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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微凉 



群鸟在山林中、原野上穿过时间与空间,朝未知的世界飞翔,义无返顾。空气中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时,夹杂了许多想要忘记的、陈年旧事的味道。 



第一章 23岁,长大成人 

我们曾有过一个约定,再见面时,一定要好好活着,即使悲伤,也要活着。 

每年圣诞节前后,在中都会收到有天陆续寄来的照片、明信片和信件,里面任何一张他和允浩简单到不行的双人合影,有天都能在信纸上絮叨出很长很长的一段文字。 

“8月毕业,开始工作之前,允浩说我们应该去做一次长途的旅行。 
他想去南方看盛夏的海,起初我以为不过是个玩笑,可踩下油门后,车子就这样一直一直地开了下去。 
七天后一个大雨的夜里,我们到了云乡。 
当时车轮陷进泥地,允浩逼着我下车推行。轮子在泥水里打滚,很快溅了一身。 
我抱着允浩,满身泥淖地蹭他。 
后来大半夜地,整村摩挲族人打着灯,帮我们把车推到柏油路上。允浩说他们是宇宙空间里最最善良的族人,可我想这或许就是天意,走了那么久,终于还是要停下。 
而且这次,上天执意要我们在云乡好好生活下去,一直到被迫分开的那天……” 
照片上有两个男人,满身泥水,相拥着亲吻。 
笑容温柔的他,眼底通红。 

“10月,在云乡找到一份酒店厨房的工作。Cold Kitchen里帮着配菜,土豆番茄、萝卜黄瓜,每天切到手软。 
允浩不喜欢厨房,他说我每天回家,身上都带着股油醋汁的奇异味道。 
他怕我被资本家欺诈劳力,特地跑来酒店‘监工’,见我切去一整箩筐洋葱,立马不分前因后果青红皂白地和Head Chef打了起来。嘴里叫嚣着,说我从小到大没碰过菜刀砧板,说得他自己好像比我能干多少。 
其实允浩一直不知道我很会保护自己,除了他,这世界上没人能欺负到我……” 
背景处Cold Kitchen十来米长的大案台,有天坐在洗手池边,举着贴了草莓OK绑的食指,目光盈盈,泛着洋葱的泪。 

“12月天气转凉,允浩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他有点不通情理,这些我都不和他计较。 
可终于还是决定辞了厨房的工作,回到家时,他瞅着我笑了很久。这样做不是为了允浩,而是为了我自己,两分钟不见也会想念的我们,一天分开八小时,太过寂寞。 
新年倒计,古街酒吧里开着交换礼物的派对,摸了半天号,拿到手的居然是允浩的礼物,一条我为他准备的蓝色暗纹毛巾。 
他拿了老板娘的小猪台灯,而我一心想要留给他的礼物,被别人抢了去。 
哥,那天夜里,他对我说了三个字。 
你相信吗,这是我第一次从允浩处肯定地知道他很爱我,虽然有点晚,不过好在终于还是等到了幸福,它千回百转,在来时的路上险些迷了方向……” 
人群里很容易找见他们,一条蓝色手巾,一盏小猪台灯,他和他,头靠着头,幸福影影绰绰。 

照片上的有天,看似已经绕过了那些悲伤的陈年旧事,温柔坚强,前所未有。 
他被身后的男人至宝般紧紧拥抱住,一直笑容不去。 

相片从手里轻轻飘落,在中起身恍恍地躲进浴室。 
用冷水把脸冲洗干净,对着镜子,检测自己的表情。那是一张吝啬鬼的脸,小气到连一句祝福的话、只字片语都不想给有天。 
甚至想过,那个男人抛弃他就好了。 
低下头,忽然不想要离开水,从脸洗到头发,最后是身体。直到有人点了根烟,站在浴室门口静默地等着他。 
那是小在中两岁的昌珉,在中管他叫做“小孩”。 
玻璃门边的他头发束在脑后,短裤拖鞋,身材高瘦。公平地来说,他其实长地比有天好看,小麦色均匀的皮肤,浓密的眉毛,眼神炯炯,还有一个高挺骄傲的鼻子。 

指间白色烟雾袅袅地绕在他们四周,烟灰每每聚集到负荷不了,才悄无声息地散落。 
“我们搬家吧,等我23岁的时候,搬出来一起住吧。”小孩心疼地蹲下身,轻手轻脚擦干在中湿漉漉的头发和脸,然后和他一起并肩坐在浴室积水的地上。 
“可我不爱你,这样也没关系吗?” 



1楼2008-12-12 19:17回复
    第三章 记忆里漫山白云 

    最终的忘记,不过是时间发酵的结果,而在此之前,我们谁也别想忘了谁


    4楼2008-12-12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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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重新找了工作。 
      在云乡一家高xing级酒dian的冷厨房里帮着配菜,土豆番茄、萝卜黄瓜,每天切到手软。 
      憋气和允浩诉苦,说早知道要来这里帮厨,大学四年就该省了学费,干什么不好,还费那个劲道拼命啃46级。 
      “你又不会一辈子在这里,笨!


      5楼2008-12-12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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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窗户看风景,薄薄的月光披在身上,楼下是笔直却不宽敞的街道,人们穿行其中,传来浓浓混杂的傣语藏言。 
        眼里蒙上淡淡水雾,他说不会一辈子的时候,手臂挡住眼睛,骇然倒去床上。 

        允浩嘴硬,可我知道他心底柔软。 
        车子修好的第一天,傻瓜跑来厨房接我下班,那天酒店宴会厅20席西式婚礼,被Head Chef分配着要切掉一整箩筐的洋葱。 
        被允浩撞见时,手指破了不说,还流一脸洋葱的泪。 
        他本就脾气不好,差点和Head Chef打起来,嘴里叫嚣着,说我从小到大没碰过菜刀砧板,说我不是来这里让人欺负的。 
        我原可以阻止,可看着允浩张开羽翼,一副拼命想要保护我的模样,心情莫明其妙乱糟糟又甜蜜蜜。 
        好在HC是个法国人,允浩的话,他愣是一句没听懂。 
        傻瓜跑去很远的便利店买OK绑,一大堆草莓香蕉,Hello Kitty。 
        “丑死了!” 
        “闭嘴,丑也给我绑上!” 
        明明凶神恶煞似的,可我的心却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 
        我爱他,那么爱,停不下来。 

        12月,天气转凉,允浩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有些不通情理,一点点不顺心就拿我出气。 
        “又那么晚回来,吵我睡觉!” 
        “你把粥煮那么稠,要噎死人!” 
        “我说了圣诞节不回家,你干嘛给他们打电话!要你多管闲事!” 
        这些我都不和那个傻瓜计较,咬咬牙就过去了,忘了是谁说的,吵架的时候,要多想想他的好。 

        可我终于还是决定辞了厨房的工作。 
        从酒店开车回家,沿途经过大片大片开到妖娆的冬日野花,它们在风里摇曳着,让人想起YZ的试验花田,和每年4月开成海的矢车菊。 
        我想如果允浩愿意,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要回去YZ的林荫大道,和那间整幢宿舍楼风景最好的屋子。 

