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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戏】纷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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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6-09 18:18回复
    元嫔 柳暗生
    长胜的玄关开了,扶枝透叶的澄阳再不复翼翼羞涩,承着早春料峭第一拢远归的风逸,恣意广洒它沁人的暖温。柳暗生慢踱窗前,任那窄袖儿褙子上沐云游海的孤鹤溜光奕奕。她合上眸,微微扬颈,受这彼时如桂花醪浆般,诱人长饮深醉的美好。只一息间,柳暗生睫间小颤,再张开眼,便已魂归梦回,不复提前头水花镜月的空也念想,她不想于这纸迷金醉间的空欢里陷得太深。人,大抵是不该留情的。
    她收起微微僵痛的颈,那澄阳曙光寸寸灌目的感觉,着实,让人不痛快。“哈——” 她轻呵,分不清为笑为嗤。她走过鱼叶欧歌的湘帘,风话树吟,飒飒婆娑,撩动她藏着过往沉霭的心弦。曾善教书文的姑姑讲过,犹记当年,她绕着我的身案圆踱三圈,而后止步,满揣疑容的问我——为什么,我脊是直的,头,偏却要这般沉着?尚当及笄的我不知何答,心里莫然冰凉的悸动鼓涌着,手中毫竿微微发颤,我恐惧那迫人沦亡的绝望再度吞噬化骨,不敢深往。遂末,也只单单应了一句 —— 习惯罢了。
    然,我于此,并未骗她。
    一场洗澈天际的雨后,蒸霭散尽,霁空无云,履过青桥水滋,携拢盈香满袖,远远近近皆是一片万里的清霁。她扫过甬道狭隙的无名花草,摘过海棠扶枝间湿凉未去的枯涩干果,闻过长空忧啼无处还家的迷途雀儿。柳暗生行路慢慢,品这厢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与游者二人,一架未雨绸缪的油伞,一方曦洒淡薄的浅影。
    她望极前坐长桥,歇下足。蓝桥便是神仙宫,何必崎岖上玉清。她浅笑轻叹,臆游且乐,全然忘却归处。
    她敛裳登桥,桥前的阶子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向下沉去,她侧首向下探去,清绝的河渠,游弋那金玉满堂的繁华生年时来时去,历在她眼底,娥媌悦悦。许是那雨涨池深,而见之沉鳞更艳,令她望之入神。
    绣花轻履的摩挲入耳,她直身,望那冉冉缓步来的人,大抵尚未相识的新妃。她眯上眸,不经意的半温生笑。
    “难能同周,共济相逢。”


    2楼2017-06-09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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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女 杨常仪
      雁子的尾羽划过长空,海棠的香气破开帘栊。她自悠悠一梦中渐渐醒转,尚自沉醉。思绪未清,瘦似纤竹的腕却已攀过玉钩,朦胧中她扯开帷帐。转过云母画屏,重重纱帷,虽是模糊,也可见那窗外那一痕青天碧蓝如洗,这原是绿蜡未卷、红杏初绽的早春时节。万物初醒,她的思绪被廊下一叠燕啼唤回,始唤婢来梳理新妆。
      菱花镜前,一束清透的光痕从半开的窗漏入,恰不偏不倚从背后描摹出她的身影,映在光洁的金石板砖上,愈显颀长。身后为她绾发的筠则头一偏,不禁笑道:“小姐如今身量长成,比在府时又高了几分,更是纤纤娉婷了。”
      常仪眉稍蹙,却未语,只低眸。她反覆手心手背,瞧自己细长的指间光影跳跃,半晌方喃喃道:
      “从前我小,常偷偷溜到院子随兄一起习武,也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这双手将来是要握长戈,这肩是来扛大旗的。后来我大了,他们就说女孩儿还是学些女红针黹为要,缝花绣草,难道就这般没用?”一阵风过,早春尚料峭清寒,混杂着未干的水汽,便悄无声息的席卷开来,她深吸口气,冷冽的很。“我偏不信。”
      骤雨初歇,连那角落旮旯的琉璃砖瓦都被冲洗的纤尘不染。踏着黏滑的青苔,绕着回转的曲廊,不爱春色脓丽,偏向僻静处行。过小桥,分垂柳,寻一方天地。此处未点芳菲,只松树合围,山容萧然。她方欲坐下歇脚,却听一声唤,仰头打量来人,与她道:“外间攘攘,只余此处空寂,能寻来的人却是不多。”


