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物语 


[亲爱的，只是一抹微笑。] 

 ——题记。 



牧野息第一次见到西井岸的时候，是在一个小书店里。 

书店里摆着几张深褐色的藤椅，米黄色的窗帘遮掩着外面城市的喧嚣，低矮的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原文小说和日本传统的和歌集。不算大的空间内弥漫着咖啡的味道，浓郁而芬芳。角落里CD机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略略被撕裂的歌声从扬声器里缓缓的流淌下来。 


牧野息正背对着书架找书，扭头的时候看见书店门口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逆光而立。他身上的茶色衬衫在夏末的凉风里鼓鼓飞扬，牧野息甚至看到了他身后的浮云在湛蓝的天边流过。 

[这位小姐，在下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么？] 

[诶？]牧野息一愣，看到门口的男子挑眉邪笑。 

[不然小姐你怎么盯着在下看了这么久。]反问句的意思，陈述句语序。 

牧野息转回身子不去看他。眼睛重新流连回一排排的外文书上，浅黑色的眼瞳里却流淌着莫名的光彩。 


夕阳从没有拉紧的窗帘后边挤进书店，满室柔和的橙黄色。牧野息之前要的一杯意大利泡沫咖啡已经微微发凉，如烟袅袅的热气盘旋在吊兰的周围，混合出一种奇异的芳香。她在伸手拿书的瞬间愣住了。 

一本书。两个人。很尴尬。 

牧野息抬眼看向拿着书的另一只手的主人，欣喜的微笑凝固在嘴角，心底暗叫不好怎么是刚才那个臭屁家伙。而西井岸则低头瞥了牧野息一眼，微不可闻的笑了一声，然后抓紧了书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惹火了牧野息，她猛地掐了一下另一只手，迅速的把书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姐，抢东西可是不好的行为呢。一点都不淑女。]西井岸睨了她一眼，幽幽开口说道。 

[我抢谁的了？]牧野息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臭男人干什么这么和她过不去。她在心里哀叹，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的。 

[我的。] 

[凭什么说是你的？] 

[那又凭什么说是你的？] 

牧野息一下子哑了口，气急败坏的盯着西井岸，她看到他额前的碎发被流动的空气拂到一边后，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矮小的身影。西井岸也同样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孩子，乌黑的睫毛在夕阳里透射出一片扇形的光影，如同栖息着的蝴蝶。 

[那么这位小姐，在下从不和野蛮的女人相争，这本书归你了。] 

牧野息一愣，茶色衬衫的男子不等她开口便扬扬手，潇洒的转身离开，空气里的尘埃逸散在狭小的空间里，牧野息回味着那个令她搓火的男人刚才的话。 


[混蛋，等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就完蛋了。]

按照牧野息的话来说，所有的八点档肥皂剧都源于生活，所以生活本身就是一部巨大的狗血肥皂剧。这样一来，牧野息在书店在一次见到那个不知名的混蛋的时候心里非常平静。平静得甚至波澜不惊。牧野息笑意盈盈的走到他面前，开口说。 

[嘿，混蛋。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一愣，随即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他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撩开额前的碎发，微微俯身。 

[小姐。在下是西井岸。不是你口中粗俗的混蛋。] 

[哼。] 

牧野息瞟了他一眼，看到他讽刺式的微笑以及幽深的黑色眼眸以后决定再也不跟这个西井搭话。于是她转身回到书架间，替弟弟找一本《小王子》。她最爱的弟弟，最喜欢的书。牧野息想起那个温和的少年，嘴角染上暖暖的笑意，笔直的黑色长发在橙黄色的灯光下也显得柔和起来。 

西井岸在牧野息的背后盯着看了许久。当他看到牧野息的微笑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轻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空间里被飘浮的灰烬无限放大。 

[敢问小姐芳名？] 

[嗯？你问那个做什么？]牧野息拧着眉头看向斜靠着柜台的男人。 

[在下都已经告诉小姐在下的名字了，为什么小姐不告诉在下你的名字呢？]西井岸闲闲的开口，语气间尽是讽刺，眉毛高高地扬起。 

[切。才不要。你的说话方式很奇怪。] 