        院落里,他背对我睡在躺椅上,脚边围绕两条邻居家的大狗。轻声蹭到他身边,脑袋枕上傻瓜的腿,允浩睡得浑然不知,双目紧闭呼吸均匀。 
        “我买大油饼回来,别睡了,”没有声响,着急晃他:“装睡!” 
        一双手终于摸索着盖上我的发,好不容易抓住,拉过来捧在唇边仔细吻,吻到中途一口咬下去。 
        允浩吃痛,唬下脸,起身忍无可忍地把我逼到墙角。脸埋进脖项间,拼命吻,痒地人咯咯笑出声来。 
        他吻累了才停下,捏起一张大油饼津津有味地吃,油汁顺着手,滴到我人字拖外的脚趾上。 
        “有天…” 
        “怎么了?” 
        “你不在家,没人给我做饭。”允浩满嘴鼓鼓囊囊,讨好似地抱住我,口中喃喃:“可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一世吃方便面大油饼也好。” 
        甜言蜜语,腻起来能将我融化。头脑发热,立马指天盟誓般告诉他:郑允浩,明天开始不上班!从此在家为你蒸鱼炒菜,打扫庭院。 
        他瞅着我笑很久。 
        “笑什么?” 
        “他们嫌你手笨脚笨?” 
        “才怪!是我炒雇主鱿鱼…” 
        “我不信。” 
        “爱信不信!” 
        允浩和我都像稚童,吵起来就不见个停。所以后来竟忘了告诉他,辞工是因为不想一天分开八小时。 
        两分钟,是我们离别的极限。


        6楼2008-12-12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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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乡的冬天不太冷,新年倒计的时候,古街各色酒吧里都开着交换礼物的派对。 
          摸半天号,居然到手我为允浩准备的蓝色暗纹毛巾。那个傻瓜拿了老板娘的小猪台灯,一脸得意。 
          照相时,他手举小猪,拨开人群,挤来我身边。 
          嘴里的酒气喷在脸上,却听他认真叫嚷:“朴有天,我爱你!” 
          “滚!”又气又好笑地骂咧开。 
          怎么我们原本死也不肯轻易说出的三个字,如今日日拿来操练,唯恐抓不到时间似的。 
          “我!爱!你!”他还是说,说不停。边说边埋下头缠绵着吻住我的唇,湿湿软软的舌头钻进嘴里,一下弄得我迷糊起来。 
          不管身边的酒鬼们如何嚣叫,也不管自己的心如何错愕到刺痛,我只回抱住他,在拥挤不堪的人群里,牢牢抱住他。 
          倒计时,5,4,3,2,1… 
          酒鬼们哄笑着互相拥抱、亲吻,男男女女,不论性别,以庆祝旧去新来,年复一年。 
          “新年好!新!年!好!” 
          新年好,恨不能说到失言,给我那个需要很多美好祝福的恋人。 

          忽然那么幸福!以至于所有那些不幸的或是悲伤的过往,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怎么办,我开始贪心,想你留在身边,再多一年。 

          一大群人疯去看新年日出。 
          通往山中湖的路九曲十八弯,允浩舍不得我开车,眼皮快要耷拉下来却还死撑。 
          太冷,车里的空调25度,却还是冷,侧面窗玻璃上的冰花一点点融化,变成泪滑落下来。 
          眯着眼睛看窗外黑黝黝的万丈悬崖,若掉下去,我和他必定像钟楼怪人和爱丝面疙瘩那样,化成纠缠的白骨,拆开的一瞬,随风散于无形。 
          “允浩,慢点开,不急。” 
          “怎么不急?错过了就看不到了。” 

          车子停在火红色泥沙森林里,一路徒步来到山中湖,沿途到处是迷蒙晨色中的清溪碧水,山间急瀑。 
          海拔四千米的高处,身体冷到无意识地颤抖,佯装着躲在允浩怀里。 
          山中湖的彼岸是巍巍雪山,山顶绵延,常年积雪不化。阳光穿透厚厚云层,爬上几千米高峰,只为轻抚过你我面颊。 
          一瞬之间,那么温暖,温暖到想哭。 
          允浩用毛毯把我裹住,自己却喘着咳嗽起来。 
          紧张地转头,他早已泪眼朦胧,不住唏嘘。 
          当时的我笨拙到不知该怎么安慰,只是转身把允浩也裹进毛毯里。 
          “有天…”允浩低低唤我的名字,下巴上一夜长出的胡渣,扎地人双眼发疼。 
          “嗯?” 
          “以后如果悲伤,要记得来山中湖看日出。” 
          “为什么?” 
          “因为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很小的时候,听老人们讲过,新年第一天干的事情,这一整年都会延续着不断地重复做。所以,我不想哭,也拒绝悲伤。 
          可天高云阔、山远水艳的背景之下,我的他寂寞地别开脸去,45度侧面,一如我们初初相见。 
          终于憋忍不住,泪水涔涔。 

          于是,那年山中湖的日出,我独自一人,记忆到老。


          7楼2008-12-12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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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葫芦”上身一件V领的长袖衬衣,下摆一条米黄色及膝短裙,或许是之前淋到雨的关系,前额几缕头发蕨菜根似地贴在宽大的额头上,平白无故地让人觉得亲切。 
            “朴有天,你为什么不开手机?”她问我时,声音略有些嘶哑。 
            轻轻“哦”一声,收回思绪,不情不愿地跟上:“飞行模式...” 
            “你妈妈打来电话说她已到了曼谷,周末回来。还说零用钱打在你卡上,学校里有取款机...” 
            “我知道。” 
            “她也问你为什么不开手机?” 
            “飞行模式...” 
            那是我的秘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次母亲出门飞远途,总习惯性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就好像自己能一直陪着她。 
            “第一次离开爸妈身边?” 
            口里的半个“是”字还没吐完,绕过走廊,眼前霍然一片开阔。 
            用手背揉揉眼睛,极目望去,一条通往教学大楼的路,两边是水,看似要蔓延到脚边的水。 
            清晨新鲜明亮的阳光终于穿透层云,充溢在四周。 
            举手看表:7点正。 

            转角处穿着夏令校服的男孩看见我们时,指间的烟微微抖动一下,随即匆忙甩掉烟头,轻轻咳喘着背过身去。 
            他个子很高,45度角侧身犹显得修长。 
            脸被树叶间幽凉的阳光照耀着,瘦削的脸庞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郑允浩!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他像似被“葫芦”尖锐的喊声吓到,急忙双手环抱在胸前,衬衫袖挽在臂肘处,露出细白的手腕。生怕他脚边的烟灰被“葫芦”发现,行李箱横在他面前,遮挡住“罪证”。 
            一阵风吹过,枝叶间悬挂的雨滴,扑簌簌地落在我们身上,一下打湿他掉了两粒钮扣的白色衬衣,和无精打采斜在一边的领带。 
            “我,没干什么...”他的回答,声音沉到水底,一点也不刺耳。 
            “那你帮新同学拿行李吧,等开完早会再送他去宿舍,6号楼511...” 

