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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不识
第二章 斗鸡与猎人
-2009.6.24 多云
回到了东溪村,新日记本,新的一页。
为竞选做了些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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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划开手机,轻点短信里的“大哥”一栏。
最后一条是十五分钟前,他在郓城汽车站里发的。
【今日有惊喜】
倒数第二条是一年前发的,紧接着倒数第三、四条。
【大哥:弟,今年也不回来么?】
【不了。最近公司事多,妈的身体也不好,要留在海东久一点,改天看看吧。】
【大哥:好的,好好照顾咱妈,要回来跟我短信说一声。】
这一声他说了,但他大哥未应。他本以为他大哥是在收到短信后急急忙忙地放下手机出来候他,却也没有。
是不是还在工作?吴用暗自揣测。他试图向那两栋小白楼干净的窗子里望,却只看见窗台上的绿植,和叶片掩映的间隙里影影绰绰的办公桌。那办公桌在夹缝里也看不出规模,只知道是实木料。但吴用看过他那村长大哥拍过来办公室全貌,桌子简陋得很,绝没有那漆得发亮的案几。
难道几年过去,鸟*枪*换*炮*了?吴用收回视线,又压下眼睫。手机屏上的最后信息仍是自己发的那五个字,按大哥对他秒回的性子实在不应该。吴用不由焦躁了起来。
只是他还未想到有比他更焦躁的。方才他拖着箱子侧身避过的车辆纷纷停驻,一声高过一声地鸣起了笛。吴用先被一吓,以为自己躲得还不够偏远,下意识避让。但又在自己与满脸不耐烦的司机之间窥出了一条通天大道,于是只好纳闷地顺车头所指望了过去——
好家伙,两波人头正被村广场左右的大道挤出,乌泱泱地侵蚀着不大的水泥地。人头之下的身躯也往往魁梧,发达的肌肉汗津津的,折射出油腻的汉子味儿。幸而双方手里都未拿家伙什,不然总让人觉得那面上腾腾的杀气,能把对手的头用锄头铁镐翻上几垄。
不过现今锄头铁镐早已淘汰,真正压阵的尚在人头之后。只见人头漫灌大半个村口广场,两厢对峙出了一条六尺巷。六尺巷又渐渐变窄,组成巷墙的人如同极磁铁般互相排斥,却又被外力紧压。这股外力来自紧随人头、缓缓开出的两辆轮式拖拉机。它们从两侧傲慢入场,各于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平白交汇。
终于车头抵车头了,吴用恨不得爬上那些进村的车顶,围观这数年不遇的盛况。与此同时,方才小轿车们吵嚷的鸣笛也已被拖拉机出场的高姿态给夷平,悄然地寂静了下去。
东西南北两条大道,嵌着一个中心广场,竟就这么一齐滑稽地无声了。
不一阵,仿佛惊雷撕裂灰空,尖刀扎入胸膛,一枚声音平地暴起,于无声处炸开火花。
“曾长*(zhe)——必胜!曾长*(zhe)——必胜!”
这声音却不是人话。
四下里的人和车都惊呆了,纷纷扬起脸瞅着左侧拖拉机顶的喇叭。
录音颠来倒去地把这片人潮犁了几遭,犁地的人才怜悯似的关了喇叭,脸上却也不免沾着抢占先机的洋洋得意。他抬起下巴颏儿,用鼻孔挑衅着对方拖拉机。
“曾升——孙*子——别得意!”吴用饶有兴致地看着右边的头头扯着脖子嚎,下面山呼海啸般地酬和:“你家说话是放*屁!”
“祝家——儿郎——”“有气力!”
“打得——老头——”“像狗*屁!”
训练有素的骂将。吴用心底暗暗评点。只是和当年东西骂战的水平还是相距甚远,全是整齐取胜,词却烂了,无新意。
看着拖拉机顶那两张隔空对峙的生面孔,吴用仍有些疑惑。按年龄,这两小子看上去都应该旁听过那场世纪之战才对,现在却连皮毛都未曾习得,想来是外村人。
但村里这片大广场何时轮到东溪村外人来插手了呢?
