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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7-02-18 23:44回复
    没有名字的孩子
    ——平常,他是个很机警的小孩儿,善于洞察细枝末节。大人和他说话时会有压力,他眼里清澈的光芒肆意,他们反而会怕自己的肮脏丑陋被看了去。他拥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冰一样质感的蓝色,但如果瞅的够久会感到古怪,会在瞳孔深处看到一种缺失,可怕的空洞、不完整。便会连忙撇开眼,赶走那可怕的想法——眼睛背后的灵魂不在那里。


    2楼2017-02-18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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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9年11月
      仿佛一切都是铁制和铅制的,全部是冰冷无聊的灰色。这个隔间促狭,单调,风格可以完美的融入一所监狱。他抬起头,明晃晃的亮白灯光下他挤着眼看到代表监控的小红点儿,从远处传来缓慢的滴滴声。他前方是一台座机,挂在墙上。他看了一眼墙下方尚未消除的“下地狱去吧”字样的涂鸦,心里纳闷自己在这儿僵硬地站着是要干嘛。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喊叫。
      “嘿,呆瓜!你聋了吗?”
      从腹部涌上一股烦躁,刺激得他的喉咙有些干涩,他舔了舔嘴唇。拔起座机转身向后面人得脑袋砸了过去。
      走廊里响起一阵促杂的脚步声。
      “这个月第几次了?”
      “第六次了,先生,第六次。”
      “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还没放弃他。”
      “为了,为了展露秩序,先生。为了向外界展示我们的能力。”
      “没错,我们不希望他们以为我们没能力管理这群反社会的小崽子,是不是?”
      说话声越来越近。
      “他是怎么回事?”这时加入一个尖锐的女声,“没有人能把电话从墙上摘下来!”
      “我们马上会知道的……”
      门砰的打开,外面的光刺进来,三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你真的能处理好吗?”西装革履的男子打趣地说道。
      “相信我,先生”较矮壮的那个贪婪地舔着嘴唇,“你就等着瞧吧。”
      屋内一个男孩被结实地绑在椅子上,他的脸埋在金发下面,就好像他心灵密封好了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