            那个叫做“郑允浩”的男孩略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一直等到“葫芦”的脚步声消失,才讪讪转眼看我。而那一眼,是我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个临界点,一个至此再不能后退的临界点。 
            “叫什么?” 
            “朴有天。” 
            他皱皱眉,从裤袋里掏出个装满白色药丸的瓶子,胡乱往嘴里倒了些。伸长脖子时,下巴的弧线过分曲折好看,以至于我始终收不回目光,盯着他,直看到两眼发酸。 
            “要吗?” 
            白色药丸递来面前,他不容拒绝地倒出两粒在我微微泛汗的掌心,笑着示意我吃下去。 
            手指间冰凉的温度让人浑身一颤。 
            “什么?” 
            他只浅笑不回答,嘴角一边嘲弄似地微扬起,却让我心有不甘,愣愣学着他的模样把药丸丢进嘴里,好像不这样做就显得胆小怯懦。 
            滑腻冰冷的触觉溜过舌尖。 
            “什么东西?” 
            “Prophylactic Drugs...” 
            “哈?” 
            “避孕药...” 
            冷眼睛懒懒散散地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去很远,只留下我一个人趴在走廊边不停干呕。 
            那是郑允浩第一次骗了我。 

            一本每天都会翻看几页小说上这样讲过:我们的人生有个至此再不能后退的临界点...那个点到来之前,好也罢坏也罢,只能默默接受,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活着的。 
            一直没大明白到底写书的人胡言乱语地想说些什么,可是,遇见允浩后,我才知道那个再不能后退的临界点终于来到。 
            而那以后,我和他只能不停往下走去,走到当时什么也预见不了的未来里。


            9楼2008-12-12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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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初夜右拐 

              允浩说,朴有天的光影出现在17岁清晨微忧的光照中时,一脸惶惶不安的表情,所以才和他开“PD”的玩笑。他还说,转身的一刻就后悔不该骗他,于是心慌意乱,像坠入天罗地网,无处遁形。 
              “原来你爱上我,是在第一眼?” 
              “没有!”允浩矢口否认,粗糙地掩饰,一如很多年前,他用白色薄荷味口香糖掩盖嘴里的禁忌烟味一样。 

              咬着嘴皮,刚尝过“PD”,心里有些小不安。推开教室门的一霎,扑面而来夏末秋初的腾腾热气,烫地人不敢抬头。 
              “我叫朴有天,从科技高中转学,我,想和大家做朋友...” 
              “你有什么爱好?”前排一个脸蛋圆圆的女生,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起身发问。 
              “我...我不喜欢女孩...” 
              紧张地结巴,引来哄堂大笑,脸埋地更低,双颊滚烫。 
              其实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大概的意思是要表达不会那么早恋爱吧,可现在回味起来,怎么听也像是一句宣言。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中,拖着脚步向座位挪去,一屁股坐下,重重吁出口气,直等到“葫芦”开始新学期点名训示,才敢慢慢抬头。 
              左前方45度,足够近,足够让我将他仔细看清。 
              冷眼睛把我的行李箱靠在自己脚边,侧身歪在靠窗的椅子里,阳光用温和的颜色涂抹在他身上,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亚麻色短发刺猬似地一根根竖着,鼻形高挺,棱角分明。只是略微瘦了点,面颊上一点肉也没有,不笑时,让人有些畏惧。 
              吐吐舌头,半憎恶地收回目光,我讨厌那些长得过分好看又“品行不端”的人。 

              晨课结束,冷眼睛奉“葫芦”的命,帮我将大小行李安置到宿舍。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保持5米安全物理距离,他也不回头找我,只自顾自地一路前行。 
              本该两人一间的宿舍,上铺却是空的,意味着这里的一切都由我一人享用... 床,橱柜,暖气片,写字台,卫生间,和一个3平米的小阳台。 
              水蓝色窗框,薄薄积灰的窗玻璃,5层楼高度望出去,远远能看见来时的城际高速公路,还有道路两边望不到边境的田野。 
              心情忽然变好,扭头冲着那个叫做“郑允浩”的男孩笑开,摊开手伸给他,眉毛微扬着一脸下战书的表情:“拿来!” 
              “什么?”站在阴影处的他,眉毛眼睛快要拧成一团。 
              “避孕药啊,拿来我吃!” 
              他微微愣住,半天才用力“哼”一声,沉着声音:“这房子以前闹鬼,所以大家都不爱住。那女鬼披头散发地就爱打这阳台上走进来...手里还牵着个小孩...” 
              瞬时一头火热冲进脑门,咬牙看着他堆起一脸假笑,满眼同情地看着我。 
              总体来说,我不算胆小,除了鬼和蟑螂,无所畏惧。 
              扭打着,连轰带撵把他赶出去,新仇旧恨统统翻滚上来,若不是想到他一路帮着提行李,老早一拳头揍上去! 
              用力甩上门,大声壮胆:“神气个P啊!烂人!谎话精!什么女鬼,信你才怪!” 

              嘴里喃喃自语,打开行李箱,伴着树林间枝叶“哗哗”的声响,窗外有清风徐徐吹来。 
              站在原地,眼里一阵刺痛。 
              母亲几乎把我未来几十年的行装统统打包,看似一辈子不回家都没关系。 
              她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明明傍晚的阳光很好,可整间屋子却忽然潮湿了起来。 
              别扭地坐去床边,低头,被褥上却亮晶晶地躺着某人的名牌,“郑允浩”三个字睡在浅色格子床单上,突兀地闪着光。 
              一定是刚才不下心拉下的。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这样的时候,想着谎话精避孕药、和满世界溜达的女鬼,好过思念远在曼谷雨季里的老妈。


              10楼2008-12-12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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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受伤的小耳朵 

                第二天一大清早才明白,所谓鬼怪居然是宿舍楼外墙挂着的几条横幅,写着“Welcome to YZ”。 
                不过,我还是执意要把这笔帐算在郑允浩身上。 

                每天上下课的日子其实很快,转眼一个礼拜过去,迎来我在YZ的第一个周末。 
                多数小孩由父母开车接回家,YZ和周围几所寄宿学校浩浩荡荡的私家车队,一下把平时安静祥和的小镇挤地满满当当。 
                坐校车回家的当然也有,只是不多,而像我这样没地可去的就更少了。 

                对于周末的忽然来临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不想独自一人窝在宿舍,沿着校区私家路来回溜达,道路两边种满桦树,风吹过时,树叶上的露珠滚落下来,像是一场小雨。 
                出了校门,高速公路下有条东西走向的铁轨。铁路穿过几个大型量贩式卖场,穿过间杂着小商铺和零星住宅的街区,继而从半废弃的工厂前经过,与蜿蜒东去的河道交相纠缠。 