吴用心底升腾起一团怀疑的云雾——难道我走错村了?
他不由巴望起人头组成的湖海。黑压压,多数看不分明,但也不乏熟面。他只好按捺下心绪等着。
右边平息了下去,左侧便默契地喧嚷起来。侧耳一听,多为杂七杂八的骂娘声,不过吴用也并不因此看轻喇叭队。果然,不一会儿,车顶的喇叭兄就大手往下一按,压住了所有的喧哗。他紧接着翻出驾驶座,大喇喇往车前轰隆隆运转的提升臂外壳上一站,把喇叭塞到嘴边,不屑道:“祝彪,你花了多少钱买这群狗啊?”
之前刘三姐般一唱一和的山歌队队长眼皮子一掀:“当谁都跟你们曾家似的,拿厕纸唬人?”
没想到山歌队里自起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嘀咕:“当初说好的两百块钱都是厕纸么?”此话引得喇叭队哄堂大笑。
吴用眼尖,早看破说话那人是在拖拉机进场时由喇叭队挤到山歌队那头的。山歌队队长却连那人相貌都不用瞧,自先哂道:“你们曾家的垃*圾如何滚到我们这头来了?”
喇叭队一员捏着嗓子喊道:“你说谁是垃*圾了!”
“当然是说姓曾的!”山歌队一齐回答。
“崽子们,动手!”手持喇叭的先锋队长又是大手一挥,迫不及待地进入正戏。喇叭队员齐声大喝,直接撸袖冲向敌阵。山歌队似乎未料到此次大餐上得如此之快,前菜都还未撤下去,就被对方早已备好的拳头打成了一锅浆糊。好在山歌队队长醒得快,径直跳出驾驶位,扑向另一车头的喇叭兄。喇叭兄也不遑多让,两人就车头拼成的小擂台上肉搏了起来。台下群众更为亢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吴用初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斗殴,只是双方都是生人罢了。只是他现在静观队长之间的搏斗,竟如谈判般,一招一式,看着拳拳到肉,实则和平得很。
两队入场之时,吴用便觉得奇怪了。他幼时在东溪村好歹也观览过不下十场类似战役,最次的规模都比这次大,更不必说在郓城辖区无人不知的东西之战了。而且先前的斗殴无一不携武器,赤手空拳上阵的未必能保下命。这次的战斗甚至缺了一支必不可少的奇军——乡村妇女,没有她们,何来你撕我扯破口大骂的靓丽风景线呢?
如此看来,若不是模范村带头实行文明械斗,那就是现在东溪村民深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口号感召了。
吴用瞥了眼一旁正在打电话的车主,他们已经等待了好久。开始还鸣鸣笛,现在面上却摆出了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细细一想,这场群斗从头至尾都像一场戏,只是不知演给谁看了。
还是一场能被半个外人看出来的戏。吴用一哂。
况且,旁边的小白楼只是静默,并未出声。
广场上的人又热热闹闹地打了好一阵,挂彩的有,看模样不过是破皮。吴用愈发笃定了内心的想法,只是想到小白楼,又摸不着头脑了。若他那位兄长在里头,即便是演戏也容不得外头人如此放肆,但现今是怎么回事呢?
他心中的疑惑一弥漫开,破雾的人就顺理成章地钻了出来。只见小白楼的门缓缓打开,场内的人竟同时停了手,仿佛一开始就在关注那边的动静。
里面走出来一个白背心,面目很俊,但也生。吴用好奇地看他快步走到厮打中仍隐隐留着的六尺巷内,像武林高手般一剑横江,也无言语,就凭空分开了两潮人马。
吴用没错过他留给那位打电话的车主的眼色。
白背心客客气气地,朝喇叭兄和刘三姐各拱了拱手:“曾家兄弟,祝家兄弟,不知你们在这打什么架?”