      3楼2017-06-09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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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嫔 柳暗生
        她侧首,信手抚合身间一水儿半新不旧的衣裳,织锦秋香,通色无花,惟襟口袖沿间,绣压银线的狂草繁绘浮奕潜潜。“俚俗的春花百样不尽新鲜,只有这彼时的初杏苞枝,方堪柔美。” 她话,指尖挽卷临鬓顺倾的发,转眼浅望了伫在那儿的人。柳暗生旋首正襟,一息浅嗅入尝,而沁入鼻腔的,恰是那酽酽尚浅的花香。
        “只是今年,含苞欲欲的桃李太多。” 她垂目,看着一方清澈如碧的池下,脊背鳞光,宛如并蒂,而却刻意远晦镜水的人影,比比如惊弓树雀,弹水尾鳍,转身游散去了。她见幕,黯然叹首,转身谓身边儿媵人拿来食饵,再望人言:“我怕,怕来日乱花渐欲,繁了眼,障了心——” 沉一番闲话,柳暗生伸手探进布囊,抓一把,临桥畔,旋而翻袖,承华恣曜,一将手间食饵尽数扬了。只见原本疏远的潜鳞纷踏,阒然沉寂骤然惊起,丹顶昭和不分伯仲,只听哗声一片,群鳍打水,婪口相争。她倚桥栏,手托着腮靥似半凝神,皓婉间的玉镯子顺婉小臂,看这一厢喧哗始而又止。
        “故而我更爱这一池锦色,无声则雅,有闻,却自相而活。”
        她回首挑望,眼前人眉目刚绝,似拔风华,柳暗生浅笑垂目,却徘徊人半握的掌间,那依约下的茧,令她出奇疑犹。她禁不住问及,只承着前头话,探人入境往生间的情。“你方才来桥时,所言不信,话可冷冽的很。” 她颔首谓人,四目相望间,面上的半温不火矜就依然。
        “如今寻缘而至,可妨解忧?”


        4楼2017-06-09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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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女 杨常仪
          桥面无树荫遮蔽,阳光自头顶劈天盖地射来,无数细密的光柱映的一池波光粼粼,宛若谁随手撒了一把碎金,明晃晃的耀人的眼。常仪以手遮日,稍眯了眼睛,缓踱着步,听人把话一席说完。她细颈微曲,脊梁却挺的笔直,顺手揪下临侧杏树初蕾,在指间挼弄。
          “承你所言,此时娇杏初开,看来确实柔美可爱。只不过春秋代序,弹指一挥间便是物换星移。等来日秋雨萧瑟之时,还不是一样芳尘飘零?想来那娇娇女儿所爱的秋月春花,总不可长留久存,到底没趣的很。”她轻呵一声,眸底自有三分不屑,一松指,随手便把那朵杏苞扔入沟渠,任其随水而去。“休再说什么万紫千红、乱花障目,一场西风,便可将繁华断送——这脓丽可人的芳菲,看去似有勃勃生机的繁盛,能留的了几时却全看造化,到底不如松柏自生自长,而却四季常青。”
          耳畔鸟啼燕语,眼底锦鲤织花,这大千世界看似有声有色,却不过一场乱哄哄轮番登场的闹戏。何须等得曲终人散才得见冷月一弯、秋水一痕,她作临水照花人在旁冷眼相看,自是此心清明,如是我闻。“大概旁人都偏爱那莺莺燕燕,入宫未久已是三五成群。我孤身一人未有交结,自该寻来这僻静之处,草木幽玄之气入肺腑,话也是冷冽的了。”常仪一向倨傲的眉眼衔了三分笑意,如戏谑。眼风扫过,看出人目光在她掌间流连,欲言而未言。她头高扬起,看向辽远远方,静默片刻方道。“我小时曾随父兄习练刀戈,手上是有老茧的。大抵心也磨出了茧,是硬的。”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7-06-13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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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嫔 柳暗生
            春晨轻寒,她透过桥岸的蒙蒙薄雾迢眼天际,天光被几卷云逸遮去,澈霁如洗。“如闻,松柏长青,一生无花无果也罢了。无欲亦无求...到底,堪那易折的花枝无趣多了。” 池间阒然,繁锦沉寂,一通大雅风光,似是那场噬贪鳍戈的挣扎,从未发生过一样。她拢袖旋足,背过那方云诡波谲的清绝。
            “你看,餐尽饱腹的锦鲤相尽沉散,而如今虎视眈眈的浮鳞,俱是那尚未能足的——” 她难得轻嗤,垂首,眸光渐黯。眼下后庭云云新妃,或婉约、或凄楚、或身娇,或悲恸,各色千秋,百种妖娆,而各自其中又不过沧海一粟,无论妄人菲薄还是亲偿手栽,总将习之为常,毕竟这众云纷说的后庭,情非自禁。“是呢,大抵如此。” 她复人。只是那腌臜的是非情故,是人烦惹的,却又避之不掉的。“您会变成,你讨厌的样子。”
            云鬟绿鬓,绮袂当风,她侧首挑望那人,风鼓动着绣裳,时翩时落,如一只飞不高的蝴蝶。银璎簌簌间,一滴问天坠下的雨珠打在她扶着石栏的手上。“你是杨家的女儿呐。” 她收袖,往人前踱去,却又止于寸间。确实的,那人身量欣长,一水云肩亦比她稍宽了那么些。柳暗生抬首,渊眸间,泓波涌涌,徊鸣惊涛。她浅笑,转而覆上人掌间,横手其圈握,指腹轻轻摩挲人素手上曾久握长戟战话沙场,却又在匿在锦衣玉袖间,那不似合宜的茧,却又让她不止浅尝辄止,却终归松了手,将油伞合人掌中。
            “看来,人是不能一尝甘而尽,总要给自己,余些留念。” 一席话,似给她自己,似又予人。懒再一副谦婉模样,却临然话间,仍是半温不火。“养德殿的路长,伞给你。” 柳暗生看她,旋而兴致饶然,假颦眉,轻拍了人手,佯叹道 “女孩子家家,还是学些针绣画画的好——”


            6楼2017-06-17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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