                大卖场的冷气吹得浑身哆嗦,脸贴在宠物店窗玻璃上,逗着里面一只口水横流的黄色沙皮狗。 
                太过投入,连郑允浩什么时候来到身边也全然不知。 
                “你看什么?” 
                抬眼发现是“冷眼睛”时,心情瞬时沉到谷底,没好气地回答:“看狗!” 
                “哦...”沉默良久,他清清嗓子:“那个,要不要我...我载你回学校...” 
                街边红色雅马哈近1000cc排量的摩托街车,排气管“突突”地喘着粗气。斜眼瞅着他掉了两粒钮扣的白衬衣下摆,瘪瘪嘴,干净利落地回答:“不要!” 
                “是不要回学校,还是不要搭车?” 
                “不知道!不要就是不要!” 
                “那我们去嘉年华?” 
                “不要!” 
                “去吧,又不远...” 
                允浩眼底闪着不好意思的别扭,脸越凑越近,大手用力盖上来,揉乱我的头发,弄得我们好像很熟络一样。 
                “去吧,周末留校的同班同学只有你一个!” 
                他嘴里呵出的气,有点温烫,喷在脸上痒痒的,心里顿时乱作一团:“那...我要坐过山车。” 
                “行!” 
                “你也坐!” 
                “不要!” 
                和他倔了半天,终于被带上印着“小飞象”图案的头盔,起初还试图在他怀里挣扎一番,可三两下之后不得不乖乖听话,那个笨蛋的力气远比我想象中大很多。 

                到达游乐场时,夜幕初降。 
                年年秋天过了大暑,环球嘉年华都会来这座城市做客。 
                囊中羞涩的关系,过去每次只能在它门前流连,买两个密瓜口味的冰淇淋,仰头看摩天轮巨大转盘缓缓爬升,还有午夜12点后的音乐烟花会。 
                Carnival本就是施了魔法的灰姑娘,当铃声响起,四个礼拜后灯光熄灭,工作人员拆去大型游艺机,转眼之间,城堡夷为平地。 

                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吃报纸包的薯条汉堡,不时有穿戴夸张的小丑来面前玩帽子戏法。允浩调皮,抢过人家手里的魔法球,抛去空中,又大笑着接住。 
                “你看!热气球!” 
                Carnival狂欢节的热气球漂浮在百米高空。 
                华灯重彩之下,允浩紧紧抓住我的手,激动地大声呼叫。 
                当时的他,侧面光滑鲜洁,表情栩栩如生,生动之极。 
                “朴有天...”郑允浩转眼看我,对着我勾手指:“你过来...” 
                “怎么?” 
                “听说你,遇见女鬼了?” 
                我本怯懦,忽然不想再掩饰:“是的,多亏你提醒,那晚睡得心力交瘁。” 
                挫败地起身在喧闹人群里穿行,直听到响声隆隆。 
                “什么声音?” 
                “悬挂式过山车...” 
                绕过无数个绒毛玩具店,终于发现别有洞天,一座庞大的悬挂式结构过山车,迂回曲折,原来它就是隆隆声响的源头。 
                双腿悬空的人们仰头惊声欢呼,享受极乐。 
                “鞋子掉不下来的吗?”瞪大眼睛看着允浩,直到被他取笑作乐。 
                “他们脱了鞋才能上去的,笨!” 
                一时兴起,装做乖巧模样,转身苦苦央求:“我也想去。” 
                “去啊,吓不死你!” 
                “你也坐吧,只一次。” 
                他冷着脸算是道歉:“不要,这样大起大落,我会耳朵疼。” 
                无论如何也不信他的谎话,说到底我们都是胆小鬼:“只一次,咬着牙很快结束...” 
                “朴有天,我在地面等你,两分钟后你就能下来。”


                12楼2008-12-12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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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还帮着允浩和别人大干过一架,事后和在中提起,他总不信,需要反复与我确认:“你确定是你帮允浩打架?” 
                  “是啊,怎么?” 
                  “没有,或者你的记忆出现误差。” 
                  “为什么?” 
                  “你不像是能打架的人。所以,倒过来说更像一些,应该是允浩帮着你打架!!” 
                  “不是!他被人围攻...” 
                  “...” 
                  “我去救他!” 
                  “那后来呢?赢了没有?” 
                  “不算有输赢...” 
                  “为什么?” 
                  “因为...允浩和我...我们一起掉进水里...” 

                  看到允浩被一群外校大个子男生团团围住时,他脸上的尘土和鲜血让我气得浑身发抖,一颗心从胸膛中跃出,拳头握地“咯咯”作响。 
                  手脚并用地冲入人群,揪起其中一个胖子的衣领就往外摔。 
                  可我很快被围攻,周遭的拳头一点点砸落在身上,火疼火疼。身体被他们推搡着扯来扯去,却依然犟着脖子反击,眼中充血,借一股凛冽的气势,小野兽般低头就咬。 
                  “啊啊啊,野狗,咬人!” 
                  “你骂谁野狗!你他妈骂谁!” 
                  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头顶住个胖子的下巴,摆开弓步,双腿没入水池边日益枯黄的衰草里。没人料到,那个平时低头走路、双眼浮肿、时常睡不醒的男孩,此刻竟像头蛮牛不依不饶。 
                  力气终究大不过,被一步步逼着向身后的水池退去。 
                  反应过来时,人已在池边,手上的力道一松,整个身体朝后仰去。 
                  “朴有天!” 
                  入水之前,分明看见允浩飞扑过来,可他没能拉住我,双手仅一线之隔。 
                  天空忽然变得阴霾,夜里下了夏末最后一场大雨,雨点齐刷刷地与我们一道落入水中。不知为何,那水池里泛着一股强盛的血腥味道。 
                  允浩游来身边,把我揽进他潮湿冰冷的怀抱,我们如同两个连体无法分割的婴孩。 

                  浑身透湿着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冷地张开口却不能说话。 
                  允浩的嘴角裂个大口,明明有红色血迹。 
                  更糟糕的是,我人字拖外的小脚趾习惯性脱臼,向上翻起,和地面成90度直角。每迈开一步,都疼到晕眩。 
                  允浩凑来身边,气极败坏地冲着我大吼:“你凑什么热闹!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听到没有!不要你管!” 
                  紧紧咬住嘴唇,眼里忍着委屈而灼热的泪水,额头上渗出一排排细密汗水,刹那间觉得筋疲力尽,抬头静静看着他,不吱一声。 
                  我只是不想你看上去那么孤立无援... 
                  许久,允浩才一点点收了怒火,扭开头盯着我的脚趾,像是喃喃自语:“疼吗?” 
                  “嗯,”不假思索地点着头,眼泪一并掉落下来。 
                  “谁让你疯子一样和人打架!” 
                  谁让我疯子一样和人打架?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唇边破掉的口子叫人怒不可遏... 

