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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安元年司马颖登基第一次朝会后
地点：偏殿
人物：司马颖，崔旷
知情人：随从宫人知晓这次会面，但不知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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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颖
朝会罢才始知帝王不易，只觉浑身无一处不疼。脱了沉重礼服，摘了压头的冠冕，挥退宦官侍女，自去偏殿歇息。
舒舒硌得生疼的肩胛，揉揉酸痛不已的尾骨。着人请崔明季来议事。
说是议事，第一句话反像抱怨嗔怪。
"明季啊，这龙椅坐得甚不舒服。为何还人人都想坐？"

崔旷
新帝即位，无非是百官朝贺。身为布衣谋士，一路至今，不免有些时也运也的感慨。闻听陛下召见，不敢怠慢，仍是一副素袍简饰的打扮，随着宫人入偏殿。
拜见完毕立于下首，闻他所言，躬身回话。
“陛下何出此言？皇位天下仅此一座，自然是人人渴盼。”

司马颖
使个眼色，宫人尽接退去。此时只着宽袍大袖，衣袂饰带，垂了一地。发髻虽束得端正，却是连一切装饰都去了，只余一枚白玉簪。
闻言悠悠长叹，抬臂抖抖袖子，露出半截小臂，招手示意他来。
"明季啊，这没外人，你跟朕多年，朕也不说见外的话了。"
说到一半，抬手揉揉额角。
"内忧外患啊内忧外患，国库无银，天家无威。朕左支右绌，忍气吞声，心痛，心痛极了！"
言到痛处一顿足，咳声叹息。
"你说，这位子谁盼，谁盼！"

崔旷
长揖一礼，近前两步，与他捶胸顿足不同，仍持七分克己的清醒。
“陛下容禀：诚如陛下所言，内忧外患，国府空虚。然天威仍在，尚可一力。陛下不必如此，只消勤政、敛财、屯田、驻兵。这些话，先前已自说过，想必陛下开朝亦已言明。”
顿一顿，叹道。
“如今确不比武帝时，依臣下拙见，亦当仁法并施。秦有商鞅变法，六国虎视眈眈之际仍令秦富强。如今陛下与昭襄王相比之何如？”

司马颖
"秦昭襄王……"
眯缝眼睛想了想秦昭襄王是何人，可算对上了人，口中"吓"一声。跌足叹息。
"秦昭襄王有宣太后，有穰侯，有白起……此皆为忠心耿耿，德才兼备，且身居高位的良臣。朕有什么，有什么啊！"
言罢觑他一眼。
"朕虽有崔卿卢卿陆卿等人，然有才者不居高位，居高位者不为朕用啊。"
听他说到最后，敏锐地抓到了变法一词。自古变者由田亩始，正当复屯田时，难道……？不及抱怨，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
"我朝积弊甚重，而先生言变法，是何意？"

崔旷
见他神色有变，直起身来，清清朗朗答道。
“扬其长，避其短。世家屯田有利有弊，臣下不过草莽出身，不敢自比商君，亦无变法大才。”
不着不忙，推脱得坦坦荡荡。想及他朝上颁布的诏令，神思辗转须臾，又道。
“当今内忧外患与秦时无异，陛下有心拉拢世族，皇权却不可依附旁支。不如以田为利，一者规束世家不得私自兼并。二者也有益流民稳定。只是……”
没有故弄玄虚，干脆说道。
“只是，朝上新贵多数出身世家，陛下擢升白身为官，难免触及。陛下遴选之时，还须谨慎。”

司马颖
"明季啊，朕的崔卿。"
听罢他言，不置可否，长叹一声。收了先前一副抱怨神情，面上带上些赧色，一咬牙也倒了肚子里的话，负手道。
"你随朕时日最久，如今朕登了至高位，你却只得五品给事中。朕也是情非得已，既然你说出这般话，想必也是明白的。"
话说出口，望着窗外，余光却在打量他神情。
"朕信你啊。"
因信而怀愧，因信而不授高位，如今践高位，才知君臣之间，原不是只有主客知遇恩才能得了的。
"那么，明季可知，朕命你同宗正寺督三王子嗣之事，意在何处？"

崔旷
诚恳微笑，振袖长揖一礼，其神色恳切可见一斑。
“陛下言重了。臣自成都投奔开始，一路至今，蒙陛下擢拔为官，已遂多年心愿。何况官无大小，唯殚精竭虑尽心尽职，当不负陛下圣恩。”
回忆起过去私塾授课，彼时岂能想到今日之风光？然风光又能有几时，眼前是一位帝王，而不再是偏居一隅的成都王了。
“陛下之意，可是要臣下代行，介入宗室，以观其效？陛下信臣，臣亦仰仗陛下。朝中缺才，臣定鞠躬尽瘁，为陛下遴选有志之士。”

司马颖
"今日是朕丧气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
上前一步，托着他双臂把他扶起。眼中满是倚重之意。
松手后一甩长袖，沉沉嗯了一声。
"君使臣以利，为下策。苟先利，不夺不餍。夺则乱，乱则变。而现在，最忌的就是乱。
"明季啊，你知朕的意思，只是其间斡旋，难得你要费心揣摩，一碗水端平了。”
话以到点，早先那份只是想寻个亲近人发发牢骚的心情，不觉中被丢至九霄云外。
"此一法成，能大复国力，亦可拔擢贤才，国之大幸。崔卿当为先声！"

崔旷
“陛下……”
于心内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是一派正经颜色。他越是此说，越不敢倚势自重。更何况代其介入此事，岂是一般容易？皇权世家两分，朝廷诡谲多变，无依无靠的白身如己，过的却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啊。
“崔旷为陛下鞍前马后，理所应当。若无事，容臣告退。”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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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安元年司马颖登基首次朝会一旬后
地点：偏殿书房
人物：司马颖，庾夷思
知情人：内侍，同天议事官员知道此事。内容仅两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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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颖
自朝会罢已过一旬，东安公尚未还朝，而洛阳的春耕、户籍登记，规整田地、重建农舍等等等等，已堪堪展开。
然望着这自家都城，反越来越觉得，皇宫如浮在城中的一叶孤舟，惊涛骇浪能令它瞬间倾覆，侥幸风平浪静了，却与其无干。
"不该如此。"
低低叹息一声，摩挲着腰间白玉佩，不得不承认，此事亦是最大的心病之一。思索了几日，挑了个和暖的天气，命身旁近侍拦了例行议事罢的光禄大夫庾夷思，只言请其往太极殿旁的一处偏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