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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停留在窗外,一动不动,等候朝阳与风一点一点榨干自己,雾也一直迷茫着,踌躇着。在滨江的大都市,这一幕如同一卷老旧录像,一天天回放着。露如旧,雾如旧,人也同样如旧。
早已忘记连续上了多少天班的我总算成功用谎言向上司讨得一天无聊的喘息,然而我并没有想好要利用这一天做什么,只知道我想要这一天,我必须要这一天。打算像弃尸荒野无人在意的死尸一般躺他个一天一夜,一个春秋,生物钟却强迫着自己在清晨六点便“复活”,而后再无困意,紧接着,对于今天没有去工作的愧疚与不安蜂拥而至。多么可悲,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日常作息规划着,像是工厂中的量产品,像是二手市场任人砍价的残次品。
多少年前,常听教师在课堂上说世界的精彩。可如今看来,除了惨淡的灰白以外,就只剩下瘆人的灰黑。连最纯的黑和白都消失无影。呵呵,我现在该如何去相信那些燃烧自己摇曳闪烁的谆谆教导呢。也许我该踏出家门,找找丢失的色彩,谁甘愿染得一身不明不白的灰呢?我必须扎入那片灰雾里去拼搏,去反抗,无论成功与否,即使我漫无目的。
生茧的双脚拖着生锈的躯壳,摸索到最近的公交站,站台上布满了人,整天都要上学的人,整天都要上班的人,以及整天无所事事的人。
一辆公交车和我几乎同时来到车站,我没有在意它是几号公交,就凭借着久经沙场的本领滑入拥挤的人群,踏上同样拥挤的铁皮车厢,一股带着生物特有酸臭味的暖流冲入鼻腔,使我略感晕厥,对人群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到终点站去!”心中不知是谁呐喊了一声,我表示十分赞同。
然而当你下定决心之前,路上的障碍便已经等候多时了,车就这样合情合理地熄了火,在公路桥的正中央。司机捣鼓了一番,转头似笑非笑地呦呵着说:“发动机坏了,各位下车吧。”乘客们带着包和抱怨统统下车。而我,反正百无聊赖,索性找到一处空位坐下,空望着窗外灰色迷雾。窗外只有迷雾,虽然我知道这片雾后面有高楼有车辆有树有江,可我只看到了雾,带着满腔的憎恶,虽然我知道我比这片雾更要一无是处。其实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如此,将优于自己的事物批判得体无完肤,来彰显自己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嘿!哥们儿,怎么不下车?”我扭头一看,朝我搭讪的并不是司机,而是一位年轻人,衣衫整洁,五官端正,笑容灿烂,挺拔的鼻梁上撑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又为他添了一笔英气。
“下不下车都一样,一样没有目的。”我简单地向他说明,表示我只是一个无聊患者,不需要被理睬。
“没有目的吗……”年轻人笑着,坐到我旁边。我惊讶于他的举动,看他一身整洁的正装(亏他刚才在人群中没有挤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呢?也许是约会吧,现在的人们已经不愁吃穿,总是想着浪漫,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带着长相比较出色的女孩吃吃美食,看看电影,过不了几天就会向女孩捧上一束自己分不清是月季还是蔷薇的鲜花,说白了就是求偶,如果失败了就换一个女孩重演剧本,总有人配合的不是?交配是所有生物与生俱来的任务,产生性激素是一个正常躯体的本能,无论是人是兽都对交配充满渴望,偶尔还附带着美名曰“爱”的虚无附品。什么是爱呢?生物存在于世间已有三十六亿年之久,至今都没有一个对“爱”的标准,毕竟摸不到的虚无事物本来就没有什么标准,公平没有标准,廉耻没有标准,信仰也没有标准。生物们虽然规定了爱是繁殖的附庸,只允许年龄相近血缘不同的异性同类产生爱情,却始终未能遏制恋童癖、兄妹恋、同性恋、甚至人兽恋的必然发生。究竟什么是爱情呢?年少时的人们一无所有,却总是想为伴侣倾尽所有,总是把青春和精力挥霍在不稳定的交际上,实际上和买彩票没什么区别。到了一定的年纪,手上有一点“存货”了,却尽收于心墙之中,口口声声说只求一人真心地过一辈子,大多人实际上却一边双手抱头防止被扣“绿帽子”,一边腿劈成夸张的一字占据着多条“快艇”,人们竟然将这样的东西奉为“至上”,真乃滑天下之大稽!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我已经一大把年纪还孑然一身的原因,比起他们口中“至上的爱情”,我更喜欢低一阶的友情。与配偶交谈能感到快乐,和挚友交谈也同样能感到快乐,又何必为了性欲牺牲自由呢?没有了自由就失去了一种快乐的可能,到头来还是一样,不多不少。在我眼中,至上的爱情,只有意淫的价值。
虽然我厌恶着男欢女爱,却本能性地对身旁这位年轻人由衷祝福。
“不不不,我并不是去约会。”年轻人尴尬地挤着笑容。不是约会,对对对,是我糊涂了,现在的时间是早晨七点,谁会愚蠢到这么早去约会呢,那么一定是去面试!无论任何生物,生存都是最基本的使命,在原始社会,人们也像野兽一样弱肉强食,继而其中的狡诈者们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和财产,牺牲了杀戮的权利,发明了法律,于是人们都开始去学习狡诈。然后就有了称作“打工”的生存方式,人们利用体力来赚取生活必需品。看似合理的交换实际上也是狡诈者们的阴谋,他们接着设置了学历、工作经验等一系列门槛,学不会狡诈的质朴者只能被牵着鼻子走,投出高额的学费与精力以求得将来微薄的稳定收入,甚至质朴者内部也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步步惊心。于是狡诈者愈发富有,质朴者要面临着学会狡诈或者坚守本性的抉择。以至于包括我在内,许多穷人失去了张扬的个性,失去了伟大的梦想,只能看到眼前不明不暗的灰雾。
“也不是去面试。”年轻人说,“今天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我要迎接一种新的生活。”新的生活,真羡慕他这么年轻就能够找到住处呀,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只能挤在工人宿舍里呐,工人宿舍里经常发生偷窃,打架之类的事。他这么年轻,五官干净,还穿着一身正装,家里一定是有一些钱的。哼,不就是有点儿臭钱嘛,很多还不是父母给的!我的心中虽然不爽,但嘴上还是说:“这样啊,恭喜恭喜。”不过为什么搬家要乘公交车呢?