                  那个夜里,允浩背着我去距离学校最近的地段医院求救。走到半路,天空的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黏着裸露的皮肤,一点点带走身体里的温度。 
                  伏在他背上,低头盯着他的小腿看,湿漉漉的皮肤在阴暗的路灯下,苍白、光洁,像是塑料。 
                  允浩一路小心翼翼抬着我的左腿,怕它再被磕碰到。那个场面在当时或许并没有太多意义,却让我执意地要去记住它。 

                  急症室里的实习医生吩咐我躺去一边,再次出现时,腋下夹着本《骨外科临床知识大全》。 
                  心慌意乱地抓住允浩的手,紧地要抠进他肉里,怯生生用眼睛挤出一脸祈求的笑:“你别走,陪我...” 
                  他挨着床沿坐下,看似比我还紧张害怕,握床沿的指骨略略发白。 
                  “医生,我们不看了,我们...” 
                  “你出去等着!” 
                  二十来岁的小医生唬下脸,几下把允浩轰出门外,锁门还带上了门闩。转而翻开书页,手举两根貌似冰棍棒子模样的小木片一步步向我逼近:“一下就好,不疼的...” 
                  来不及逃跑就被他拉扯住脚趾,上下揉捏。 
                  疼得咧开嘴,一边哭一边闭上眼大喊:“我不是骨折,是,是脱臼!” 
                  一点没了先前打架的气势。 

                  当时还好,只是后来随着年龄慢慢增长,我们越来越禁忌在彼此面前示弱掉泪。个性里惊人相似的我们,无论冰山下如何柔软依赖,总不肯轻易袒露。 
                  他佯装坚强桀骜,我扮作满不在乎,以为这样,就能让彼此放宽心。 

                  “你是习惯性脱臼,以后不要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实习医生温馨叮嘱着。 
                  我难得乖,点头抹掉眼里的泪:“知道了。” 
                  门口的允浩,不知从哪里弄来温毛巾,敷在我红肿湿润的眼睛上,从头至尾一句道谢的话也不和医生说,像是怪他把我弄哭,暗自生着气。 
                  我的允浩,不算胆小,除了过山车和落泪的我,基本无所畏惧。 

                  允浩一直不肯说那天和人起冲突的缘由,被我逼不过,才信口开河。 
                  “你不知道吗?青春期的男孩,几乎每个都有‘肌肤饥渴症’,所以我们喜欢和同性勾肩搭背,聚众闹事,扭打作一团。” 
                  当时的我真的相信,握住他骨骼突出的手,怯生生喊他:“郑允浩...” 
                  “嗯?” 
                  “其实你不太能打...” 
                  “要你管!” 
                  轻轻别开脸去,为自己的辞不达意而暗暗懊恼着。 
                  没有,允浩,其实我是想说: 
                  肌肤饥渴的话,朴有天可以借给你拥抱两分钟。 
                  所以不要和别人打架。


                  15楼2008-12-12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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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夏末风灯 

                    如今我17岁,若再有17年,我就用它重回过去,与你相逢在最初,这样便任谁也赢不了我们。 

                    被允浩背回宿舍,一路听他兴致勃勃地讲YZ轶事。 
                    他说试验花田一年四季颜色各不相同,从四月矢车菊的蓝,到初夏Gala的白,还有荆棘杜鹃一丛一丛火红... 
                    “传说那里是古战场,地下埋很多死人,所以养料充足。” 
                    “真的?”反问时,已完全深信。 
                    可其实,千年的干尸早就化作尘土,哪里就穿越着来养一田几亩的花草? 
                    他还说YZ图书馆是由一家巨富捐赠建造,门前坐落几株桃树,年年开花,却从不结果... 
                    还有,能见度高时,爬上宿舍楼的屋顶,或者沿铁路一直走,能遇见尽头处的海... 

                    宿舍门前昏暗灯光下,站着个身形瘦削的男孩子。他锅盖头,五官清秀,牛仔裤挽到膝盖上,光脚穿着白球鞋,鞋边粘有雨后的泥淖,像是刚从外边回来。 
                    我记得俊秀的眼睛不算大,只是睫毛够长,垂下来时盖住眼睑。看他竟恍如看一堵墙,永远不知道他心里寂寥的小世界。 
                    容我闭目回忆,金俊秀的模样总让人隐隐疼到心底。如果可能,我不愿提他,甚至强迫自己混淆此人是否真曾来过我和允浩的爱情里。 
                    我们因为他争吵过无数次,虽然很多时候是我无理取闹,可是他对他,太过好,好到总让我忍不住想掉眼泪。 
                    允浩说俊秀睡姿懒怠,所以要让给他下铺的床...允浩说俊秀若感冒不容易好,所以每次我有些头疼脑热,都不得进入他们两个的宿舍...允浩说俊秀心思缜密,心里若存了芥蒂会受伤很久,所以一句重话也说不得...允浩说,允浩说... 
                    我不甘心,做梦也想有机器猫的时光机,用它回去从前,只是这次一定要比锅盖头先遇见你。 

                    几乎是被允浩从背上摔下来,磕到小脚趾,疼地倒抽一口冷气。他却理也不理,飞跑去锅盖头身边,伸手探上他额头,低声下气地问:“都好了吗?早上问阿姨,还说你要到10月后...” 
                    冷眼睛的温柔,把我的心情莫名弄得瑟缩起来。 
                    “好了,昨天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都好了,允浩...”锅盖头低低唤冷眼睛名字,声音像是刚过变声期,暗哑却不难听:“你怎么,钮扣又掉了...” 
                    怎么钮扣又掉了? 
                    不过那个笨蛋粗心懒怠而已,却说得好像他们之间纠葛了半生。仿佛允浩校服下摆的钮扣曾掉过无数次,而每次都是锅盖头亲手缝上似地。 
                    “昨天刚补过,让人扯了。” 
                    扯淡!校服扣子不知掉了多久,摊胸露肚地都没见你自己缝过! 
                    “秀,你来了就好,总算有人给我抄作业,呵呵...” 
                    没人给你抄作业吗?那我天天写到手酸腕断是为了谁? 
                    我知道允浩不是假装失忆,只是见了锅盖头,开心到语无伦次。他管叫他秀,只一个“秀”字,至此我才知道原来锅盖头就是金俊秀,允浩下铺,生病晚来学校一整个月。 
                    “我,也想早点来学校的...” 
                    他居然低下头,两颊泛红,像个熟透的苹果。 
                    可爱到我没办法迁怒他。 
                    允浩和那个仿佛在楼道里等他很久的男孩子一起推门进去宿舍,自动把我变成透明,把我一个人拉在冷冷空荡的走廊上。 
                    半天也没能迈开步子,低下头,呼出口气。手里地段医院装“扶他林”的塑料袋,还“嗒嗒”往下渗着水。 
                    离开母亲后,第一次觉得YZ又大又冷。 
                    叩开宿舍对面的门。 
                    “你又走错?一天要走错几次?”金在中一脸坏笑,站在柠黄色灯光下。 
                    可他笑着笑着却微微皱起眉,动作轻缓地把我拉进怀里,手抚摸过我不停颤抖的肩膀:“怎么了,干嘛哭...想家吗?” 
                    “脚趾疼...” 
                    我该怎么和你说允浩的过分,他把我从背上摔下来,他明知道我刚治完脱臼... 
                    想着,忍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滚落。 

