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晨，阳光穿过稀薄、料峭的空气，浅浅地洒在名取家宽大却空寂的院子里，新绿的树叶在阳光中闪着瓷器般的光，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唧唧喳喳。
一个满头白发、面目慈祥的老妇人从玄关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小米。她像每天一样把碗里的米均匀撒在门口的石砖上，然后微笑地看着枝头上的麻雀们扑棱着翅膀飞下来，像小鸡一样啄食地上的米粒。
“早上好，玉子阿姨”
一个温和中带着些许寂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子转头便看见名取家的独子周一穿着松垮垮的校服，缓缓走出玄关，最后在她身边站定。
“又起这么早啊，周一。”
“嗯，睡不着就起来了。”
玉子发现自家少爷好像又瘦了些，眼睑下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她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周一扭着身子，特意避开了她关切的目光。
“今天晚上学校也有活动，还要晚回来，父亲起来后帮我转告一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面前地上那些胖乎乎的小东西，不一会，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周一少爷，为什么不直接和老爷说呢？”
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母亲去世后，父亲好像一直都很讨厌我，为了不影响他一天的心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早饭好了么，玉子阿姨？我去吃饭了。”
说罢，他便兀自离开，只留玉子一人在原地叹气。
下课铃声刚响起，教室里便沸腾起来。
名取迅速把上课时一直看的一本破旧发黄的咒术书和练习画的纸符塞到书包里，刚准备起身，便被几个不知何时窜进来的外班女孩围住了。
“名取君，我是二年C班的麻里由希，一直很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开口表白的是站在中间的那个亚麻色长卷发女孩。她话音刚落，陪她来的几个女孩便噼里啪啦鼓起掌来，不知是崇拜还是为了增加气氛。
表白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闪闪发光的漂亮，周身撒发着自信的女王气场。而此刻，她脸上却泛着一层好看的红晕，涂着樱桃粉唇膏的嘴唇因为期待微微张开着。
就算不喜欢与人接触，最近又一直沉浸在咒术的学习中，名取还是知道她就是学校男生评选出的新校花。
即便是他，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下逃之夭夭。如果麻里没有直接表白，他还可以找理由搪塞，就像平时经常发生的那样，可这次不行，女孩坦荡荡地对他表白，而且还忽闪着水亮的大眼睛等待他的答案，他无法一走了之，要不她的闺蜜们肯定会联合全校女生外加一部分看他不顺眼的男生，组成一个“反名取周一联盟”，到时候性格孤僻的他恐怕在学校里都没有立身之地了。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可恶，他真的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对不——”
“哦呀，周一同学，原来你在二年E班啊。”
一个新近才熟悉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穿过嘈杂的人声，如箭一般精准地刺入耳膜。
名取看到一头黑色短发的的场静司，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欠揍。
可这次，名取却像看到救星般飞快地抓起书包，对着麻里说声“对不起”，逃也似的冲到门口，抓起的场的手腕，拖着他一路小跑到一楼侧门门口。
“怎么了，周一同学，一天到晚慌慌张张的，作为除妖人，这种心理素质是不行的。”的场甩着手腕，看着一脸无措的名取笑道。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他说话的语气，名取就觉得他是在嘲笑他。
“这和你无关——话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名取这才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
“我转学过来了，以后请多多指教，周一前辈。”
说罢，很郑重地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因为最近在练习拉弓，食指和无名指上长了茧子，倒给他增添了几分男子气。
名取并没有伸出手，只是像只炸毛小猫似的“瞪”着的场，总觉得他好像不怀好意，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太可疑了！作为名门的场家的少爷，怎么会转学到这种不入眼的高中，鬼才信呢。
“周一同学，你这样会让我很尴尬的，看，大家在看着呢。”
的场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反倒加深了，名取这才发现附近有很多人在好奇观望，只好伸出手跟的场握了一下，握完之后马上后悔自己心太软了。
“谢谢你，周一同学。”
的场脸上露出很罕见的欣慰笑容，不知为什么，这样的笑容让名取觉得很痛心。
这一定是错觉，他在心里默念。