年轻人听完我的恭喜,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他对我笑过最真实的一次,他道别后转身离开。我看着他走下车,靠在桥的栏杆上停顿了三秒钟,然后抬起左脚,右脚,跳下桥。
一声“噗通”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大声呼喊求救,他却永远沉没在江中。
灰雾终于被阳光和微风侵蚀干净,街头车鸣人吵彼此喧嚣着,和平日并无两样。孩子们依旧背着书包追逐打闹,情侣们依旧在公众场合相拥接吻,工人们依旧奔波,老人们依旧谈笑,我依旧孑然一身地普通着。晨雾依旧每天上演,世界照常运转,似乎并没有发觉谁离开了,谁又来了。
我终于找回了世界原本的颜色,原来它们一直都在原地,丝毫未动。
那么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时刻,我的眼中充斥着灰色呢?如果不是我当时沉迷于眼前的灰雾,或许那位年轻人就不会投河自尽,那位年轻人的亲人、配偶、朋友一定在为他伤心难过吧,那么年轻的人一定有很多梦想没有去实现吧……
想到这里,我这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缺失了,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是我的颜色缺失了!不知从何时起,我遗忘了自己的交际、梦想、责任,得过且过地将自己困在一个充斥灰雾的黑洞当中,我并不清楚自己的运动状态,却一直意淫着自己的陷落,意淫着世界的昏暗,最终这个咎由自取之黑洞的出口也被我遗忘。
我该感激那位勇敢的年轻人,用凡人都不敢尝试的死,在最后唤醒了混沌之中的我,唤醒了明明有手有脚却在向着世界乞讨骗取同情的我。只是现在的我除了这样还能做什么?
不,我还能做一件此生当中伟大的事。
又是一个充斥灰雾的早晨,我又编织谎言讨得了一天没有意义的假期,穿上整洁的正装,来到那座桥上,和一位同样在桥上的陌生人交谈,然后迎接新的生活。
作者有言:
这篇作品灵感来源是张彬(BENJAMIN)的彩漫《橘子》,大千世界当中,无论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了一个人,世界仍然照常运转。活着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状态,但是我们究竟该用什么证明自己活着呢?
人类比起其它动物,最有优越感的就是发达的头脑,头脑的发达铸就了如同宇宙星辰之多的个性,也铸就了独一无二的每个人。我们因为有个性,才有不同的梦想,多彩的人生。每个人都是璀璨群星中的一颗,他人也因为与自己有着不同的距离而产生不同的美感。我们无法捉摸透彼此,只能看到他人散发出的光与暗,从而构建属于自己的宇宙体系。但即使世界如此有趣多彩,仍有很多人将自己的独特弃之不顾,生活在客观的地球,“为地球活着”,而非为自己活着。产生这种问题的大多数原因是他们过去随性堕落,到头来却把怨恨发泄给无辜的世界,无辜的他人。写这篇作品的初衷就是希望人们为了自己而去积极向上。
前些日子生活委员希望我能写一点乐观积极的作品,可以发到校刊上去。但是没办法啊,什么样的人生铸就什么样的人,这个世界至今为止除了在我初三的时候给了我一段似爱非爱的友谊和在我大学期间给了我进入雪野文学社的机会以外,并没有对我的付出回报多少。大多努力不是被人带着嘲笑地丢进垃圾桶就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留在身边供我交心的人也屈指可数,我能写什么来歌颂呢?况且,我写作的初衷就是像鲁迅那样唤醒铁笼中的愚昧,真正好的东西我何必多说。
鸣谢:叶星华
姚璐


1楼2017-03-30 11:17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