                    太难受,霸住在中的下铺,翻来覆去碰到小脚趾时,“嗷嗷”大喊大叫。睡不着,拿起枕头大力砸在中的后脑勺:“陪我说话!” 
                    他低头看腕表,随即拉拽着把我推去老式阳台。 
                    这是一片略带忧伤的深黑,天空和田野的分界线在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慢慢显露出来。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整个身子被围在石栏杆边,动弹不得。 
                    在中的嘴凑近耳边,轻轻呵气:“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夏末风灯...” 
                    你看见过风灯吗?其实它们要多普通就有多普通,马口铁做的底座,马口铁做的把,把上坠着两颗马口铁做成的风铃…… 
                    城际高速仿佛一座亮在黑色大海上的桥,桥下是汹涌如浪的田野。当溟朦的黑暗中,莫名亮起一盏盏随细雨摇曳的柠檬色灯火时,我以为只是个一触即醒的梦境。 
                    “那是什么?” 
                    “风灯啊…” 
                    “风灯是什么?” 
                    “夏稻种下去后,用来照亮田野的灯,这样到了秋天,我们才有香糯的新米吃…” 
                    好个俗气的注解。 
                    可远处黑色“海面”上随风轻轻飘摇的灯,变成一团团幽隐的光芒,风徐徐吹过,远远带来马口铁铃铛微微笑开的声响。 
                    “允浩他们高一刚来的夏天,在田里放烟火,烧了很大一片稻。” 
                    “稻种在水里,也会着火的吗?” 
                    “你怎么不像是吃五谷长大?谁和你说只有水稻来着?笨蛋!” 
                    “我才不笨!” 
                    我心里的笨蛋,只有那用烟花棒点燃一丛稻田的郑允浩。


                    16楼2008-12-12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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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笑着推开在中,想要谢谢他带我看到美丽魔术般的风灯。所以即使后来我们分开很远,我也一直记着17岁夏天看到风灯的夜晚,以及那眼镜框落在鼻梁上的男孩子。 
                      这是我们之间美好如流水一样的秘密。 
                      背过身去,擦掉眼角的雾气。哑着声音说,我好像真的想家了,想妈妈,还有家里那只老到没牙的沙皮。他说没关系,YZ每个小孩都用半年多时间适应离家,我算是表现好的。 
                      谢谢... 
                      不用... 
                      至此,我在金在中的宿舍一路住了下去,直到他高中毕业。 

                      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燥热,头疼,呼吸困难。在中爬下床铺,摸我额头,说是滚烫的。他翻箱倒柜找出药丸,扶着我吃下还强灌了两大杯水。 
                      凌晨一点多,他帮我拨通妈妈的电话,说是允许我对着手机痛哭或是撒娇。 
                      母亲在巴黎倒时差,电话里大声说和Alexis的结婚计划,还问我要不要做他们的花童,许久才听出我声音里的异样:“朴有天,你怎么了?没交到朋友吗?” 
                      “不是...” 
                      “没关系,还有两年就好了,等你上大学,我们来国外念书。” 
                      “妈,”生病的时候,人特别脆弱一点,和老妈的电话里,嘟囔着说有个混蛋欺负我,还说我讨厌这所鬼学校。 
                      “你不是很能打?” 
                      “我,力气没他大...” 

                      白天醒过来时,热度已退。 
                      肿着眼睛跑去宿舍拿书,门缝里飘落一张水蓝色纸条,是允浩匆忙潦草的笔迹: 
                      “朴有天,你睡了吗? 
                      睡死了吧,快起来看田间的风灯。错过的话,明天不要哭鼻子... 
                      真的睡着了吗,那算了... 
                      其实也不太好看的,它们要多普通就有多普通,马口铁做的底座,马口铁做的把,把上坠着两颗马口铁做成的风铃,我画给你看……” 
                      你见过风灯吗?它们真的很普通,允浩的笔下,甚至更像一棵香蘑菇。 

                      可我明明看见那个黝黑的夜里,他笨蛋般跑来我房间不停砸门的样子,然后坐在门前草草画下风灯的大概… 
                      握笔的指骨微微凸出… 
                      那个夏天,我好像没错过你,又好像错过了很多。


                      17楼2008-12-12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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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警铃声响了足足两分钟后,我仍然蒙在被窝里大睡。楼道上传来笑闹的喧哗声,大家都知道是消防演练,不紧不慢套上衣服往屋外走。 
                        不论是火警还是母亲的越洋电话,仿佛都交错着发生在不适当的场合与时分。站在夜风拂面的窗前,看人群里允浩牵着他异样乖巧听话的锅盖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那个夜晚是怎么了,有一种从身体里炸裂开的孤单和无助,让我缩身躲开人群,藏匿在511风景独好的阳台拐角里。 
                        喧闹过后,整幢宿舍楼渐渐清冷下来。 
                        没人会察觉,有那么一个别扭的男孩没有逃出这场虚拟的“火灾”。 

                        允浩忽然拔腿向宿舍楼狂奔而回时,我以为他只是拉了什么重要的宝贝在这场“大火”中。直到他撞开宿舍门,用手大力砸阳台玻璃,我才看清楚他包裹在深蓝色校服下微微发颤的身体,铁青色脸庞,以及涨到通红的双眼。 
                        “朴有天...开门!有天...” 
                        抖着手打开铰链。 
                        玻璃门被他震地哗哗作响,允浩满头大汗,冲着我大声怒喝:“干嘛躲起来?不怕烧死你!” 
                        冷冷抬眼,张开嘴呛着声音:“你有病,是演习啊,消防演习!” 
                        “谁告诉你是消防演习?真的火灾怎么办!” 
                        “真的又怎么样?” 
                        允浩没等我说完,一把扭住我的手臂,扬手狠狠一耳光。 
                        被他突如其来的大耳刮子吓到,脸颊滚烫着顿时成了大红桃子。眼睛里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来,随后在空气中消失。 
                        我不能解释心里的失望,和他明明那么近,内心却仿佛越来越疏离。 

                        我说你是个疯子。 
                        允浩一言不发,紧抿双唇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扑上去狠狠咬他的手,在允浩痛极放手的关头,我像鱼一般滑离他的怀抱,边哭边拔腿往门外逃去。 
                        至今我仍然不明就里,允浩冲我发火,不过是因为一场虚拟的火灾,一场当时没有发生,后来也不曾发生过的火灾。 
                        我的巴掌,终究挨地不值。 

                        无法思考,在满是车流的大街上发疯一般地跑,穿过红灯亮起的铁轨,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停驻在车来车往的高速路桥下。 
                        秋天的夜晚,寒冷如水。田野间新稻已有半人高,蹲下身,足够将我掩埋。 
                        允浩找到我时,看似万分心疼。他把大衣盖在我头上,然后与我紧紧拥抱在一起。 