“中午吃什么，周一同学？”
“咦？你说我吗？当然是便当了。”
“这样啊，学校里有食堂吗？”
“有是有，可是非常非常非常难吃。”
“再难吃也比饿肚子强，可以带我去食堂吗？肚子要饿扁了。”
“……”
待到名取把这个在除妖资历上比自己深得多的后辈领到食堂，并看着他打了一碗稀汤寡水、一碗看上去像是焖熟的米饭却还一脸淡然时，忍不住问道：
“的场家的少爷午餐居然吃这种平民都不屑的东西，是在作秀吗？”
听罢他的话，的场静司先是一脸茫然，紧接着便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食堂里回荡。
“不是作秀哦，周一同学，是为了生存。”笑罢，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棕红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某种很坚硬很锐利的光。
名取记不住那天下午他是如何度过的了，总之就是心乱如麻，各种乱。中午分手后他就再也没看见过的场，只是听同班的女孩说一年级来了一个特别帅气的男孩，据说家里还很有钱，除此之外，一切和平常别无二致。
对了，在放学的路上，他还被校篮球队队长拦住臭骂了一顿，回到家里才想起那名队长也姓麻里，是由希的哥哥，至于他说了什么他都没往脑子里进，只知道他很生气、很不满。仅此而已。
莫名其妙的，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的场静司，尤其是他说的那些话。
“再难吃也比饿肚子强”、“是为了生存”。
难道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算了，不去想这些没用的了。都过一个月了，他还没有完全掌握最基本的封印之术，父亲对他每天晚上钻到仓库里学习咒术的事心知肚明，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批评制止，这很反常。
不过也好，起码他可以不被打扰地潜心学习了。在降妖方面，他落后的场静司太多太多了。他一定得想办法迎头赶上，不能让名取一族就此衰落，也给那些在背后叫他们胆小鬼的人点厉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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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名取照旧起得很早，为的是能在父亲起床之前把早饭吃完、离开家。
他一直躲避着父亲，而且他觉得父亲也一直躲着他。
今天的阳光依旧柔和，淡淡的金粉铺满院子，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麻雀被玉子阿姨撒的米粒吸引，三五成群地落到地上抢食吃。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除了——
“周一少爷，有个可爱的男孩子找您一起去学校呢！”
站在门口的玉子向里喊道，嗓音中带着莫名的兴奋。
可爱的男孩子？那是什么？
名取愣了一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看见一身制服的的场静司双手插兜，面带微笑地穿过玄关。
“早上好，周一同学，不过你起得还真早啊。”
那也没有你早！
名取看着穿戴整齐、满面春风的的场，在心里吐槽道。
“我们一起去学校吧。刚转学过来，我还有点不适应，希望周一前辈多多帮忙指教。”
的场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
名取看着他眯成月牙状的眼睛和乌黑头发下纸符般苍白的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还没吃饭呢。”过了半天，他才嘟着嘴说道。
“那正好，我也没吃，顺便带我一口吧。”
名取刚想反驳，一直捂着脸站在身后的玉子迅速开口道：
“好啊好啊，今天饭做得有些多，还愁吃不了呢，帮大忙了。”
说罢，便迈着比平日轻快很多的小碎步去厨房摆桌、盛饭。
“你有什么目的吗？”
玉子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里，名取怀疑地问道。
最近有很多刚开始从事除妖行业的菜鸟除妖师被袭击，搞得人心惶惶。有人说是妖怪报复，有人说是除妖世家为了争取主导权故意惹出事端，众说纷纭，但无论是哪种，对于他这种没有势力背景的新手而言都是很危险的。
而这些世家中，势力最强大，也是最受怀疑的就是的场一族。
的场一脸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目的？当然是和周一同学搞好关系了。”
面对着这种毫无意义的回答，名取简直不想吐槽了。
“随你的便。”
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起吃了早饭。名取发现，的场并不像一般世家少爷那样挑肥拣瘦，桌上摆着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虽然身材瘦弱，胃口却大得惊人，饭量几乎是他的两倍。
他的样子简直就好像很久没吃饱过一样。
玉子阿姨似乎非常喜欢这个男孩，不住地给他夹菜。
名取有点火大。不过没有爆发。
然而这股火也没憋多久，在去往学校的路上终于喷出来了。
起因是的场在他翻书包找钥匙的时候瞥见了那本泛黄的书，随口说了句这种书没有必要看，语气很不以为然，这让名取忍无可忍。
他是个自尊心很强也很努力的人，那本书是他在自家仓库里找到的唯一一本能辨清字迹的除妖咒术书，他格外珍惜，一直都当作学习宝典，而现在却被这个天赋秉异的同龄人说得一文不值，换做谁都火大。
“对不起，我这个人似乎总惹人不高兴，请不要介意。”