      3楼2017-02-18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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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方让人窒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有年长的孩子告诉他,“这地方压榨你的灵魂。”这里的老师强权而老练,他们见多了堕落的暴躁少年,便不会轻易付出同情。这里也是全市拥有最多非教师工作人员的学校。每年形形色色的孩子收入到这里,他们或是让父母失望透了,或者有父亲是酒鬼之类的家庭问题,缺乏管教又经济拮据。这算幸运的,毕竟人数很大一部分是由教区西部的玛利亚收容所提供。
        学校的外围竖起高栏,离市区几公里车程,附近是光秃秃的山区,建筑稀疏。学校像个巨型钢筋怪兽一样盘踞这片土地,把周围的树木都给吓跑了。
        他是作为少年犯来到这里的。他被扯进一场群架,谁也没想到有人报了警,当警笛声传来,大家慌乱地作鸟兽散。
        那时候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场地中央,不同孩子的脸在他周围晃动,但他都看不到,被撞到了也没有反应。因为他们都是影子,在月亮初出云雾地那一刻消散,他的世界只留下悬挂在夜空中的苍白的月,还有它肆意洒泄的银亮的光。呼吸变得清爽的空气,他感到由内而外焕然一新。他感受着月光洒在他脸上,拂过他的身体。这总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
        在警察局里,他没必要回答“你是谁?”“你家人呢?”之类的蠢问题。天又太晚了,他和其他被抓的男孩睡在了派出所。一个警察把他和有想弄伤他执念的男孩们分开,带到了办公室。他看着警察不必要地处理他的伤口,暧昧地把他的脸擦干净。警察的大手在他的眼睛旁停留,他蔚蓝的瞳孔倒映出这个男人温和爱意的脸。“What a beautiful eyes.”男人忍不住喃喃道。
        这时他开口说话。他禁不住觉得好笑。
        “先生,你妻子知道你这爱好吗?”
        男人的脸僵住了,他后退几步,震惊地说不出话,之后他恼怒地咬紧牙。
        “你应该剪剪你的头发了,男孩。”
        走廊里警察粗暴僵硬地拖着他,仿佛再触碰到男孩是种罪。手臂牢牢禁锢在警察手里,他嘴角仍带着笑,他的目光瞥向窗外静候的月亮。那天晚上他不得不提防有人趁他熟睡戳他眼睛,他确保无人会这样做。
        第二天来了个老练的警察,他仿佛看到的他的大脑里思索的迷雾盘旋而上。一张纸被递到眼前。“这里写着你的监护人是玛莎.琼斯。我们会联系她。”他屏住呼吸了,这正是他想要逃离的人。于是警察渐渐迷惑地摇了摇头。“真是荒唐,你明明是个孤儿,你看起来到岁数了,就直接把你送到圣布鲁斯少年犯学校好了。”
        他知道学校会提供伙食和住宿,于是他走进了圣布鲁斯安全中心少年犯学校。混乱的校风和严格的校纪在这里以其特有的方式融合在一起。他新奇而谨慎地观察环境,这里充斥着少年犯和问题学生,但他不害怕任何人,他第一天就知道该如何让人畏惧。
        因为管教所的生活如此无聊,每个学生在功课外还得做大量的体力劳动,很多磨不下性子的人就会积压起越来越多的烦躁,就算是走在一起的人间火药味的摩擦也比比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人几乎是欢迎这种摩擦,如饥似渴地寻找出手的理由。而他呢,他不拒绝别人,背地里便做下了许多不能启齿的勾当。
        两个月过去了,他还和刚开学时一样,出挑、沉静。甚至显得更加轻松,光彩照人。当他从食堂的桌椅间走过,人们很难相信就在昨天他刚刚接受一场鞭罚。
        就在这一天,事情开始脱轨了,朝着使人迷惑的方向驶去,他感到自己一点一点失去自控力。就像看着沙子从手中泻出,拼命攥紧却无法留住。变化源于一个女人,她是学校两位心理咨询师中的一个,名字叫做雅丽安娜。他见到她则是因为再校方第一天给予他惩罚后,第二天又无法解释的牵连进一起流血事件:
        午餐时,他刚在说笑的一桌人里坐下,他的室友哈伦朝他后方努努嘴,笑着说“他来了。”
        他回头看到昨天向他挑衅的高年级男生大步走来。室友希恩在他旁边悄声说:“他想激怒你,他知道这儿有人看着,在这里对他动手你就是傻子。”他点点头。
        那个男孩已经在他们桌前站定,不能再被忽视了。“你想要什么?”他说。
        “我想要什么?不、不,我不想要什么。”男孩粗鲁的声音里蕴含奸诈,“但我这儿也许有你想要的。”他看到他手里攥着条古铜色的项链,露出的挂坠部分是个三角形,像只古怪的眼睛。他的心里猛地一震,这件东西如此重要,他几乎难以维持理智。希恩呆呆地看着他旁边的男孩仿佛剥下了一层膜,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站起来严厉地说:“如果你不还给我,你会后悔的。”
        “哦,是吗?”男孩满不在乎地说着。他眼神放肆,一步步后退,同时项链在他手里甩荡。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怨恨的字眼一个一个从他嘴里蹦出来,眼里像燃烧着冰。食堂顶部的条状灯开始嗞嗞地忽明忽暗,正在吃饭地大帮学生不安地抬起头,没注意桌上的餐具也跟着微微颤动。
        那个男生有些紧张了,他抬高音量想压过四下嘈杂的私语:“第一节下课去仓库!一个人都不准带来!”他要退场了,当走在食堂宽阔的主道。上方吊着灯管的线冒着烟,越来越细。
        当他走过,好多双眼睛同时看到,上方的灯管坠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倒下了。发生的时间很短暂,大厅里恢复了光亮,高大的躯体躺倒在大理石地板上一动不动,血从脑壳渗出,玻璃似的材料碎了一地。
        一个单薄的新生走过来。他单膝跪下,低垂着眼,睫毛纤长,目光未曾在喘息的身体上停留,径直取走了长长的项链。
        他不得不在待在病床旁,床上的大个儿男孩紧闭着眼,头上的绷带带有血痕,嘴里不时发出阵阵呻吟。他抱膝坐在旁边的床上,一晃一晃,项链挂在脖颈上。屋门打开,随着住校医师的走近一股消毒水味袭来。她先是对着昏迷的男孩叹口气,然后用鄙夷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她向后一指,“她是你的心理医生,跟她走吧。”
        他跟着那位女士从走廊一直走到心理咨询处,进门后他的腿脚无处安放,便只好抬头望向在唯一的一张大桌子后面坐下的女士。温暖的日光从她身后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这时他才看清她。
        我们无从知晓那个下午的对话,他不记得,很多年后雅丽安娜对他来说只意味着另一个人。但当他走出那道写着心理咨询处的门,他记住了亚莉安娜在他心里留下的深刻感觉,记住她浅浅的温柔的笑,她颜色浅淡的发丝,像月牙白,又像温柔的奶黄色,还有她面容里的某些特质。
        这些如此让人心安,他忍不住接二连三的去见她,每天和她待上一会儿。他迷恋上她的气质,她的善良细腻,她言谈举止的睿智。他的目光追寻着她柔软的长发,在她相貌中惊人的似曾相识之处流连。她竟安慰了他的内心,让他在她身边时竟不会再被内心一直以来的空洞折磨。
        久而久之,从未发生过的,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名为依赖,经过千辛万苦,短暂地找上了他。维利安娜取得了他的信任。
        在医务室,他看着她兀自忙碌的身影,从他内心深处细细簌簌爬上一些细碎的声音,告诉他可以去信任,亲近,也许可以……也许对她吐露一点儿,是对他有好处的。
        男孩坐在床上,纤细的腿轻微摇晃,金色的头颅耷拉着,别扭紧张得像只害羞的小动物。他瑟缩着,欲言又止:“我,我能把我的心交给你吗,女士?”他从没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当然可以啊,”维利安娜停下手中的活,带着点儿疑惑地回应道,“这问题真怪,我要你的心又没用,除非我是食人魔,那对我来说无非是上好的食材。”
        他跟着她笑了笑,捕捉她悦耳的声音,与她相处总是让他感到愉快。“不是的,女士,请不要向对小孩子似的对我说话。”他笑着说。
        “所以你是认真的?”亚莉安娜说,“那真是奇怪。看来我们终于要进入打你头一次来就该进入的课题啦?”她的指尖停留在这个独特而疏离的11岁男孩儿的胸脯,“我以为这里,不会对任何人打开。”
        他抓住,细腻柔软的触感从指间滑落,细若无骨,好似丝绸和奶油。
        “是啊,女士,”他仿佛被迷惑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归属感带给他的满足让他不知所措,难以抗拒,不禁沉沦。
        他可以信任她。
        他袒露了他的过去。他的过去一片空白,所有记忆始于3年前的一个夜晚,8岁之前的记忆消失的一干二净毫无痕迹。所以他有时才会看上去像个小孩儿,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小。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的内心没有法度。
        他苏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月亮,月光带领他逃离出沼泽般浓郁的漆黑,在银白的光线下黑暗灰飞烟灭。那以后他对月亮产生奇特的感情。他是个恋月癖。
        他怎么会想到他第一次投入真心去信任的人,会背叛他。


        5楼2017-02-18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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