306f3d7ca7acbd5ba.jpg)
归家 by 电光
二零一六年末,今年北京,不下雪。
姓陈的一家落户于北京偏南一带的老住宅区。陈老先生早在三十岁时租了这座外表破旧的公寓,带着妻儿搬了进来。作为邻里,我和陈氏一家平常相处得颇融洽,也就多少知道一些他们家的事。
陈老先生家有一个儿子,儿子念到高中就缀学了,从此专注于写作,十数年来,笔耕不断。据说在一家出版过一本书就倒闭的出版社出版过一本书,书名叫《度外》,十分出世的名字,他人也出世,脚不沾地的,我住他隔壁这些年来,从没见他儿子为生计忙碌过。
这天除夕,家家户户早在窗户上贴好了红纸、挂好了炮竹,就等凌晨时分一到,响它个咣啷噹的。
下班以后,我在一片热闹之色里穿行而过,几个屋邨小孩拿着刚到手的糖果点心擦过我疲乏的身体,我没多留神,便被撞了一下,正好停在陈氏家门前。
这年除夕,陈老先生家门外什么也没佈置,门半掩着的,灯光从门外渗出,也是惨白一片,和左右隔壁佈置得满江红的户宅成一大对比。
陈氏虽然挣钱不多,却也不愁吃穿,日常生活兼顾得来之外,换着是以前,一年一度的过节也是尽量办得喜气洋洋的,今年却是例外,门廊处空旷得,一丝喜色也无。
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我敲响了陈宅的门。
“谁啊?”陈老先生的声音沙哑苍白,从门缝里渗出来,有点叫人揪心。
“陈老先生好,我是中村凉子。”
“哦,凉子吗?进来坐吧。”
因着这些年来我和陈氏的交情,受到陈老先生邀请,我也没多推迟,便扭开门走进去了。
趁着脱鞋的时机,我好好打量了一下陈氏家,陈老先生和他太太家的牆壁一律刷白,壁上挂了几幅国画,客厅中央放了一张圆桌,桌上没有过年用的食品,只有三碗白饭,几碟小菜,单调得有点凄凉。
“这么晚了,你们还不动筷吗?”我透过陈老先生家的窗户望向外边,天已经彻底地黑了,夜空里头不咸不淡地挂着几颗星宿,冉冉朝我眨眼,像是来自我遥远故乡的风铃。
叮铃叮铃。
不知道我家父母现在是不是也和陈氏夫妇一般,等着一个无法回家的孩子归家吃团圆。
是的,陈老先生的儿子,早在前年圆寂,在一个平常得不能更平常的午后,死因是自缢,离开前留下了最后一本书,书名简单,叫《圆》,连最后一本书,也是出世的。
“凉子说得对,我们……动筷吧。”陈老先生目光投向桌上三碗早已放凉的白米饭,小声劝道。
“不……我们再等一下……等…等咱们的儿子回来。”
陈老先生听了陈老太太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近边,捧起米饭,无声地吃了起来。
“凉子,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反正留着也是留着。”
我瞥了陈老先生一眼,他通红的眼睛让我不忍拒绝。
哗啦哗啦。
炮仗响了,从窗外窜了进来。
望着陈苍白的脸色,我唯有走近饭桌,捧起饭碗,配菜吃着。
今天是除夕,我在邻居家里吃着团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