的场轻轻叹了口气，用他能表达出来的最诚恳的语气道歉。
他的话就像一剂极具安抚作用的良药，名取瞬间冷静了下来，开始为自己孩子般沉不住气的行为感到惭愧。
明明他比的场大一岁，却远没有他沉着、冷静。通过以前的接触，他能感觉到的场这个人性格很直接，虽然说的话不中听，甚至很伤人心，却相当有道理。
“你说得没错，该道歉的人是我。”他把那本书从包里拿出来，凝视着布满褶痕的封皮上那个模糊不清的除妖阵式，声音低沉地说着。
“名取一族从我祖父开始就看不见妖怪，我是那之后唯一能看得见妖怪的人，反倒被家族当成了异类。祖父身体不好时，族人怪我招来灾祸；父亲的腿崴了，也怪我因为能看见得罪了妖怪，它们报复在其他族人身上。他们觉得家里所有的灾祸都是因我而起，一方面畏惧我的能力，一方面又诅咒它。曾有一个远房叔叔，甚至找了一个旁门左道的术士作法除掉我。我很绝望，也很不甘。他们的指责我一项也没做过，我被当作异类的孤独他们又有谁理解呢？”
“所以第一次知道有那么多人和我看到同样的世界，我很高兴，觉得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虽然也有猜忌，但还有很多像琢马先生一样善解人意的人。我真的很开心，有一种被理解、被接纳的感觉。所以我想尽自己所能多学一些知识，帮助更多的人。”
居然当着的场的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名取都感到不可思议。他察觉到自己的脸上很烫，像刚出锅的煎饼一样烫。
“觉得好笑的话就尽管笑吧，反正我无所谓。”
名取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说道。
“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周一同学。”的场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他把视线从名取身上移开，转向远处燃烧般的天空。
“我也有自己的烦恼。”他接着说道，“一星期前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毒量不大，属于慢性致死的类型。你看，我现在处于随时可能丧命的状态呢。”
名取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这个人居然如此淡然地说出自己差点被谋杀的事实，说得好像是一个旁观者似的。

“为什么会有人——”名取无法直接说出后面的词语。
“想杀我，是吗？”的场笑了笑，“其实仔细想一想，会发现很多人都有动机。”
“有时你确实讨厌，说话也不留情面，可一般人不会因为这样就想除掉你吧？”
“喂喂，周一同学，这会儿不是应该好好安慰我一下，说些什么‘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们一起找到凶手’之类的话嘛，干嘛还要冷嘲热讽。”
名取身上迅速蹿起一层鸡皮疙瘩。
话说他一开始确实有想帮助他的冲动，然而现在，这种冲动被那句肉麻的话彻底击碎，碎成一地渣子。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拜托你认真一点好不好！”他提高声音，几乎是吼道。
“我很认真的，周一同学。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策略。你看，我转学了，早上也没有在家吃饭，以后早上我就到周一同学家里吃吧，如果晚上也可以的话就更好了。”
的场依旧笑眯眯的，秀气好看的脸在晨光中仿佛镀了金一般，阳光暖暖地蜿蜒在他身上，给白肤黑发的他增添了几分暖意。
“你干脆住在我家算了。”名取黑着脸说。
“可以吗？”的场故意装出期待的样子问道。
“你说呢？”名取依旧黑着脸。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校园门口，来来往往的同学看见他们两人的组合都很惊讶。名取在校园里算是独行侠，这样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就和转校生打得火热，简直不合逻辑。
不过，好多女生看见他们并排步行时，都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果然长得帅的人会和长得帅的人在一起，多养眼。”这是她们的逻辑。
名取发现，的场的人缘居然好得出奇。许多一年级同学都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他也微笑回应，一副很老道的样子。
“混得不错啊。”
“嗯，有吗？不就是普通的样子吗？”
“算了，懒得和你说。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该不会一直躲下去吧？”
“当然不会，一旦有人对你动了杀机，便不会善罢甘休。好歹我也是的场家最有实力的继承人，如果是以继承为目的，那么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迅速、致命，毕竟我已经有所察觉，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当名门的继承人真不容易啊，诶，我记得你好像是独生子啊？”
“确实如此，然而的场家的继承人除我之外，还有我的两个堂兄、一个堂姐，我父亲是祖父最小的儿子。”
“哦，想起来了，的场家现任当家是你的祖父啊。”
“嗯，祖父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现在几乎只能坐在轮椅上。他的一个式神给他算了一下，只有三年的寿命了。”
“好厉害，这都能算出来？”
“必须是将死之人才能算出，不包括你我这样活蹦乱跳的，而且只能算出寿限，不包括意外死亡。”
“原来如此。”
