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又一阵窸窸窣窣,牢门被打开,几条人影闪了进来。司马迁定睛一看,却是他的几位好友,司农刘正、太医令陈灵相、谏议大夫卫恩。
司马迁心里一热,起身拂了拂木榻,努力带出一丝笑意:“子长获罪下狱,几位老友不弃,特地到狱中来看我,来,快坐吧。”
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司马迁颇有些尴尬,于是也站了起来。
刘正道:“子长啊子长,你倒颇为淡定,可知道外面都说成什么样了? ”
“外面? ”司马迁一愣。
陈灵相道:“自你被下在大牢里起,便有些风言风语。今日皇帝又下了如此严厉的一道诏书,如今官员们都在说……说你是‘奴颜媚上,罪有应得’,更有人说你早有二心,与李陵沆瀣一气,指不定哪天也降了匈奴去了。”
司马迁胸口一窒,咬牙怒道:“这些小人!我平日善文辞些,又曾数次伴随圣驾出行,他们早已嫉妒得眼红。今日见我落难,如何不落井下石?”
卫恩道:“子长,也是你往日过于张扬,又岂能全怪他人。为今之计,你快些拟一封罪己表,言辞务必悲凉苦情些,求圣上饶你一命,我等将这信带与皇帝,或许能求得他宽恕。”
司马迁不可思议地望着几人,没想到连他们也认为自己罪有应得。他虽为李陵开脱,但句句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又何须求饶?
刘正见他并不作答,神色很是不快:“子长,你现在是罪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我等冒着危险,好心来劝你,你却如此不领情,着实让人心寒。”
司马迁心早已凉了,冷笑一声道:“子长因言获罪,几位前来探我,本不指望你们相助,但求几句温言宽慰宽慰。如今看来,竟是多想了!罢了,枉咱们结交一场,几位请回吧!
刘正气结:“好你个倨傲的司马迁,尔有今日,真是自作自受!”
三人恼羞成怒,甩甩袖子离开了。
司马迁颓然而坐,短短半日,他的心情几番起落,方才听刘正等人之言,自己成了外头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真是可怜可叹。