牧野息没有再理他。径自走到柜台前结帐，薄薄的白色书皮上拿着剑的小王子被三色的图画勾勒的很富有童话气息。牧野息发了一会儿楞，才慌忙掏出钱包去付款。一旁的西井岸刺耳的笑声被她自动过滤掉，牧野息眼角的余光瞥见西井岸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小虎牙。很可爱。 

她在心里偷笑。可爱这个词好像和他这个白痴很不搭调。尤其是这样一个尖酸刻薄不解风情文绉绉得不讲道理的大笨蛋，非常非常的不合适。 

[小姐还是不肯告诉在下你的名字么？] 

西井岸盯着女孩的侧脸，耳旁细碎的黑发软软的搭在肩膀上，随时有被风吹下来的危险。但是牧野息丝毫没有注意，专注的看着店长给书套上漂亮的包装袋，打上精致的蝴蝶结，写下[送给亲爱的不二周助]这几个字。琥珀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温柔的光泽，嘴边有浅浅的笑意。 

不二周助。这该是个男人的名字。他心里变得有些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为何。 

木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咚作响，古铜色的把手被磨得发亮。西井岸觉得面前的女孩子的脸在一瞬间里变得有些模糊。满眼亮堂堂的橙黄色。 

[喂，我叫牧野息。] 

声音异常清脆。西井岸笑得异常明朗。

牧野息顺着西井岸走的方向追到学校外边，来到了常去的书店里。 

书店里的空气凝滞在夕阳的射进来的那一刻，牧野息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她冲柜台后边的店长笑了笑，然后环顾四周在窗边发现了背阳而立的西井岸。古铜色的咖啡杯上袅袅腾腾的雾气染花了西井岸茶色的衬衫，所有的棱角被书本抚平。 

牧野息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撩开窗帘，更多暖色的光芒顺着墙壁流淌在深色的实木地板上，泛起莫名的光泽。 

[混蛋，不要生气啦。我开玩笑的。] 

没有声音回答她。时钟滴答的声音被寂静无限放大，摄人心魄。CD机里面放的碟是Yiruma的《kiss the rain》。清浅的琴音把牧野息混乱的呼吸牵扯到正常的轨道上。 

[喂，我们很熟是很好的朋友。] 

牧野息听到微不可闻的低哼。她冒了火气。闭上嘴没再说话。然后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牧野息都快化在夕阳温暖的光芒里的时候，她听见一边的西井岸悠悠的开口。她睁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男子，他眼底的漆黑让牧野息有一瞬间的窒息。 

[你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西井岸挑眉一笑，吹了吹手里的咖啡，烟圈被吹散在玻璃上印下一段段水雾。 

[牧野小姐，在下，很喜欢你。] 

[呃，我——问题是——我——] 

[牧野小姐不喜欢在下么？那么在下这就离开。]西井岸说得干脆利落。放下咖啡杯作势要走。 

[诶——等等等等，我没说不喜欢啊！不许走。] 

牧野息扯住了他的袖子，急急的开口喊道。一直坐在柜台后便的店长这时满面笑意地抬起头，看着牧野息和西井岸吟道。 

[蔓草生幽谷，连绵上顶峰。两情长好合，应与此相同。] 

这是一首和歌，牧野息记得是在《伊势物语》里边看过的，情诗。牧野息的脸颊上飞过红云，抬眼偷瞧了西井岸一眼，那家伙居然在笑。他宽大的掌心包裹著她的，两个人微微的湿汗胶着在一起。如此温暖。 

[店长先生，什么跟什么啊——] 

[息。你不喜欢么？]西井岸偏头看她。 

[哪哪有——我只不过——]牧野息哑了声，只好看着西井岸笑嘻嘻的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他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清香，好像是绿茶的味道。这个家伙还真有怀古倾向。牧野息偷笑，然后安叹一声窝在他怀里。下一秒的时候，她发誓自己看到了不二站在门口一脸欠扁的微笑。 


落日的余晖穿透浓密的树叶洒在雕花铁质的栏架上泛起涩涩的黄光。和缓的风吹落了梧桐树的叶子，飘飘然掉在缝隙之间。光影交错的地方。[采风书店]。 

是谓，采风物语。 

－FIN－

远目。
一一
这好象是我们第一篇比较正式的完结的婚贺…

撒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