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来来的——先表明立场。 荒山上。
海东来吃力地撑着伞，靠在枯木干上，喘息。
如果此刻要死去，他希望，身躯依然不会倒下。
他惨然一笑，自嘲地想，靠在枯木上比倒在地上又能好多少。
过去的三年里，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已经损及周身器官。倒多亏了这刺骨灼烧的痛，他能一直保持清醒。
三年前为乐团一战，虽然海东来捡回一命，元气大伤，再有日愈加重的病。他每一次出手都要忍受漫长的痛苦，和更长时间的恢复，甚至武功也在日渐变弱。所幸，赤帝大人在长安积威已久，真正需要他出手的机会并不多。
然而，长安城这几年风云变幻！
年迈陛下的多方猜疑、拉锯的太子舒王、暗潮涌动的朝堂……一切的发展都是定数。
多年的内卫统领，海东来知道太多。随着自身利用价值的降低，他的存在，危险远远高于价值——即使对于他效忠的皇室来说。所以最后，已知自己时间不多的德宗已经打算了除掉他，但不知什么原因，只是明升暗贬、架空他的权势，始终没有真正下手。也许是顾念旧情，也许是他还有作用，也许想留给新皇一份功绩。
他又如何不知？告老还乡？且不说陛下不会准，他又怎么甘心？
但是此刻，他已经离开了长安——竟是以这种方式。
那日在长安城外，他停下来回望了一眼这个守护了十数年的皇城，这个此刻准备吞没他的皇城。
曾经在这里享用过的一切，原来都是空，什么美人什么千金，此刻他孑然一身。
往事历历。月霜行这个女人，一向谨言慎行，那日居然为自己向新皇申辩。他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是感激的。只是她该知道，那时他什么罪，有多重，一点也不重要了。希望新皇不会为难她，就凭她背后的家族。那就放心了。夏云仙后来是否还活着，他没有打听过，但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了，也许殒没也许隐居。还有那个伶俐的膘国女子，曾在长安城名动一时，但很快，再也没有音讯。
……
离开长安后，他换掉了标志性的红色。
他笑自己。
看着血渗出衣衫顺着手指滴下，他知道，刚刚和那群杀手的一战，身体已经强弩之末。仿佛又回到三年前……只是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
听到有声音，海东来隐约看到一个少年。“这位大叔，你没事吧？”
待他再次醒来，自己在一个破烂的茅草屋中，破烂的床榻，一切都是破烂的。
“你醒啦？”少年递给他一只烤好的麻雀，“这附近没有郎中。只能明天下山找郎中了。”
海东来接过食物，一笑：“没有必要找郎中。”
少年继续说道：“我循着血腥味，以为会发现一只受伤的困兽。没想到……吓死我了。”
“受伤的困兽”——海东来自嘲地笑笑，也没错。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少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个侠客吗？”
“我是钦犯。”
“啊！”少年低低惊呼了一句，向后退了两步。
海东来微摇头：“别担心。我不会……咳咳咳”。其实他清楚，现在他的情况，动一动都很难。
那一战，他就已经不是“长安赤帝”了。更何况现在受重伤的他。
最伟大，最传奇的英雄也有年迈衰老的时候；而他海东来，甚至等不到年迈，已经衰败，因为病因为伤也因为心力交瘁。
……
第二天，海东来醒来的时候，少年已不见了，没过多久他带来了山下的郎中。
海东来心中一冷。
送走无能为力的郎中，海东来对少年说：“快走！”
少年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海东来已经听到不远处人马的脚步声。“他们果然来了！”
少年大惊：“大叔，不是我告密的！”
“我知道。”海东来坐起身，“你快走！”
一队人马已经到眼前。
“都不用走了！”为首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支撑着站起来的海东来，“殿下要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
“果然是李纯。”海东来嗤道。
“这您就误会了，殿下向来欣赏海大人。只是……”
“只是李纯手下太多人置海某于死地了。”
“海大人真是聪明人”
海东来和对方说话之际，努力地聚起最后的真力。他知大限已到，但，他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也要还这少年一命。
语言的尽头，是刀剑。
海东来没有剑。
他本身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剑。即使他的力量在日渐消逝，即使他的身体早已撑不住。
少年蹲在角落里，瞳孔放大，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战。他救回的那个伤病无力的人，此时好似从地狱逃出的魔鬼，在一队人中穿梭，把死亡带给每一个他手划过的人。
现在他相信，他是钦犯。
但，他还是觉得，大叔不是坏人。
噩梦结束。
每一个人都倒在地上。只有那个人，用伞支撑着后腰，站立着。
少年小心翼翼走过去：“大叔？”
他没有听到回应。
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鲜红色，每一处都是。
海东来，是红衣的赤帝。
……
少年没有机会知道他叫什么，什么身份。
从他们的对话里隐约听到“海”“大人”。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所以这个小土包前的木板上，他刻下的只有“大叔”二字。
他不记得“墓”字怎么写了。
……
“月霜行，现在的长安第一人，是你了吧？”