                        脚底是软湿的稻田,头顶疾驰着从一座城市赶往另一座城市的四轮车。潜伏在这样的黑夜里,我明明对允浩产生出深深的眷恋和依赖,却总不能原谅他的大耳刮子。 
                        他蹲在身边,掰开我蒙住脸的双手:“让我看一下...” 
                        脸颊上,疼地微微有些浮肿,掩藏不住心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失望,却又舍不得看他一脸挫败颓然的表情。 
                        挣脱他,脸越埋越深:“不要...不要看。” 
                        对不起,有天。 
                        心里千回百转,一愣,竟答不上话来。 
                        允浩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多到我耗尽心力也没能全部记住。 
                        身体被他柔柔揽进怀里,允浩冰冷的侧面凑到我留有五指印的脸颊上,双唇一路摸索,盖上我的泪。 
                        那是个草莓味的吻,一个本意是用来止住眼泪,却未能如愿的吻。 
                        因为当时,我的眼里的水,坏了阀门,不肯停下。 
                        “朴有天,我喜欢你,喜欢的要命。”他的唇再次缓缓靠近,彬彬有礼:“我,能再亲你吗?” 
                        “不能...除非...” 
                        除非你从此以后自己缝扣子。 
                        原谅我的手拙,却又心胸狭隘,不想别人凑你那样近... 
                        好的... 
                        仿佛是允浩亲口答应,也好像是我内心臆测,所以记不住了... 
                        那天干物燥的季节里,只记住了允浩双唇的湿度,它绵印于心底,长长久久,与世隔绝。


                        21楼2008-12-12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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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不舒服,骗我只是因为心有不甘。 
                          我瞬时落下泪来,手指仍旧微微战栗,一言不发躲开他,满站台追着散落一地的香橙跑去老远。 
                          允浩应该是喜欢我的吧,田野间的吻还是那样鲜明,可为什么我终日会为这段无法解释的感情而惶惶不安。 
                          曾天真无邪地问他:我们这样算什么?友谊或是爱情? 
                          他笑得前俯后仰,反过来问我:你说呢?17年里,我只吻过你... 
                          应该是爱情吧,可为什么明明喜欢,心里却跟裂了口子似的,疼起来那样没完没了。 

                          真的开始下雨,允浩提着两大袋香橙走在前面。我手里撑伞,遮住的却全是他的身体。 
                          冰冷的雨水打在脑门上,冻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倏地转身,口里低低咒骂:你看你,怎么全湿了? 
                          心里有气,转开头不愿看他:要你管! 
                          听到一声无可奈何的小小叹息,他看似弃械投诚:我错了,还不行吗?可谁叫你骗人在先? 
                          “我哪里骗过你?” 
                          “干嘛说和在中约了一起回学校?你们天天睡一屋,晚半天见面要死的吗?” 
                          “郑允浩!”鼻子发酸,背过身拼命吸气。是我的爱情和别人不一样,还是所有人的爱情都是这般酸涩隐痛。 
                          被两大袋橙子牢牢抱在怀里,允浩耍赖般把头搭在我肩膀上,就势停着再不动弹。他的脑袋其实也不是很重,鼻子里呼出的气,均匀得落在我脖项间。 
                          “谁家的男孩子哭地那么难看?”他讨好着知道自己说错话。 
                          “我难过,忍不住...” 
                          “都说是我不好了,回去剥橙子给你吃。” 
                          “是我的橙子...” 
                          “嗯,那我跳学校新教的广播体操给你看?” 
                          “谁要看!” 
                          “那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允浩...” 
                          “嗯?” 
                          “以后,不要和我开那样的玩笑。” 
                          “...” 
                          “车站上,我以为你不舒服,我以为是因为等我太长时间才会不舒服...” 
                          “对不起...” 
                          “没有,只是...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不然,我会揍你。” 
                          他“呵呵”干笑,却再不说话,只将手里的塑料袋揉捏出细碎的声响。 

                          夜里,我躲在自己宿舍看允浩做学校新教的广播体操。他开始扭扭捏捏,最后却越来越投入。 
                          “擦玻璃啊擦玻璃,甩铃铛啊甩铃铛...”允浩单手叉腰,甩着胳膊边做边配上歪瓜劣枣的台词。 
                          笑得用被子蒙住脸,原来幸福同样能让人眼底潮湿。 
                          “你蒙着脸怎么看啊,不看我不做啦!” 
                          被窝里钻出双眼,哀声求他:“别停啊,还有那节扭秧歌和跳大仙...” 
                          “我扭啊扭啊跳啊跳...”他学着电视里老年歌舞队的模样来回晃着身体,晶莹的目光瞅住我不放,口中念念有辞:“继续扭啊继续跳,只要他能天天笑...” 
                          后半句,允浩念地很快,却终于让我唏嘘出泪。 
                          傻瓜怔怔看着我,手里的动作缓缓停下,愣在床边,:“有天...” 
                          “嗯...” 
                          “你以后,能不把我一个人丢在学校吗?” 
                          他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却让我心疼到指间发麻。 
                          轻轻点头,牢牢握住他沾满湿汗的手,捂在被窝里,贴身放好。 

                          这就是我风味绝佳的爱情吧,他是我的酸奶和蜂蜜。 
                          不对,是过期酸奶和新鲜蜂蜜。有时,酸涩到苦痛,可好在更多时候甜蜜地欲罢不能。


                          23楼2008-12-12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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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婚礼当日,零下2度。 
                            神坛前,把她交给A,四周观礼的亲友微笑着鼓掌祝福。 
                            洒满暖暖冬日阳光的教堂在我眼里却依然空荡冷清,发了疯地想念允浩,想念他嘴里呵出的热气和指缝间夹满的廉价饼干。 
                            躲在更衣室门后,看母亲在别人帮忙下补妆。白色吊带纱裙上缀满亮片,将她整张侧脸都映衬地熠熠生辉。 
                            母亲在镜子里看到我,温柔而略带伤感地朝我招招手。 
                            她支开旁人,往我手里塞水果糖:“等蜜月回来,立即开始办你的签证和学校申请。” 
                            “什么学校?” 
                            “我同意给A生小孩,所以他也同意让你回来我身边。” 
                            “回去哪里?” 
                            “傻瓜,当然是我们全家迁去法国。”她把我揽进怀里,看似非常愧疚:“把你扔在YZ半年,妈妈比你更难过。怀胎十月独自一人生下你,有天在妈妈心里,纵是十个Alexis也赢不过。” 
                            她说着却终于哭了出来,我说妈,别哭,这样珍贵稀少的时刻,怎么能用来流泪。 
                            所以即使我心里难过,却还是笑。 
                            我不想去法国,我不能离开YZ,那所偏远的学校里,有一个不准我走远的允浩。 
                            可这些,我说不出口。 

                            回YZ的长途汽车上,独自哭了一路,快到站时,暗暗下定决心。 
                            允浩等在车门边,看到我的一刻,笑容在脸上慢慢隐去。他拿起我提的行李,众目睽睽下牵住我的手,始终一言不发。 
                            那样的时刻,我像是真的变成了他的小男孩。 

