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深夜未曾料到他会于此长住。
耳闻这几日下人的私语,深夜大抵明白了缘由——他的主人为将军府之客,想来是因利益商洽之事需于京都暂留数月,将军念及故人之情主动邀约,也为自己造了副热情好客的表象。而他,身为客人近旁的侍卫,自然随从留住。
他亦未曾料到他们会以如此方式相识。
那日,他如往常一般于后院习艺,琴弦轻拨漾出盈盈乐音,虽无穿云裂石之势也有舞蛟泣妇之情,与前日夜宴上所奏秦淮艳歌堪称云泥之别。
当是时,院外一阵不合时宜的喧闹引得他眉头微蹙——抚琴重的就是一个静字,这般嘈杂,怎让人定下心神细品琴韵?武夫之流果真不识风流。
正摇头轻叹,却听得耳边风声铮铮作响,似有利刃划破空气,继而便是清脆的金属落地声。
总是深夜再怎么想无视,那柄淌着寒光的武士刀,也无法不入眼,何况其就落于自己身下。
院外霎时寂了无声。良久,一风淡云轻却暗含命令之意的低沉男声想起:“红莲,去把我的刀拿出来。”
想来是剑士间的比武罢,深夜歪头思忖,却没有听见名为红莲的剑士的应答。
明明听见了人群散去的声音,明明听见了清风掠过簌密叶片后被轻轻割裂而坠地的声音,却只没有听见他的。莫不是要自己把刀送还罢?那当是太不成体统了。
就在此刻,一声沙哑的“是”自深夜身后传来。
他起身回望,单手扶琴,瞳孔因刹时惊异而有一瞬的放大。
紫眸英眉,挺鼻薄唇,飒爽身姿,只一眼变令人再难忘怀。
是夜宴时的他。
“鄙人红莲,奉士长之命取回误落此院之刀,还请琴师包涵。”本是赔礼致歉,他的脸上却未露出半分愧色。
真是,太有意思了呢,深夜不禁眯起了眼,略略歪下头,一抹浅笑在他脸上缓缓绽开。
“呐,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