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红枫染遍，养好身子的我终于得了允出门透气，站在山脚下深吸一口气，觉得那空气都是甜的。）
（眼看轿夫抬着上山的小竹凳过了来，避之不及的摆摆手，同身旁定江哥哥道。）
咱们不坐这个。
（怕他不应，声调再软几分。）见天儿在府里不是坐着就是躺着的，我这一身骨头都酥了，难得出来，总要走动走动嘛。
@爱新觉罗定江

【初秋晴高，正是穿长衫的好时候。偶有风来，轻绸便再不必贴身。这是多年来的习惯，季节变换，衣物一收一穿，不能丝毫累赘】
【阿瞬已过百日，耐不住央求，今天就梦陶出来登山。她站在高处，影子投下来，也有几分潇洒可寻，倒不像是已经生育了的夫人】
【秋阳和煦，我眯眼笑着看她，诚觉世事尽可原谅，但不知该去原谅谁——】
那咱们就走着
只一点，半路我可不背

（定江哥哥开口时我已经登上了第一级石阶，脚尖一点，轻盈的像一只蝴蝶。）
（秋阳褪去了夏的灼热，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一层温和的光衣，迎着它抬起下巴，任光线拂过面孔每一寸，这样的惬意丝毫不输出了月子第一次沐浴时的感受，直觉得自个重新活了一回。）
（闻言羞恼，又不得不承认我是做这样事情的惯犯。）
才不让你背呢，反悔的人是小狗！
（眼珠又转，带了戏谑。）还是你自个年岁见长，爬不动山，想坐轿了？

【果不其然，后半句，又叫我吃了一嘴瘪。摸摸下巴，也不理她，双手负在背后，只管大步往前。过一阵，回头看她】
还不赶紧走——？
【北方的山多有骨气。剥掉这层绿植，哪怕到了冬日，它仍是山，又无萧瑟之感，此时风轻云淡，更见延绵。眼前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待迈过一道不小石坎，却不见她跟上，颇无奈的侧身，再朝她递过手臂】

（定江哥哥似是恼了，大步流星的往前去，捂嘴偷笑，并不怕这只纸老虎，将轿夫和仆人留于身后，跟了上去。前路蜿蜒，将尽头埋在血红枫海的深处，让人迫不及待的想去探究一番。）
（石阶太长，无人清扫，常有落叶停驻阶上，一路走走停停，我捡起其中几片未经风雨不染霜寒的叶，对着阳光细细描绘他们的脉络，猜测这里面的故事。）
（闻一声催促，抬脸一笑，快走两步赶上前，挂在定江哥哥的手臂上，举起叶子给他看。）
我想起唐宣宗时题红叶的故事了，要是定江哥哥写给我，会写些什么？

会写……
【抬眼看她，只见弯弯笑眼】
就写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吧！
【雁阵北上，一字排开，今日颇长些精神。又拍了拍梦陶的脑袋，一副老派模样】
前阵子教你写诗读词，讲完韵律就只照着平仄填字儿，你读读，可有半分真情实感？改明儿得带你去书斋走走
【继而一笑，梦陶的心思何尝不懂？只不过成婚几载，和她对头已成一件乐事罢了】

（小巧的枫叶被我捏在手里，指尖一碾叶柄就转动起来，故意在他眼前招摇，心里喜滋滋的猜测定江哥哥会给我写个什么句子。）
（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还是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结果都不是。）
（颇有些不高兴。）那我也给定江哥哥写一个“老夫聊发少年狂”，正好贺你老来得子。
（逞完口舌之快，闻言唉了一声，十分发愁，什么韵律平仄，我又不想当女诗人。）
（偷偷把那枫叶扔掉了。）我忽然觉得写诗没什么意思……咱们接着往上走罢。

【成婚之后，偶有争吵，必曰“老夫”，和好之后，则曰“一枝梨花”】
【颇不在意的俯视山下人群，熙熙攘攘，但越往上人越稀少，叫我想起王安石的褒禅山记。梦陶说完话，丢下落叶，便自顾自的往前走。我则缓步在后，低头捡起那枚叶子，心里盘算，回去要用小楷题“花恨月恼，算四时皆好”】
【待把叶子塞进袖口，快进几步，看见一群鸽子从山下飞来，秋高云淡，蔚为大观】
梦陶！
快回头看鸽子！