“所以一直潜心钻研禁术的祖父开始把重心移到继承人的选择上。我们四人中，他大概最钟意我吧。所以，有人沉不住气开始行动了。”
“你是说凶手是你的兄弟姐妹吗？怎么会，你们不是关系很近的亲人吗？”名取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真是温柔善良啊，周一同学。”的场露出苦涩而淡然的笑容，“这种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的情节，在现实中也是存在的。艺术源于生活嘛。”
“为什么你能以这样漠然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呢？你不觉得痛苦吗？”
“我和你不一样哦，周一同学。很多人认为我冷血、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或许我确实是这样，但这是作为当家必须具备的素质。怎么样，愿意帮助我这个冷血寡情的人吗？”
的场侧过脸，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名取。他的视线简直如鹰隼一般，直直地看到了名取内心最深处。
名取沉默了好一会。他绝不相信的场真的冷血无情，但也承认他不像自己这样把善与恶分得如此清楚。果然自己还是太单纯、太愚蠢吗？

“你这个人，说话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不舒服。”
侧脸避开那道灼热的视线，名取不知不觉握紧了书包带。胸腔里仿佛有一只胖兔子在上蹿下跳，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你——难道不害怕吗？”沉默了足有三十秒，他才缓缓开口问道。
的场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般捧腹大笑起来，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这有什么好笑的！分明是性命攸关的事！”
名取此刻恨不得对着那张大笑着的脸挥上一拳，可是看到的场纤瘦的身体在风中如秋日梢头的黄叶般簌簌颤动，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同情、甚至是心疼的感觉。
其实，他一直都独自一人对抗一切，和自己一样。他曾听其他除妖人说过，的场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她的死亡换来了一个天赋秉异、个性强大的儿子，难怪一直有传言说，的场一门的当家也就是静司的爷爷特意招来妖怪，以的场母亲的身体为献祭品，以求获得妖力强大的继承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着族人强加给他的罪恶，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如此渴求强大力量。
“抱歉、抱歉，我呀，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笑。好歹也是除妖名门，却不能堂堂正正以实力竞争，总在背后动手脚，真是笑死人了。”
的场脸上的笑意收缩般地渐渐消失。他姿势潇洒地把手提书包搭在肩后，微风吹起额前碎发，露出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棕红色眼睛。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名取嘟囔着。
“诶？”这会儿轮到的场愣了一下。
“其实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掩饰的，我或多或少能理解你的感受。”
名取的声音低得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的场又是一愣，但很快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神情。
“谢谢你，周一同学。”
他的声音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磁性，令名取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很困扰，所以我会帮助你。”名取说道，紧接着想起什么似地马上补充道，“不过你可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才同意帮忙的。仅此而已。”
“哈哈哈，你这个人真有意思，不管怎么样，还是很感谢你的。”的场再度露出笑嘻嘻的表情。
上课的铃声响彻校园，有几个濒临迟到的学生挣命似的往教学楼里跑。不一会，楼前偌大的空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那放学后我在门口等你，周一同学。”的场用很轻快的语调说，随后挥了挥手，先名取一步跑入了教学楼。
名取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那个瘦长的影子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抬头望望蔚蓝无边的天空：太阳依旧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几只灰色小鸟跟在一只有翅膀的体型巨大的妖怪后面，排成一字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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