“臣不敢。长安、大唐，第一人只能是陛下。”月霜行如此说道，一阵刺痛，长安第一人，从来再也没有了。
……也许他去了江南、塞外。毕竟，没有人见到他的尸首。
海东来吃力地撑着伞，靠在枯木干上，喘息。
如果此刻要死去，他希望，身躯依然不会倒下。
他惨然一笑，自嘲地想，靠在枯木上比倒在地上又能好多少。
过去的三年里，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已经损及周身器官。倒多亏了这刺骨灼烧的痛，他能一直保持清醒。
三年前为乐团一战，虽然海东来捡回一命，元气大伤，再有日愈加重的病。他每一次出手都要忍受漫长的痛苦，和更长时间的恢复，甚至武功也在日渐变弱。所幸，赤帝大人在长安积威已久，真正需要他出手的机会并不多。
然而，长安城这几年风云变幻！
年迈陛下的多方猜疑、拉锯的太子舒王、暗潮涌动的朝堂……一切的发展都是定数。
多年的内卫统领，海东来知道太多。随着自身利用价值的降低，他的存在，危险远远高于价值——即使对于他效忠的皇室来说。所以最后，已知自己时间不多的德宗已经打算了除掉他，但不知什么原因，只是明升暗贬、架空他的权势，始终没有真正下手。也许是顾念旧情，也许是他还有作用，也许想留给新皇一份功绩。
他又如何不知？告老还乡？且不说陛下不会准，他又怎么甘心？
但是此刻，他已经离开了长安——竟是以这种方式。
那日在长安城外，他停下来回望了一眼这个守护了十数年的皇城，这个此刻准备吞没他的皇城。
曾经在这里享用过的一切，原来都是空，什么美人什么千金，此刻他孑然一身。
往事历历。月霜行这个女人，一向谨言慎行，那日居然为自己向新皇申辩。他没有说什么，但心里是感激的。只是她该知道，那时他什么罪，有多重，一点也不重要了。希望新皇不会为难她，就凭她背后的家族。那就放心了。夏云仙后来是否还活着，他没有打听过，但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了，也许殒没也许隐居。还有那个伶俐的膘国女子，曾在长安城名动一时，但很快，再也没有音讯。
……
离开长安后，他换掉了标志性的红色。
他笑自己。
看着血渗出衣衫顺着手指滴下，他知道，刚刚和那群杀手的一战，身体已经强弩之末。仿佛又回到三年前……只是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
……
听到有声音，海东来隐约看到一个少年。“这位大叔，你没事吧？”
待他再次醒来，自己在一个破烂的茅草屋中，破烂的床榻，一切都是破烂的。
“你醒啦？”少年递给他一只烤好的麻雀，“这附近没有郎中。只能明天下山找郎中了。”
海东来接过食物，一笑：“没有必要找郎中。”
少年继续说道：“我循着血腥味，以为会发现一只受伤的困兽。没想到……吓死我了。”
“受伤的困兽”——海东来自嘲地笑笑，也没错。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少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个侠客吗？”
“我是钦犯。”
“啊！”少年低低惊呼了一句，向后退了两步。
海东来微摇头：“别担心。我不会……咳咳咳”。其实他清楚，现在他的情况，动一动都很难。
那一战，他就已经不是“长安赤帝”了。更何况现在受重伤的他。
最伟大，最传奇的英雄也有年迈衰老的时候；而他海东来，甚至等不到年迈，已经衰败，因为病因为伤也因为心力交瘁。
……
第二天，海东来醒来的时候，少年已不见了，没过多久他带来了山下的郎中。
海东来心中一冷。
送走无能为力的郎中，海东来对少年说：“快走！”
少年还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海东来已经听到不远处人马的脚步声。“他们果然来了！”
少年大惊：“大叔，不是我告密的！”
“我知道。”海东来坐起身，“你快走！”
一队人马已经到眼前。
“都不用走了！”为首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支撑着站起来的海东来，“殿下要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
“果然是李纯。”海东来嗤道。
“这您就误会了，殿下向来欣赏海大人。只是……”
“只是李纯手下太多人置海某于死地了。”
“海大人真是聪明人”
海东来和对方说话之际，努力地聚起最后的真力。他知大限已到，但，他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也要还这少年一命。
语言的尽头，是刀剑。
海东来没有剑。
他本身就是一把最锋利的剑。即使他的力量在日渐消逝，即使他的身体早已撑不住。
少年蹲在角落里，瞳孔放大，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战。他救回的那个伤病无力的人，此时好似从地狱逃出的魔鬼，在一队人中穿梭，把死亡带给每一个他手划过的人。
现在他相信，他是钦犯。
但，他还是觉得，大叔不是坏人。
噩梦结束。
每一个人都倒在地上。只有那个人，用伞支撑着后腰，站立着。
少年小心翼翼走过去：“大叔？”
他没有听到回应。
白色的衣衫，被染成了鲜红色，每一处都是。
海东来，是红衣的赤帝。
……
少年没有机会知道他叫什么，什么身份。
从他们的对话里隐约听到“海”“大人”。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所以这个小土包前的木板上，他刻下的只有“大叔”二字。
他不记得“墓”字怎么写了。
……
“月霜行，现在的长安第一人，是你了吧？”
“臣不敢。长安、大唐，第一人只能是陛下。”月霜行如此说道，一阵刺痛，长安第一人，从来再也没有了。
……也许他去了江南、塞外。毕竟，没有人见到他的尸首。
楼主写得好好
来来，你走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