（先前还喜欢那枫叶如珍宝，如今却避之不及，我其实做甚么事都没多大长性，一生所余不过一二分耐心，都长在了这个非要我学诗词韵律的男人身上，勉为其难委委屈屈的学了，亦只为红袖添香。）
什么鸽子？
（随意扬头，被扑棱棱飞过天际的鸽群戳中心房，好像一丛遮天蔽日的云在头顶略过，伸手欲触，相隔何止数十丈，一片羽毛也碰不到，一瞬就飞到了山的高处。兴致昂扬的指挥道。）
山上有座庙宇，想必是飞到那里去了，咱们上去看。
（但豪言壮语之后，心有余，力不足。）
（眉眼皱巴巴的，低头捶了两下小腿。）哎呀，脚有些酸了，腿也有点疼……

【看罢鸽子，也听罢豪言壮语，便起身欲离，到底男女不同，不见梦陶跟上，想必还在回味鸽群】
【不想耳后还是传来宛转的声音，心中暗叹，该来的还是会来，回头看她，此时一只脚还踏在石上，略一思忖，敛了敛前袍，笑道】
想背？
【笑里藏了意味，再咳两声，仿若正经人一般】
直隶道台这个月回京述职，我和他是老友，如果赴宴，可能第二天回府

（旦旦信誓犹在耳边，我听而不闻，定江哥哥笑容揶揄，我视而不见。大丈夫尚可以能屈能伸，脸皮这种东西我小女子不要也罢。）
（往他背上看了看，觊觎的神情数年如一日，已是默认，这件衫儿还是我亲自挑的料子，浆洗过几次愈发软和，趴上去肯定舒坦。）
（但闻他言，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要同我讲条件呢。）
嗯？你要在外过夜？他进京可有住处？住处里可有什么人？

【随我行动，绸衫也能见几分潇洒。两手一白，道】
没住处，有酒楼，晚上留宿应该冻不着。
【风声过耳，又抬眼去看她，此生已从石上下来，仗着高她一头，多有（假）正经的意味】
老夫聊发少年狂，既是少年，就该配得两位娇娘
【我从来不多话，却也“记仇”的很，比如现在。不过年长六岁罢了，今日不杀杀梦陶的威风，只怕再过几天我就是白胡子姜太公了】

（嘟了嘟嘴，我就是娇娘，可他偏要去外面寻。）
（小腿酸疼略减，站起身来往他身边踱去，眼波一送，秋水粼粼，本是娇美的，可是叉腰的姿势又显得泼辣。）
这个时候同我说这事，你打什么主意？
（不等他回答，自顾自道。）不管是什么主意，我偏不让你说出口——不用你背了，我自个儿走。
（美娇娘带来的危机感督促着娇气人儿重新拾级而上，可是撑不了一时半刻又累的面红气粗，胸口起起伏伏。）
（正站着休息，恰一只彩蝶飞过，伸手去接，得它暂停上头，长吁短叹，意有所指。）
小可怜，飞得累不累？你如今嫁也嫁啦，生也生啦，已经变成了鱼眼珠，不得人看重，比不上外面的蛾子，那什么明月夜短松岗的话净是骗人的，哼！

【天与山辉共色】
【一年四季，一季三月。但论最适宜的时候，还要数九月中旬的初秋。檐下听雨，再添烧酒毛豆一碟，于不觉里小眠，这么看，都不输给前人的文札笔记】
【再者，晴明如今日，到刑部衙门里办公，又或携家眷登高。翻完最后一本卷宗，下山时的撩袍，盖因微风，都是享受。再走一会儿，梦陶气喘吁吁，便由她小憩。我则倨坐在山石上，…………听她抱怨】
【究竟是自己家的小媳妇儿。饶我还能再刻薄两句，看她样子，却实在不忍，拍了拍前袍的灰，走到她跟前，颇无奈的递上只手】
三 二 一
走不走？（上不上背，过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