“哼,你这姓花的别给我装蒜,你不早就在楼上看着了么。”喇叭兄照例鼻孔看人,却不敢如刚才般用喇叭吼。
“我看是看着了,可没看明白。”白背心毫不介意地仰头看着拖拉机顶的两位队长,“我不如宋支书聪明,你们给我说道说道,为什么打起架来啊?”
宋支书?
吴用心头一跳。
“除了村长选举,还能因为什么?”
山歌队队长刘三姐轻飘飘的一句解释,却把吴用震得不轻。
村长选举?村长不是大哥么?难道换届了?可即使是换届,凭他的性子,他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不露面啊?
白背心却不知道一旁听着这莫名对话的城里人心里是怎样的一团乱麻。他听了刘三姐的话不由笑了:“祝彪兄弟,你可别瞎操这个心了,为这闹事,更没有必要。宋支书说了,这事儿是村民会议举手表决决定的,你们两帮人马打得再厉害,也说了不算。况且你们平时对村长选举工作没什么意见,宋支书刚一出去了会儿,就开始闹腾。不知道你们是刻意做给村党支部看,想取消你们两家的提名资格啊,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喇叭队队长连连摆手,似乎被这番话吓得不轻,于白背心的称呼也直接晋了级:“花荣兄弟,我们没这么想。都是祝家的欺人太甚,今天上午派人来下战书,故意生事,把我爹气得呀——没他们兴风作浪,我们怎么会挑事呢?”
“呸,姓曾的你就在那放屁吧!明明是你们先写的纸条放在我家门口,怎么又成了祝家人去下战书了?花兄弟,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们写的东西!”刘三姐径从车头上跳了下来,直奔白背心而去,把一团几近揉烂了的纸塞到他眼前;喇叭兄紧跟其后,也跳了下来,一路嚷着“花兄弟你也看”,把另一张纸呈了上去。
吴用在一旁看得无语。谁在村里斗殴还要下战书的,而且用递纸条这么弱*智的方式,海东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可能都嫌弃。但白背心还真接过了那两张纸,装模作样地认真审视了一番,道:“哎,我看哪,这纸上的字迹,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哇。看来宋支书说得没错,的确我们东溪村里有人在挑拨是非!”
这小子真是三句话不离宋支书,脑子看着也不大好使。吴用纳罕。不知大哥形容中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深谋远虑的宋支书,是如何放心让他坐镇村支书和村长都不在场的村委会的。
白背心此话一出,顿时群雄附和。白背心顺势点点头,又道:“此事背后的问题很严重,我一个人解决不了,还是等宋支书回来再商议吧。现在祝彪曾升先带着你们的人回去,受伤的去村医疗所包扎一下。我回去给宋支书打个报告,明天再来接着处理。你们看,成吗?”
“成成成,花兄弟的解决办法好。”群演领头羊各竖起大拇指,拉扯着其他群演呼啦啦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顿时道路和广场一片澄净,余暮堪堪有机会投射在水泥地上。
吴用仍站在路边,背着包拖着箱,犹豫着该不该上去找那白背心问问宋支书,再顺藤摸瓜至他的大哥。只是他不寻山,山却偏要向他来。白背心等人群散尽后,长舒一口气,转眼就盯上了戳在一旁全程围观的吴用。他一路小跑,殷勤地凑到吴用面前,转瞬脱下了方才一副令人啼笑皆非的油头粉面,裸露出嶙峋的少年气来:“请问您是……?”
吴用才发现这年轻人有一双鹿眼,里面泛滥着一腔狡黠的真诚。他颔首一笑,镜片后闪过微光,答道:“我叫吴用,以前是东溪村的。你方才说的宋支书,是东溪村党支部书记宋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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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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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荣OS:就凭您这问法,如果不是长得好看,可能就以为你是jw派来的了。
我花出场了,嗨森。日常私设:D
剧情展开后免不了的对话流,赞自己始终如一的人设【bushi】
zhe指的是者:D
---贴吧专用---
好像这一章敏感词格外多,度娘的Gee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