                            给允浩看相机里的照片时,他放大了N倍,指着我袖口隐约Y.H.的绣字,皱着眉毛问:这是什么? 
                            一把抢过来,塞在枕头底下:什么?什么和什么?没什么... 
                            不要告诉你,那是我羞死人的秘密。 
                            允浩深深吸气,抱住我冰冷的肩头,手摸过来遮住我依然红肿的眼睛:“干嘛哭?后爹欺负你?” 
                            “没有...” 
                            抬眼看他漆黑的眉色和睫毛,忽然掰开他的手掌,凑下去吻,把整张脸都埋进允浩的掌心。 
                            “我妈说,来年春天,要让我去法国念书,从此不回YZ了...” 
                            白色窗纱被冬天凛冽的风追着,徐徐扬开。 
                            “允浩,你背我好吗?” 
                            他愣了很久,一声不吭蹲来床边,背起我,在空荡的宿舍里走来走去。 
                            躲在他背后用力咬住嘴唇,怎么办,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和允浩分开...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如果不想我走,我就留下来。” 
                            允浩放下我,别转脸,45度侧面硬如雕塑:“随便,我无所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无所谓。” 
                            “混蛋!我就是问你无所谓什么意思!”呛着声音狠狠推他一把,嘴角一撇开,还来不及忍,眼里就汪出一细行水珠。 
                            “如果一定要走,别一副不舍得的样子,看上去很假。” 
                            “郑允浩...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允浩,你那是气话对不对? 
                            不是真的无所谓对不对? 

                            他的肩膀很久才开始慢慢发抖,凑近,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扭正我的脸,埋头吻下。他的舌头像汹涌的浪,在我的齿间独自起伏。 
                            心里酸疼到麻木,不知是谁的眼泪掉在嘴唇上,粘合的面孔一下变得潮湿。 
                            房间里静地只能听见彼此心脏激烈的跳动声,允浩松开手,白着脸,嘴角牵出玩味的笑:“我对你,不过男孩间的游戏,今天可以吻你,明天也可以吻别人,说分就能分开...” 
                            “允浩,你别这样...” 
                            再想抱他时,被他轻而坚决地推开:“你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不问。朴有天,你没喜欢过我,赖着我,不过是因为你一个人来YZ,而我是少数对你好的人而已。” 
                            “郑允浩!” 
                            他的胡言乱语,一下把我弄得那么无助。 
                            蹲下身子,不出声地哭,难过,没了力气。 

                            直到允浩离开,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他以一种异常强硬的姿态阻止我再靠近他。安慰自己说等天亮了就好了,等天亮了我就告诉他:我是你私养的小孩,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可那个寒夜,终究太过漫长。 
                            我独自一人,被脚下的淤泥搁浅着,怎么也上不了岸。


                            26楼2008-12-12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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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爱到底 

                              有一首歌的歌词里说,我爱你到底。 
                              伤透脑筋地想过,怎样才算爱到底?是到老到死,还是到彼此没了力气? 
                              又或者,与时间无干,只是我饱含勇气的决心。我决定对你,爱到底。 

                              那个夜晚后,我们之间裂开一道久不能愈合的伤口。即使彼此距离很近,允浩也只沉默着,蓄意把我当成透明。 
                              多希望经过他身边时,有人能恋恋不舍地看我一眼,或是伸出手来揽住我。可事实是不论他走到哪里都和俊秀形影不离,他是在证明自己说过的话: 
                              郑允浩可以吻我,也可以吻别人。 
                              而朴有天只是肌肤饥渴时用来拥抱的水。 

                              所以当他在面前吻住金俊秀时,我总有些小笨,分不清真假虚实,仓惶无措地险些被骗。 
                              夜风贯穿的走廊,允浩缩在一件黑色毛衣里,短发略有些凌乱。他睁着眼睛,十指安静地交叉在俊秀的脑后,两人的嘴唇在彼此试探之后轻轻撞击在一起。 
                              那一刻,我只觉得身体里的水分被他们之间的热气一点点蒸发殆尽。躲在无法被察觉的角落,伸出手,用手心护住被自己咬出血的嘴唇,半天我以为自己哭了,可不是,眼睛早已因为失水而显得过分干燥。 
                              没有泪,我没那么多情。 
                              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等过了这段青春,我们就都好了。 

                              躲去校门外的夜市吃烧烤,一个人占了一整张街边的大桌子,笑着对身后等座位的叔叔阿姨说:“对不起,等一下我的允浩要来,所以不能把位置让给你们…” 
                              30串烤鱿鱼,一打啤酒,故意想醉,因为只有醉了我才有勇气问允浩:你干嘛那么故意,干嘛吻给我看? 

                              小餐馆的桌布长时间没洗,趴在上面,闻到厚重的油腻味。一次性的竹筷掰断了来看,里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猴子的面孔,允浩说这样的筷子用来吃东西,会慢性二氧化硫中毒。 
                              允浩还说过,小店的食物其实不干净...烧烤吃多了容易上火...嘴上长泡的话就不能接吻? 
                              接吻? 
                              我果然笨,绕来绕去,心里惦念的还是那个吻... 
                              拨通电话,听着他柔软里略带焦灼的声音,终于委屈地一憋嘴,笑着掉下泪来:“允浩,我吃夜宵,忘了带钱...” 
                              酝酿了很久,要用来渡过那道伤口的话竟然只是一句,我忘了带钱。 

                              在路灯下看见允浩时,天空开始下起小雪。寒风刺骨,吹在脸上像是能刮开口子,细小的雪花飘向潮湿的街道,落在地上立时变成了水。 
                              乖巧地对着他笑,钱包底朝天地翻开。 
                              他很安静地看着我,小心翼翼般伸过手来捧住我的脸:“我们回去吧...” 
                              “付了钱才能回去的...”被他冰冷的手指碰到,才发现嘴角起了两个大水泡,撅起嘴嚷“疼”。 
                              “干嘛吃那么多?生病怎么办?” 
                              生病的话,你会着急吗? 
                              很想问他,可却指着集市后几家大饭店的霓虹招牌,嘴里不知道嘟囔着在说些什么:“寒假里想去打工,我打听过了,在火锅城里跑菜,一个月八百,两头班,管吃住。我不想回家,我能养活自己...” 
                              我能养活自己,我不去法国,不离开你。 
                              所以,不要吻别人。 
                               
                               
                               2008-2-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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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浩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半天,沉默着从口袋里掏出零钱塞给小饭店的服务生。转身摸上我红肿的嘴唇,手指一直在那里绕着圈圈。 
                              “为什么打工?缺钱吗?” 
                              “是啊,我缺很多钱,想一夜变有钱...” 
                              “财迷...” 
                              “我是财迷,爱我就给我钱...” 
                              昏黄的路灯下,细雪落在身上,化作水渗入衣衫。他被我逗笑,谢天谢地,那样一个难过的夜里,他暖暖的笑,给了我力量,以继续向那道伤口的对岸渡去。 
                              允浩拿过我的钱包,摆弄半天,塞还给我:“走吧,我们回去。” 
                              “你背我...” 
                              他轻轻叹气,却蹲在我跟前:“来...” 
                              回学校的路上,雨夹雪不停下着,贴着他的后背,凑在他耳边,终于鼓足勇气:“允浩,你故意吻别人,也不能赶走我...我哪也不去... ” 
                              他浑身一震,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28楼2008-12-12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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